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百萼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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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使长得圆头圆脑，眼角天生泛红，不说话的时候嘴角自然翘着，是很可爱的长相。

    楼还是那栋三层小楼，但一个月过去变化极大，姜狸差点以为自己走错门。

    姜狸很乐意向皇后尽孝道，为她铲除不肖子弟。

    说服力很强，同样出来偷得浮生的紫荆差点就点头赞同。

    手中穿来肌肉的触感，紫荆心中感叹，绯桃明明比她还小两岁，才刚放开吃荤腥一个月，怎生就窜到这般高大了。

    一楼设有问诊区和取药区，二楼是针灸区和药膳区，姑娘们多住在三楼，仍然是一人一间。

    不过即便减半，桥报上连载的小说依旧让不少姑娘挑灯夜读。

    原先门檐折花处，换成一个很大的告示牌，上面画着看病流程，病人可以在旁边拿筹子挂号；

    看见来人，绯桃神色一松，嗔怒道：“吓死我了，是紫荆姐姐啊。”

    之后百萼楼改做百萼医馆，大家突然变成学生，总学不进去。

    姜狸苦笑着摇头：“这些功德是你们自己挣的，不是仙人给的。”

    靠墙处比原先增添了两个偌大的书架，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满医书，原先的小书架也还在，不过不放书，而是存放着各种医学用具和人体模型。

    花妩早知她性别，也从声线中听出年纪不大，举止步态也说明这身子是养尊处优的。

    等不及明早再晨省问安了，姜遥立马就喊来宫人梳妆换衣。

    这个归一神，不是质子自创的，而是本来就有，被他借用。

    不消说，这些小说的主角都是女子。

    花妩也坐了下来，喝口茶润嗓，“医女虽然沾了个‘医’字，却不受人敬重，在世人眼里和我们一样是下九流。在我们这，还不用受那些势利眼的气。有几个医女老师刚进门，看了馆内一眼，都宁可不要那么多工钱也要留下呢！”

    就连姜狸所在的这间房间，仕女图已经被摘掉，原先的位置挂上了画幅大三倍的人体穴位图。

    屋外果然清新许多！

    空气中淡淡的药材味使她安心些。

    女主角论出身比她们强不了多少，但一张嘴一把刀都厉害得很，所有妄想为难她的人都会被她踩在脚下。

    是的，医馆里都把报纸当作教义来钻研。

    不是旁支，不是远房，正是当今皇后的弟弟。

    “哈哈哈哈，做得好，做得好哇！”一道爽朗的笑声乍起。

    “我原先以为，肯来的医女不会太多。”姜狸感慨。

    无所谓，她会出手。

    皇后知道她弟弟在干这腌臜事吗？

    紫荆只能仰头去够小妹：“花妩姐不是让你下学后再看么？”

    她不像是乖巧可人的白兔，反倒像雪中持弓的猎人。

    书桌上放着两张图样，一张是姜遥那天在太子府看到的小木雕。

    瑶光殿。

    楼下传来破天的叫喊，是治病时吃痛发                                                出的尖叫。

    半佛半魔的坐像从莲台中吐出，背后伸出巨大的六扇羽翼。

    看着花妩炽热的眼神，姜狸不好意思告诉她，从来就没有救世主。

    甚至在日常工作学习中愈加勤勉，除了有向仙人表虔诚的意味，还有一层对能尽快读到新故事的希冀。

    “仙使大人，现在我才觉得自己是真的在为来世积攒功德。”

    姜狸有过心理准备，还是觉得喘不过气，便把面具摘掉了。

    紫荆踮起脚尖靠近，便去拍她。

    姜狸撒出网，自动捕上来一条大鱼。

    第二版上连载的小说五花八门，从前朝市井到修仙问道不一而足。

    她要摆驾坤宁宫。

    花妩不敢看她的脸：“再奢华的行院，也不会舍得花钱给低层伎女治病，这些女子私房少，得病了也一直忍着，听闻我们医馆诊金低廉才来瞧一瞧。花柳病难以根治，只能一直抹药，好在这样的病患不占多数。大多人得的都是皮肉伤，瞧着惨烈，但还能治好，治好之后跑跑跳跳都不碍事。”

    花妩是真的用心了。

    姜狸在桌底下攥紧的拳头微微松开。

    ……

    她不施粉黛，似乎没休息好，眼下见青，声音里却充满亢奋：“医女要给达官贵人的家眷瞧病才能得到可观的打赏，但这样的差事吃人情靠关系，自然不如我们医馆钱多又稳定。”

    花妩全无先前冷美人的做派，对着姜狸侃侃而谈医馆内的营业情况。

    另一张则是皇妹告诉她的，质子用来威慑下属的异教之神。

    花妩坐直：“仙人说每天跪再久也不一定心诚，仙使让我们不要再焚香祭拜，只按成绩来看虔诚与否。这段日子下来，果然大家都觉得内心踏实了许多。”

    循声看去，就见一身量高大的女子捧着新到的报纸，靠着栏杆看得正起劲。

    为了环境卫生，轻纱幔帐都被拆卸，取而代之的是干练整洁的竹制屏风；

    恶魔倒是遍地走。

    即使诊金药费都定价不高，开业两天，账上的数额就涨得飞快。

    拿着报纸的紫荆不免心痒，但很快换上严肃的表情，对绯桃说：“今日仙使来，你我还是好好表现的好，万一仙使看到你懈怠，扣掉下一期教义，看你哪里哭去。”

    本来，百萼楼中的姑娘们出身一个比一个凄惨，为了讨人欢心才勉强识得几个字。

    现在她们很难根据衣着来认人，因为大家都穿得白白的，头上也再不簪满钗环，而是罩着月白色的棉帽。

    不过这充满野性的笑声还是让紫荆认出是何人。

    百萼医馆只收女客，锦绣湖畔熙熙攘攘，最不缺的就是女客。

    这意味着，此处患病的女子实在很多。

    桥报才发了三期，姑娘们的识字量已经堪比举子。

    可是，也不知道茉白用的什么天才手法来熬药，每一剂闻起来都古怪得很，今日这煲更是把紫荆的天灵盖都要掀开。

    这件事皇后知道吗？

    “又在白天偷看小说了。”紫荆揽住绯桃，从后者怀里抽出一截桥报。

    花妩将绵白外袍搭在门边架子上，尽可能不让药气靠近仙使。

    绯桃刚开始看医书的时候，一句话看得七零八落的。

    姜狸坐在三楼的老地方，对楼下的小插曲一无所知。

    姜遥很好奇，一向谨言慎行，贤德持重的皇后知道此事会如何。

    她们为情节大呼过瘾，为猝然结束的末尾抓心挠肝，恨不得一个字掰开两个来看。

    按理说药味虽苦，也比过去种种甜蜜太多，正如此时穿过水面而来的空气，每一口都附带自由的气息。

    《穿成炮灰后我让皇姐登上帝位》

    屏风做成隔断，房间也重新规划。

    萧淮舟好歹是利用神，而大丰的太子却信奉神。

    绯桃年纪小，受不住恐吓，立马挂上哭相。

    这对从前只娱乐别人，从未获得过娱乐的年轻人来说，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有了势力，这次不用她亲自行动。

    前朝已经被埋在百年前的土里，本朝并不忌讳拿其编故事，市面上许多话本都是以前朝为背景的。

    听闻仙使在，绯桃不敢偷懒，小心收好教义就随紫荆回到煲药的屋子中去。

    非常相似。

    相对的，修仙问道作为小说背景本就稀奇，走起剧情来比那些市井小调更是刺激万分。她们都信奉仙人，对文中御剑飞行、一掌定乾坤的把式更是深信不疑。

    药味无论闻多久都是习惯不了的，紫荆解下襻膊和围裙，扶着栏杆伸懒腰。

    当然，现在医馆里真正直面病人望闻问切的，是重金聘请的医女们。

    但是，仙使眼眸黑沉，似在发怒，连带尾部那抹红都沾着腥气。

    还是个不入流的神。

    一楼小舞台变成讲台，过去一个月姑娘们就是在这上课的，以后白天也可以作医学科普讲座；

    但大家本就对《女诫》闻所未闻，听起来云里雾里，只记得用来“诫”女子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姜遥坐在桌边冷笑，太子明明养着一府的幕僚，却还要求助不切实际的力量。

    无论是对金钱有追求，还是对医学有追求，都会被百萼医馆吸引。

    绯桃当即正经起来：“就是图这偷得浮生的刺激呢，晚上专门留出时间来看，趣味可就减半了！”

    蓦地看到仙使真容，花妩一时惶恐。

    但自从仙使送来桥报，那可就不一样了。

    更别说女主角扶摇直上的爽文套路了。

    姜遥蹙眉，捡起两张纸扔到火炉里去，图样立即被火苗贪婪地吞没。

    花妩不置可否，接着说：“我按照仙使吩咐，将教义发给来问诊的病人，相信不用过多久，她们也会来跟随仙人，脱离无边苦海。”

    只见那肩膀一缩，人连忙将报纸藏起来，才转过来一张小豹似的护食样来。

    花妩还专门开课，教她们学头版文章。

    还有人也和她一样出来偷闲了么？

    先前花妩口中只说“尽管”，但结果比姜狸想象中还好，百萼楼俨然成为真正的医馆，甚至有些姑娘已经学完勾栏中常见的几种病的治疗方法，当得上一声“医师”。

    百花田边，锦绣湖畔，最大最高的那座楼，背后的东家云山雾罩，最终指向崔氏的门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