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方死方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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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待间，一名士兵前来恭请佐雅泽受刑。
高唐瞥去同情的一眼，回答道：“没有。”
宫廷女官起先只克制地点了一下头，伫立片刻后终是控制不住，扑进男人的怀里放声大哭。
或者……或者他干脆避得远远的，就像九岁时那样，一个人去外面生活，避免在近前惹父亲心烦……
她激动起来，竟至于身体内血流加速，面红耳赤。
那他可以努力变好，变成符合父亲期待与标准的儿子。
罗黛呸了一口，吐出风刮进嘴里的沙粒，下马立稳脚跟，避开风头。
呼唤声一下子推近了，不止是她，每个活下来的琉人都听见了！
泪水迅速涌上眼眶，佐雅泽一手握了握高唐的手，一手捏紧那封信，深吸一口气：“高将军，大恩不言谢。”
两方僵持不下，直到高唐赶来，高调地宣布：“奉圣上口谕，将仁勇校尉葛遗杖四十！”他匆匆把一张折叠成小方块的纸塞到佐雅泽掌心里，小声道，“高某无能，没能讨得圣上的赦免，只讨来了成康王的信。”
啧，这幻觉怎么还会说琉语？
罗黛不忍打扰这对地下恋人的劫后重逢，便默默避至一旁。
“……”这家伙，皮痒了想挨揍吧？！
天下有不容弃父之子，而容有弃子之父。
佐雅泽点点头，向前跨出数步，回头问高唐：“小将军回来了没有？”
高唐捡起信，本有些犹豫，在目视佐雅泽被剧痛折磨得变形的五官后，终于依命展开了信纸：“请恕标下僭越。”
若是有人陷得过深，半截身子都埋进去了，他就解下腰带打结串起，一头系在人的小臂上，一头系在马的缰绳上，凭借马的拉力，拔萝卜似的拽着人起身。
他不免在绝望当中产生癫狂错乱的念头：难不成父亲真要打死我？！
阿莱和少数几人侥幸未踏入流沙，便举着长枪，递给受困的同伴抓住，小心地拉他们出来。
“开始吧！”高唐转向刑监，两只脚尖朝外，站成八字形。
一旦风力增强到足以移动沙丘，黄沙恐将变成巨型的覆舟，把他们全部活埋！
当先一人跳下马来，急急抚平袍子上的褶皱，快步趋前拜见帝姬。
“到底是皇子，受罚还有个东西垫着。”
这个法子是阿莱教她的，他具备一些沙漠生存的经验，知道人陷入流沙当中，最忌讳的就是剧烈挣扎，起到反效果，使黄沙搅动成浆，变得愈发稠密紧实，竟至于直接夹断人体。
军棍在佐雅泽粗重的呼吸声中颇有节奏地起落，伴随着刑监的报数：“……三十七，三十八，三十九……四十！”
她望着部下如神兵天降，禁不住热泪盈眶——得救了！我们得救了！
察觉罗黛神色不善，桑丘立即收敛起玩笑的态度，认真解释说，流沙的出现意味着这片区域地基不稳，下方有地下水，刮大风时容易造成沙层如液体流动。
因为是父亲，所以被容许杀死亲子而无罪吗？
“殿下……”
然而他每一次咬牙坚持的信心，都在下一击重棍的到来后溃败。
随即罗黛仿佛明白了什么，抬头向上张望——在蜃楼幻象无法触及的高空，一只黑鹰破云而来，发现这队琉人后，发出一声长唳，并在他们头顶上方盘旋。
“应许总督巴兹，听闻哈萨图帝姬亲临，特来远迎！”
饶是佐雅泽从宫中到军中，一路吃了数不清的苦头，他仍不可遏制地在这一刻感到羞愤难当。
“人家身骄肉贵呐！咱这等无名小卒，哪个不是按在原地就打了？”
为首一名高壮汉子快马加鞭，几个眨眼的工夫就驰到众人跟前，不是桑丘又是谁！
《老婆总想抢我江山怎么办》
围观的众人四散去，高唐蹲下身，拨开佐雅泽被汗水粘在眼睑上的落发：“圣上还说，等杖罚结束，要你上个谢罪折。”
桑丘带的救兵也到了，宝马软厢，浩浩荡荡，一字排开。天上那只黑鹰俯冲而下，降落在其中体积最大的一辆马车顶上。
受刑者不再反抗，主动脱去外服，俯卧到木床上。
刑监心领神会，让士兵分别压住佐雅泽的双肩双足。
她只想快些帮助车队成功脱困，集体回撤去相对安全的沙丘那儿，甚至顾不上担忧沙匪会不会追来。
桑丘下马，对帝姬行礼。
“殿下……”
“殿下！殿下！”
“我亦不知命在何时。”
但父亲想要他死。
学习到新知识点的帝姬大度地一挥手，示意部下起身。
佐雅泽舌尖发苦，伏在木床上气若游丝：“信……”他太痛了，受刑过程中攫不住弟弟的来信，信掉下地，沾染了猩红色，“摇光……写了什么……”
佐雅泽心又是一沉，木然跟着士兵去了。
信上只有一行字。
他心知这等打法已是高唐争取来的减刑了，臀伤轻于腰伤，创口皆在皮肉表面，伤不到内里的血脉筋骨，慢慢调养是会好的，便硬生生地忍下。
这一夜长得似乎没有尽头，尤其狂风大作，迷住了所有人的眼。
刑监请他去衣趴在木床上，他充耳不闻，只死死咬住口唇。
摇光是佐雅云的小字。
耳畔风的呼啸声倏忽来去，夹杂一声含混而飘渺的呼唤。
大夜弥天，四下里一片黑茫茫。
天上星辰依旧远。
“属下就这么过来的啊。”他比划着，“先这样，再这样，最后这样。”
高唐念给佐雅泽听。
沙子形成的帷幕彻底委顿到地上，蜃景制造的金色古城消失了，视线内又是一片黄沙漫漫，丘群连天。
“我回来接你们了。”他低语，眼神怜惜。
这是一位浓眉阔面的中年人，五柳长髯飘洒胸前。他身穿做工精良的米色高领长袍，飞袖宽腰，长垂及地，头上按诺盾风俗包着头巾，完全裹住
“琉军听令！丢弃身上所有重物，张大双臂，向地面平卧或俯趴下去！”她对大家喊话。
罗黛先前所见的人马的影子却未曾消失，反而越来越放大，越来越立体……
“你说你，素来不受父皇待见，风里来雨里去，挨一通棍子算什么？原先在洛浦水师，不也被汉王叔当众责打过……”
帷幕的背面，依稀可见人影幢幢，沙轻马蹄疾。
疼痛如蚕茧层叠累加，渐渐地，他简直丧失了痛感，只觉目不能视物、耳不能收声，一身如堕混沌。
罗黛怔怔的，半晌才挤出一句：“你、你怎么穿过流沙的？”
他站起来，转去问候每个人，最后走到翡丽面前，大手有力地扶住她，另一只手的动作却温柔，擦去她颊上的泪滴。
……
她下意识用头抵在马的颈侧，汲取着动物身上的温暖，懒懒地不愿回应。
“天哪！那是——那是——”翡丽用手死死捂住嘴唇，眼睛止不住地落泪，“那是！桑丘的声音！”
每个人都在专注做事，并无 人有空张口。
狼吼似的黄风势态渐弱，席卷上半空的沙石纷扬落回地上，视野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只要风定水止，沙体恢复了坚硬，就会通行无碍。
*
两根军棍立时呼呼生风，交错捶楚，要不了三五下，佐雅泽的臀腿处就皮开肉绽，裤子上绽开大团的血迹。
肺部失火一般灼热，脸上也像刀子在割，铠甲被冻得又冷又重，沉甸甸地摁着罗黛往地上跪。饶是她有一颗经得起摔打的强心脏，也教一次次的磨难消耗得快没了斗志。
佐雅泽努力给自己打气，想尽可能地维持体面。
他一直以为父亲只是不喜欢他，对他失望，放弃他。
——没有用。
“殿下……”
到最后，他鼻间出气多进气少，随时可能断气，再大力的军棍落下来，也仿佛在敲槌一滩毫无生命的烂肉臭骨，激不起丝毫挣扎。
谁在唤她？穿透风沙送到她耳边，她强迫自己睁开眼：阿莱正组织幸存者匐身做游泳状，缓慢地越过流沙区爬到硬地上去。
他睁开眼睛，所见是旁人饱含轻贱和同情的目光；他闭上眼睛，又听见他们交头接耳，极尽讽刺。
佐雅泽疼得直冒汗，身体在压制下剧烈颤动，唯一可以自由活动的十指反复绷直又蜷缩，最后抠进木床粗糙的床沿。
四十杖打完，士兵松开了手，佐雅泽哪还有动弹的可能？他浑身瘫软几近晕厥，身下的木床，连同相邻的地面，全溅上鲜红的血。
一无所有的琉人们在荒漠深处求生，罗黛一边控制马匹不要乱动乱跑，一边鼓励大家保持耐心自救。
他所在部队的营帐前划出一块空地，居中摆了张木床，两名执杖的刑监候在两旁。外围站着许多发髻或衣衫松散之人，都是临时被叫来观刑的，以起到杀鸡儆猴的治军效果。
天亮得很慢，但黑暗总归是在一点一点地消失。
她望了望远处黄尘遮蔽的古城，自嘲一笑：难道继幻觉过后，我又产生幻听了吗？
她闭上双眼，拒绝沉溺于眼前的蜃景。
尚未落定的沙尘犹如一重厚厚的帷幕，悬在濒死的琉人与虚假的古城之间。
唯有扩大躯体和流沙接触的面积，才能有效阻止下陷的趋势。当沙面从流动转为静止，落难之人可以先试着小幅度抖动四肢，令周围的沙子松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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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唐瞥去同情的一眼，回答道：“没有。”
宫廷女官起先只克制地点了一下头，伫立片刻后终是控制不住，扑进男人的怀里放声大哭。
或者……或者他干脆避得远远的，就像九岁时那样，一个人去外面生活，避免在近前惹父亲心烦……
她激动起来，竟至于身体内血流加速，面红耳赤。
那他可以努力变好，变成符合父亲期待与标准的儿子。
罗黛呸了一口，吐出风刮进嘴里的沙粒，下马立稳脚跟，避开风头。
呼唤声一下子推近了，不止是她，每个活下来的琉人都听见了！
泪水迅速涌上眼眶，佐雅泽一手握了握高唐的手，一手捏紧那封信，深吸一口气：“高将军，大恩不言谢。”
两方僵持不下，直到高唐赶来，高调地宣布：“奉圣上口谕，将仁勇校尉葛遗杖四十！”他匆匆把一张折叠成小方块的纸塞到佐雅泽掌心里，小声道，“高某无能，没能讨得圣上的赦免，只讨来了成康王的信。”
啧，这幻觉怎么还会说琉语？
罗黛不忍打扰这对地下恋人的劫后重逢，便默默避至一旁。
“……”这家伙，皮痒了想挨揍吧？！
天下有不容弃父之子，而容有弃子之父。
佐雅泽点点头，向前跨出数步，回头问高唐：“小将军回来了没有？”
高唐捡起信，本有些犹豫，在目视佐雅泽被剧痛折磨得变形的五官后，终于依命展开了信纸：“请恕标下僭越。”
若是有人陷得过深，半截身子都埋进去了，他就解下腰带打结串起，一头系在人的小臂上，一头系在马的缰绳上，凭借马的拉力，拔萝卜似的拽着人起身。
他不免在绝望当中产生癫狂错乱的念头：难不成父亲真要打死我？！
阿莱和少数几人侥幸未踏入流沙，便举着长枪，递给受困的同伴抓住，小心地拉他们出来。
“开始吧！”高唐转向刑监，两只脚尖朝外，站成八字形。
一旦风力增强到足以移动沙丘，黄沙恐将变成巨型的覆舟，把他们全部活埋！
当先一人跳下马来，急急抚平袍子上的褶皱，快步趋前拜见帝姬。
“到底是皇子，受罚还有个东西垫着。”
这个法子是阿莱教她的，他具备一些沙漠生存的经验，知道人陷入流沙当中，最忌讳的就是剧烈挣扎，起到反效果，使黄沙搅动成浆，变得愈发稠密紧实，竟至于直接夹断人体。
军棍在佐雅泽粗重的呼吸声中颇有节奏地起落，伴随着刑监的报数：“……三十七，三十八，三十九……四十！”
她望着部下如神兵天降，禁不住热泪盈眶——得救了！我们得救了！
察觉罗黛神色不善，桑丘立即收敛起玩笑的态度，认真解释说，流沙的出现意味着这片区域地基不稳，下方有地下水，刮大风时容易造成沙层如液体流动。
因为是父亲，所以被容许杀死亲子而无罪吗？
“殿下……”
然而他每一次咬牙坚持的信心，都在下一击重棍的到来后溃败。
随即罗黛仿佛明白了什么，抬头向上张望——在蜃楼幻象无法触及的高空，一只黑鹰破云而来，发现这队琉人后，发出一声长唳，并在他们头顶上方盘旋。
“应许总督巴兹，听闻哈萨图帝姬亲临，特来远迎！”
饶是佐雅泽从宫中到军中，一路吃了数不清的苦头，他仍不可遏制地在这一刻感到羞愤难当。
“人家身骄肉贵呐！咱这等无名小卒，哪个不是按在原地就打了？”
为首一名高壮汉子快马加鞭，几个眨眼的工夫就驰到众人跟前，不是桑丘又是谁！
《老婆总想抢我江山怎么办》
围观的众人四散去，高唐蹲下身，拨开佐雅泽被汗水粘在眼睑上的落发：“圣上还说，等杖罚结束，要你上个谢罪折。”
桑丘带的救兵也到了，宝马软厢，浩浩荡荡，一字排开。天上那只黑鹰俯冲而下，降落在其中体积最大的一辆马车顶上。
受刑者不再反抗，主动脱去外服，俯卧到木床上。
刑监心领神会，让士兵分别压住佐雅泽的双肩双足。
她只想快些帮助车队成功脱困，集体回撤去相对安全的沙丘那儿，甚至顾不上担忧沙匪会不会追来。
桑丘下马，对帝姬行礼。
“殿下……”
“殿下！殿下！”
“我亦不知命在何时。”
但父亲想要他死。
学习到新知识点的帝姬大度地一挥手，示意部下起身。
佐雅泽舌尖发苦，伏在木床上气若游丝：“信……”他太痛了，受刑过程中攫不住弟弟的来信，信掉下地，沾染了猩红色，“摇光……写了什么……”
佐雅泽心又是一沉，木然跟着士兵去了。
信上只有一行字。
他心知这等打法已是高唐争取来的减刑了，臀伤轻于腰伤，创口皆在皮肉表面，伤不到内里的血脉筋骨，慢慢调养是会好的，便硬生生地忍下。
这一夜长得似乎没有尽头，尤其狂风大作，迷住了所有人的眼。
刑监请他去衣趴在木床上，他充耳不闻，只死死咬住口唇。
摇光是佐雅云的小字。
耳畔风的呼啸声倏忽来去，夹杂一声含混而飘渺的呼唤。
大夜弥天，四下里一片黑茫茫。
天上星辰依旧远。
“属下就这么过来的啊。”他比划着，“先这样，再这样，最后这样。”
高唐念给佐雅泽听。
沙子形成的帷幕彻底委顿到地上，蜃景制造的金色古城消失了，视线内又是一片黄沙漫漫，丘群连天。
“我回来接你们了。”他低语，眼神怜惜。
这是一位浓眉阔面的中年人，五柳长髯飘洒胸前。他身穿做工精良的米色高领长袍，飞袖宽腰，长垂及地，头上按诺盾风俗包着头巾，完全裹住
“琉军听令！丢弃身上所有重物，张大双臂，向地面平卧或俯趴下去！”她对大家喊话。
罗黛先前所见的人马的影子却未曾消失，反而越来越放大，越来越立体……
“你说你，素来不受父皇待见，风里来雨里去，挨一通棍子算什么？原先在洛浦水师，不也被汉王叔当众责打过……”
帷幕的背面，依稀可见人影幢幢，沙轻马蹄疾。
疼痛如蚕茧层叠累加，渐渐地，他简直丧失了痛感，只觉目不能视物、耳不能收声，一身如堕混沌。
罗黛怔怔的，半晌才挤出一句：“你、你怎么穿过流沙的？”
他站起来，转去问候每个人，最后走到翡丽面前，大手有力地扶住她，另一只手的动作却温柔，擦去她颊上的泪滴。
……
她下意识用头抵在马的颈侧，汲取着动物身上的温暖，懒懒地不愿回应。
“天哪！那是——那是——”翡丽用手死死捂住嘴唇，眼睛止不住地落泪，“那是！桑丘的声音！”
每个人都在专注做事，并无 人有空张口。
狼吼似的黄风势态渐弱，席卷上半空的沙石纷扬落回地上，视野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只要风定水止，沙体恢复了坚硬，就会通行无碍。
*
两根军棍立时呼呼生风，交错捶楚，要不了三五下，佐雅泽的臀腿处就皮开肉绽，裤子上绽开大团的血迹。
肺部失火一般灼热，脸上也像刀子在割，铠甲被冻得又冷又重，沉甸甸地摁着罗黛往地上跪。饶是她有一颗经得起摔打的强心脏，也教一次次的磨难消耗得快没了斗志。
佐雅泽努力给自己打气，想尽可能地维持体面。
他一直以为父亲只是不喜欢他，对他失望，放弃他。
——没有用。
“殿下……”
到最后，他鼻间出气多进气少，随时可能断气，再大力的军棍落下来，也仿佛在敲槌一滩毫无生命的烂肉臭骨，激不起丝毫挣扎。
谁在唤她？穿透风沙送到她耳边，她强迫自己睁开眼：阿莱正组织幸存者匐身做游泳状，缓慢地越过流沙区爬到硬地上去。
他睁开眼睛，所见是旁人饱含轻贱和同情的目光；他闭上眼睛，又听见他们交头接耳，极尽讽刺。
佐雅泽疼得直冒汗，身体在压制下剧烈颤动，唯一可以自由活动的十指反复绷直又蜷缩，最后抠进木床粗糙的床沿。
四十杖打完，士兵松开了手，佐雅泽哪还有动弹的可能？他浑身瘫软几近晕厥，身下的木床，连同相邻的地面，全溅上鲜红的血。
一无所有的琉人们在荒漠深处求生，罗黛一边控制马匹不要乱动乱跑，一边鼓励大家保持耐心自救。
他所在部队的营帐前划出一块空地，居中摆了张木床，两名执杖的刑监候在两旁。外围站着许多发髻或衣衫松散之人，都是临时被叫来观刑的，以起到杀鸡儆猴的治军效果。
天亮得很慢，但黑暗总归是在一点一点地消失。
她望了望远处黄尘遮蔽的古城，自嘲一笑：难道继幻觉过后，我又产生幻听了吗？
她闭上双眼，拒绝沉溺于眼前的蜃景。
尚未落定的沙尘犹如一重厚厚的帷幕，悬在濒死的琉人与虚假的古城之间。
唯有扩大躯体和流沙接触的面积，才能有效阻止下陷的趋势。当沙面从流动转为静止，落难之人可以先试着小幅度抖动四肢，令周围的沙子松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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