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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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我验证给你看吧。”男人依旧一张笑眯眯的脸庞，口中的命令却毫不客气，“走进去。”

    开什么玩笑。他几乎要嘲讽出声，被教养硬生生忍住了。

    “如果有神的话，是不是我就可以不那么痛苦了呢？既然有付丧神存在，那么传说中的那些天神应该也存在吧？”没有等待回复，审神者自顾自地说着。

    “谢谢你，药研。”他打起力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更加有中气一些，“我没问题的，不要担心我。”

    他看向女孩指向的方向，认出那正是时政的总部大楼，微微笑起来。

    “所以为什么大人都那么痛苦呢？”她睁着眼看着远处淋着雨跑来，环顾四周，最后眼睛一亮向这边跑来的付丧神，“清光哥哥是这样，乱尼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怎么才能让你们变得不那么痛苦悲伤呢？”

    二任审神者准备交易刀剑的时候并没有避开他。

    “就是……”女孩指向另一边最高的建筑，“那栋楼里面的人！”

    身前传来极大的推力，猝不及防之下，他被向后推开一段距离。抬起头后骤然紧缩的蜜色双眸里，审神者溢出的眼泪反而比右手高举的匕首更加令他心神剧颤。

    “——”

    但是，并不开心。

    “抱歉，但是我现在不太适合和你们见面……”

    他勉强维持着跪坐的姿势，看着自己的本体被打粉，轻轻地问：“为什么呢？”

    他取下披肩，披在女孩的身上，遮住那双羽翼。

    那时他还在修复室，躺了有三天。修复池里的灵力并不能驱散那些如附骨疽的黑气，左眼一直在痛，像匕首一刻不停地在里面旋转。醒来之后他便感受不到以往熟悉的连结，回到了正常的状态——他原本应该是这样的独立个体。

    女孩点点头，挤到他侧过去大半的伞下面。此时他才注意到女孩身后在肩胛骨的位置缩着一双小小的乌色羽翼，被雨水淋湿之后羽毛黏在一起了，小小一团。

    “主殿……请跟着我一齐呼吸，”他膝行几步，伸手握住审神者空着的另一只手，似乎这样就能传递过去一些自己的力量，“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这样吗？”他笑了笑，配合着回答。

    “你们大人……都特别奇怪。”女孩正了正面具，学着他的姿势一齐蹲下，抱着自己的膝盖，嘟囔着说，“明明身上有诅咒却不去祛除，明明很痛苦又不说出来……每天都是一股糟糕的味道。”

    “一期，这个世界上应该是有神明存在的吧？”审神者说，“如果要说的话，一期也是神明吧。”

    虽然时政旗下的审神者看起来很多，但事实上想要成为审神者，对本身的灵力要求相

    “你好啊，你的家长呢？”他扶了扶斗笠，蹲下来，和小女孩对视。他注意到这个孩子有着一双澄澈的蓝色双眼，脸侧扣着一个做工简陋的红色天狗面具。

    “我不能再这样靠着伤害你来抑制自己的异常了，”审神者垂眸，望着手中太刀表面斑驳的划痕，“如果我无法控制自己，只会伤害更多的人……”

    “一起去找神明……以后我们一家人就会在神明的庇护下生活……一起来吧……”身上燃着火焰，看不清面貌的男子缓缓走过来，张开双臂，“一起……”

    在思绪抗拒之前，他已经走进了房间，站在了原先血液溅开的地方。

    这就是诅咒。

    这是第二任审神者在任职后，锻造出的药研藤四郎。

    连结传来的波动极具跳跃性，灼热的感觉连着他也一同感到痛苦。

    “——一期尼？我可以进来吗？”

    审神者带来参观本丸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他作为战力第一梯队，自然被点去迎接。

在情绪连结面前，审神者的假面根本如同虚设，像一只刺猬，刺伤所有靠近的人。每次发泄过后，他才能抓住那短暂的间隙，拴住审神者虚弱的“本我”。或许是适应了如今的身份，他对疼痛倒是不再敏感，更别提那些疼痛不过是堪堪达到轻伤的标准，并无大碍。

    “为什么大人都那么痛苦呢？”女孩抬头看向他，正脸扣着红色天狗面具。

    “原审神者已离职，现任审神者——”男人点点自己的胸膛，“是我。现在你们是我的刀剑，我是你们的审神者。”

    “好疼……好疼啊……谁来救救我……”审神者握着护身的匕首，无意识地呢喃着，脸上的表情扭曲成一团，“一期……帮帮我——我好痛啊、我——”

    “不要靠近我——！！”

    他与陌生男人投来的目光撞上，遂坦然地对视，毫不掩饰警惕和敌视，又在那人的笑容中移开目光，离开走廊。那股令人恶心难受的气息，或许是审神者转变的关键也说不定。以此推断，此人不安好心，还是少接触为妙。

    他举着伞，和小巷里淋着雨的女孩对视。

    “一期。”

    “我可是天狗，”                                                女孩晃了晃脑袋，“虽然年龄很小，但是可是纯正的天狗哦，你们的那些坏情绪可是被我看得清清楚楚……”

    “那么，就拜托小天狗长大之后，打败老板，怎么样？”他哄了几句，将孩子交给寻过来的加州清光，顺带把伞给了这位寻人却没带伞的付丧神。

    那个男人又来了几次，看起来事务交接得差不多了，之后的某一天审神者就会宣布卸任，由那个男人接手。

    “一起……”

    “我决定让其他人接替审神者的身份。”审神者说。

    “……”

    雨水顺着斗笠的弧度向下流，落在衣摆上。他感受到左脸的湿润，抬手去摸，这次摸到的不是泪水，而是鲜红的血液。左脸上包扎的绷带已经被血液染红，带来额外的负重。这是三天前的伤口，却隐隐作痛到现在，甚至在他试图迈步走向时政时传来尖锐的刺痛。

    记忆里天守阁里的动静实在是超过的标准，到了会被其他刃注意到的程度。不过能够解决这一切的他还抱着从刀解池前解救下的本体，一脸惊魂未定，身上的冷汗浸湿了衬衫。

    在那次参观之后，审神者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本丸里的材料消耗地飞快，幸好还有锻刀作为借口。陌生男人又来了几次，意图倒是少了几分掩饰，审神者不在的时候，他瞒着其他刀剑，毫不客气地拔刀将他“请”了出去。

    “老板？”

    怎么能说不是呢？古老传承的家族垄断高层，相互勾结，为自己谋取利益；平民和年轻人被压制奴役着，永远等不到出头的时候；而付丧神，不过是另一类好用的工具罢了；时政如同一滩死水，不知何时才能焕发生机。

    陌生的男子身形矮壮，但面目还算和善，笑眯眯的。其他刀剑男士还不知道此人的身份，只当是审神者的好友，待客之道很周全。只有他离开之后依旧扶着柱子皱眉观察着，总感觉二人之间相处熟悉亲昵，但陌生人身上总有令人不适的气息。

    万屋在下雨天也有不少人，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家伙带着付丧神走着，无人关注角落的小巷。女孩歪了歪头，没有回答问题，而是伸手试图掀开他的斗笠，被他闪开。

    “主殿呢？”看见空无一人甚至被清洁一新的天守阁，他转身，质问身后一路跟来的矮胖男人。

    “一期，你说……这世界上有神吗？”

    门外的身影停顿了一下，然后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地上：“一期尼，我们都很担心你……狐狸说它闻到了你身上的血腥味，这里是一些有助于补血的药汤，你记得喝。”

    他接过那个男人递过来的斗笠，避开那人似乎是掌握一切的目光，径直走向天守阁。

    “诅咒吗？或许吧……”他苦笑，将话题拐回正轨，“你一个人在这里，会让家人担心的哦，我陪你在这里等一下吧？”

    只是清醒过来的审神者被吓得不轻，连滚带爬地抓起血泊中的太刀手入，连身上蹭了一身血都不在意，耗尽了三分之一的洗白粉才洗干净。

    “那种事情我也不明白啊……”他跟着看向似乎是孩子家长的付丧神，“既然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必然有痛苦的一面吧……？”

    “我要找到神。”审神者说。

    “一起……一起——”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审神者反过来攥紧他的手掌，传来的劲力几乎到了大太刀的程度（他此时还有心思开些玩笑），“他们——我、我做不到……不要看我……不要、不要看这样的我——”

    “不要看我！！不——不要看这样的我！我……不、——对不起——”审神者捂着脸尖叫着，从嗓子里发出嘶哑的哀鸣。

    “……”他扶着昏沉的头缓缓坐起来，“……药研？”

    “以前大家都很快乐啊！突然有一天就开始……”女孩大声地反驳，又在中途弱下了语气，“总之肯定是老板的错！”

    或许有，不然无法解释他的曾经。但那大概也算不上神，只不过是仗着自己的能力四处撒欢的家伙。如果真的存在神，那么大家为什么会生活得那么痛苦呢？

    新的审神者跟着走了进来，反身合上了门。

    “没有人在注视您，主殿。没关系的、您先冷静下来——深呼吸……”他半跪着安抚，同时跟着平复自己有些过度的心跳。

    “那我们约定好了！我一定能做到的！”女孩被付丧神抱在怀里，手里攥着那件披肩，对着他大喊。

    “我要找到神。”他最后落下一句话，离开了房间。

    “……你的身上，有诅咒。”女孩开口。

    世界上有神吗？

    他的脸色稍微好看些了，似乎回到了初见时稍微灰白的状态。熟悉的连结另一侧颤动着，传来的是从未体验过的轻松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