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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能祝你早日成功。”冷元初轻轻点头,转身离开。

    知这女子是秦淮名妓,粉霜居头牌崔喜儿后,冷元初不甚欢喜。

    冷家一直扶持太子,管文事的太子坚定给予他特权,管武事的温琅不与太子争权,不好说什么。可太子薨逝后,皇帝独剩温琅一个儿子,却迟迟不提再立太子的意思。

    只是冷元初一眼看出,这里已有的商铺算不上个个生意兴隆,部分甚至门可罗雀,浪费这么好的地段。

    别的妓女只得小屋行苟且,崔喜儿独占足足一层的香阁,每周只接待三名贵客,第一次还仅是见面。嫖客即使花上足够的金银,也得崔喜儿点头,才能享受美人暖怀。

    元初不是第一次女扮男装。绍兴府的茶楼分有男客和女客茶楼,唱的是不同的曲。女客茶楼讲的故事早就听腻了,缠着堂哥冷元知带她去男客茶楼,换换口味听听市井小民爱听的各种惊奇怪诞或是前朝争霸的说书。

    温行川知战事更紧,不敢多看冷元初一眼,只怕移不开脚步,被人笑话英雄难过美人关。可当听到冷元初呼唤他,塞到他手上那温热的护身佛一瞬间——

    作为大燕王朝最耀眼的青年,温行川受过最尊贵的教养和栽培,对婚姻有他的求索。

    直到听闻宣战鼓令,他再忍不住,在宾客都还在的主殿揭开冷元初的盖头。想象的妻子与冷元初真实容貌交叠的一瞬间,温行川无可救药爱上她,哪怕他一直坚定“娶妻娶贤”……

    基于此,温行川甚是不喜父王纳妾,认定父母这些年一直过着貌合神离的日子。弱冠之年,温行川曾于佛前誓言此生绝不纳妾,但娶妻前提,那女子必须是他想要爱护一生之人,而非娶冷元初这般仓促荒唐。

    崔喜儿与户部尚书见面是托了好多人,冷元朝从未狎妓。因户部恰好分管妓女入籍这个事情,崔喜儿求见是为了拖延入籍,所以会出现在这里。

    忽被廊内破门而出的一个娼妓断了路。

    “亲王行军打仗前一直在推动妓女入籍的事情,贱女如今甚是焦虑。明明快熬出头了,一旦入籍更难翻身……”

    坊间不知大板巷易了主,对冷元初而言,生意场鸿单多多益善,点头答应,不料听崔喜儿说,要郡王妃屈尊降贵,亲自送一趟。

    但这牺牲的是温行川的选择权,他被实打实强塞一个陌生的妻子,这让他直到接亲那日立在马上,都有想要纵马逃婚的荒唐心思,终究因为礼数和两家微妙如丝的关系,伸手握紧冷元初的柔荑,与她成亲。

    仅半载,大板巷名噪遐迩,市贾争趋,客似云来。冷元初或自营吞金,或租赁纳银,受限郡王妃身份未曾公开身份,只是借着逛街、品绍兴菜为由和管街话事人私下里见面,了解经营的动态,迅速积累独属于她的小金库,亦沉浸在此,能证明她不输兄长族人,是有能力的女子。

    “郡王妃留步,贱女还有一事相求。”

    不过兄长和崔喜儿到底是两类人。人言可畏,崔喜儿若总来尚书府,即使清白议事,也会有谣言,怕是影响兄长的形象。

    《与宿敌之子成婚后》

    温行川年长冷元初两岁,若元初在江宁长大,二人定会相伴如青梅竹马。现实却是他不知她的相貌品性,这般盲婚哑嫁,温行川实在接受不了。

    凭借果断狠辣的经营观念,迅速关停那些赚不来钱的商铺,同时广纳商客、招商集业,借用自家商队和冷氏族人特许免费的水旱官路权,亲自谈成不少笔生意,欢迎各路商贾落脚大板巷贩售各地良货,敢下成本为大板巷的商铺赚足吆喝……

    温行川知道,父王松口答应越国公嫁女儿与他,是因需要冷公在皇帝面前多美言那么一句。是以赐婚事定,温琅便得到监国权,得太子之位指日可待,冷家捆绑新的储君,皆大欢喜。

    温行川握紧冷元初护身佛转身离开,未说一句道别。这让他在千里奔袭的路上,对自己充满怨怼。

    大板巷邻近江南贡院,因每年的春闱秋闱以及三年一度的殿试,贡院附近一直都是江宁繁华地,汇集了大量的书生、学究和商人等,秦淮香艳之地也在。大板巷已经算得上大燕首府叫得出名的商街。

    由良入贱易,由贱入良难,崔喜儿向冷元初解释很多,终于让她明白,一旦被上了贱籍,即使赎身逃出了粉霜居,也得一辈子背着妓女身份。如果又被恶人掳走卖进其他的暗馆,更是有口难辩一辈子无法翻身。

    看到女孩半身松垮遮住部位,裸露的皮肤泛着青紫色的新旧瘢痕,冷元初瞬间呆住……

    他这些年来坚持寻找一个姑娘,因于此,虽年过二十二,不曾提任何娶妻之事。

    温行川眸中闪烁,隔着战甲捂着心口那翡翠观音,每场硬仗前都要默默祈求不要受伤,打赢藩国,家里还有妻子等着他……

    冷元朝年长冷元初二十有一,早年先后娶了两个妻子皆亡故,不再续弦,搬离了越国公府,主动推掉越国公世袭爵位,专注官职公事。官运亨通,一路做到户部尚书。

    冷元初一身小厮行头穿过粉霜居那挂满红粉丝帷的走廊,带着货箱前去三楼崔喜儿独居的香阁。崔喜儿已和老鸨打过招呼,当日不接客。

    “如今贱女的年龄在勾栏里算很老了,因此一直筹划自赎身,老鸨肯定不肯轻放摇钱树,要百金千银才可。虽然客人豪掷换自己一笑,但是老鸨抽成得厉害,攒了好些年头,还差三百两赎身银。”

    冷元初对崔喜儿面露敌视轻蔑之色,欲要她快些离开此地,有碍观瞻,竟听她发出轻笑,甚至走得更近,自来熟般径直开口。

    冷元初这段时间独守空房终是乏味,翻出那些悄悄带进王府的地契,注意到其中位于亲王所属上元县的大板巷,想到母亲说的自保云云,亲自去那边看了看。

    温行川无法想到,已年过花甲的越国公,怎会有与他年龄相配的女儿?他的父王温琅言,这姑娘生下来没多久被送回冷氏老家,没有在江宁府长大。

    讲到这冷元初其实已经信了。对长兄,冷元初一直充满信任,他话语不多,克己复礼,真心关怀元初。在冷兴茂忙于两广商事时,甚至担起长兄如父的责任。

    一路上,从吃酒逗笑声,到嗯嗯啜泣声,实在是不堪入耳,元初终于知道勾栏里到底是什么样子……

    崔喜儿现年二十有六,自十二岁挂牌起,香客不断。纤细腰身、流传眼波,弹得好琵琶、唱得好白局,让其在秦淮百花丛中一枝独秀。

    话头被崔喜儿抢过,要郡王妃易面换男人装束前来。

    与此同时温行川尊敬的外公,亦是开国肱骨卫国公林尚过世,家里顷刻乱如一团麻,亲王休妻的讯息在王府内悄然蔓延。

    腊月初一这日,为了给她的长兄,户部尚书冷元朝送新到的南岭香料,冷元初前往尚书府邸,不曾想看到一遮面女子,姿态不像良家女。

    至此元初快控制不了表情,虽没太把郡王妃身份当回事,但一个未经男女之事的小女子出入勾栏,实在是……

    半载忽焉而过,转眼到了腊月初一。

    可冷元初对妓女行当嗤之以鼻:如今大燕王朝建国近二十载,比起几代前朝,对女性从事各行各业非常包容。这种背景下,女子选择到勾栏暗馆                                                做娼妓,实在是自甘堕落,无可救药。

    亲王出征,王府事务由亲王妃林婉淑负责。新入门的媳妇本可以协助管理中馈,但是林婉淑没有让冷元初管理枯燥无趣的府内事务,并给了她更多的自由:在府内不必日日请安,将出府的令牌交给她,不拘束她出府游玩,只要求出门梳好妇人髻、做好遮面。

    身为郡王,尤其像温行川这般作为皇帝唯一的嫡孙,他的婚事,是并非枝繁叶茂的皇室宗族里最大要事。是以皇帝和亲王对郡王妃人选一直谨慎,直到今岁太子刚刚薨逝,温行川主持他太子伯父的葬礼后,被告知马上迎娶越国公幺女,不容商量。

    无人敢欺负温行川,可他的嫡妹却被拜高踩低的下人轻视,兄妹俩不得不悄悄离府寻找母妃以求庇护……

    温琅还说,冷公那么狡诈的人,自然是怕被皇帝拿捏软肋。这么些年来,从未主动提过他还有个女儿,甚至朝中官员都以为冷家只有两个儿子。

    “听闻大板巷玉如坊的珍珠霜是南洋货,粉霜居的姐妹们都喜欢,我托人打听了一下,玉如坊邱东家应是国公夫人?可还能托郡王妃订一些?我们这种地方,需求量大。”

    *

    所谓籍,就是人头册,但又分了良籍和贱籍,妓女无论如何都是划在贱籍里。

    温琅五年前纳妾时,他的人生遭遇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母妃林婉淑出身名门,坚决抗议,大闹一场丢下两个孩子回了娘家。

    既然大板巷内所有商铺都已归属冷元初,她对经商亦有血脉相承的灵性和悟道,便接过手来亲自经营。

    冷元初只得停下来听她讲完。

    这半年等待的日子是不好受的,尤其是夫君行军打仗,随时都有性命之虞。冷元初独自在王府生活的心情随着宫内传来的一条条军信而波动,后来随着亲王妃,每日到佛堂为夫君和公公念佛,只盼望他们平安归来。

    考虑伸手不打笑脸人,此单利润又多,冷元初应了。到了送货的日子,冷元初让对易容轻车熟路的佩兰布置好自己,换一身小厮的装扮。

    他不喜越国公冷兴茂权势滔天,在皇帝面前都敢端着那狂妄之态。不过一奸商小人,佛口蛇心,仗着押对了时局,竟敢要温氏王朝割权与他!如今,越国公在举国商户心中公然占据“土皇帝”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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