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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怀疑我脑子里装着别的鱼。”

    哄好了吧。

    如果是个爱跑爱跳的小家伙，他就把安全屋做得大一点。

    【你不要总是随便向别人敞开精神体！】

    声音的来源是一大团云朵中间，它将自己裹在里面寻求安全感。虞晓被喵得心里痒痒，围着那团云朵转了好几圈，最后也蹲在旁边喵喵叫，想引它出来。

    虞晓：“他就是【装着别的鱼！还不承认！】！！”

    “……”

    周夜声转头看了看还在闹情绪的王，没得到半点理睬，无奈地开口。

    人是无法为自己没干过的事辩护的。况且他本来就不会哄人高兴，更不会哄鱼，“我……长这么大就只认识你一只鱼，真的。”

    周夜声：“……”

    周夜声还是第一次被人用“娇弱”来形容。可也听得出，他算是勉强接受了现在说法，“那……我以后注意？”

    他是胸无城府的人，虞晓则是不拘小节，懒得隐瞒任何事。

    他原本以为在周夜声的心里，自己也是同等的特级地位。如今却发现其实在他之前，周夜声就已经向别的鱼敞开过——

    像只又怯又凶的小猫咪, 壮着胆子朝入侵的敌人叫唤。

    他连精神体的存在都是最近才被扫盲的，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有没有被别的人鱼侵入过精神体。

    而面前的世界, 入目是无边无垠的蔚蓝之境，海天相接, 洁白的浪花和云层此起彼伏。

    “下次吧。”周夜声说。

    他当然还是愿意相信朋友的。只是精神体中的发现太过令鱼震惊，一时半会儿消化不完。

    听到周夜声否认，他更多了些伤心，波光潋滟的绿眸移开了。

    【我的游戏机放在哪里？】

    虞晓诉说精神体接触的后果时态度十分严肃。以至于周夜声先入为主地以为，这会是个痛苦挣扎的过程。

    他可以引来头顶的海水，混合自己的精神力编一只软软的壳，给它换一个安全屋。

    借助梦境的映射，虞晓轻松地潜入他的精神世界里，几乎没有遭到阻力。比想象的还要顺利。

    **

    连周夜声都没想到这，“……对，是有这么回事。”

    虞晓不信任地哼了一声，还是不看他。眼看要收拾哪些东西离开这个伤心地时，章元镇和殷幸的通话同时打了过来。

    大鱼缸里的海水剧烈震动起来，水母随波飘摇，快要被荡出鱼缸。

    性格使然，他很少跟人分享经历，既不报喜也不报忧，哪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好像不太高兴？

    虞晓抬起下巴，高傲地起身。

    【我讨厌不诚实的人类！海洋不承认这样的朋友！】

    他感到神奇，收起尾巴逛了一圈，脚下的云层踩起来厚实绵软。

    “你们明天晚上是不是要去出任务？怪有意思的，我给你们做远程技术支持，改造几套潜水作战服和耳麦，海下一千米都有信号。”

    周夜声百口莫辩。

    海浪翻涌不停。云端之上的世界看不见边际, 却隐约传来空旷的回声。

    【你不仅隐瞒我，还想要欺骗我。】

    “怎么可能？”周夜声下意识地否认。他更生气了。“你在说谎。”

    虞晓将信将疑地打量身边的人，晶莹剔透的绿眼珠像颗会发光的玻璃球。

    原来是室友吵架。

    他其实很好哄。除了某些时候脑回路跟陆地生物不一样，平时相处起来跟大部分人类青少年没什么两样。喜怒哀乐，该有的小脾气一样

    虞晓小心地伸出手，剥玉米似的把云朵一层层揭开，快要接近核心时，动作一顿，疑惑地停下了。

    “我记得小时候住在福利院，他隔段时间就会消失几天。”

    将精神世界向某个人敞开是十分危险的事，需要绝对的信任，是配偶之前都不一定会有的亲密关系。

    他还没有见过人类婴儿，不知道周夜声的精神体长什么样子，为什么也会发出像小猫一样的声音。

    【我还要看那个黄色的海绵方块。】

    看来今天下午的相处很愉快。周夜声想到章元镇发来的那张两人专注打游戏的照片。他自己都还没跟殷幸说过这些，“你们聊了这么多？”

    周夜声的精神世界里, 天空和海洋是颠倒的。

    虞晓倒是已经离开了鱼缸，正面对他抱着膝盖靠坐在沙发上，肩膀上松垮地披着浴袍，注视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看不懂的哀怨。

    但实际上完全相反。他迅速陷入深度睡眠失去知觉，并没有任何不适，也未对精神入侵感到抵触。

    生起气来也顾不上自己的威严了。他三下五除二把事情全说了一遍，立刻给自己争取到一票。章元镇说，“教授，这事可就是你不对了……”

    【人鱼种群中也是有坏家伙存在的。你的精神体那么娇弱，稍微用点力一尾巴就被拍死了。】

    再弱小的精神体，感到威胁时都会本能地攻击入侵者。虞晓想，他要轻手轻脚地捉住它，但不能让它受伤，免得周夜声当场脑损伤变成植物人。

    “……”

    **

    可里面的小家伙根本不上当，反而叫得更凶了。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厚厚的云层, 精神世界的主人没有露面。虞晓边走边找, 双手放在嘴边大声喊，“周！周！”

    “还看？”周夜声弯了弯嘴唇，被指使着去开电视给找动画片。

    精神世界的状况能直观反应出心性。他曾为海洋清理过一只滥杀无辜的巨蛟, 那只畜生的精神世界里穷山恶水，天空黑漆漆的看不见一丝光亮。

    他转悠了半天也没看见人影, 换个思路，脚尖拨开一片云朵，一头扎了下去。

    他靠近云朵，皱着鼻子深吸了一大口，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不知不觉就说到这了。”章元镇不好意思道。

    事态陡然变得十分严重。

    章元镇轻咳一声，为了海王的威严着想，“我是不是不该在这里……”

    隔着光屏，殷幸得意洋洋地朝他使眼色，已经把自己当初生怕被人鱼咬掉脑袋的事忘得差不多了。

    虞晓高傲地抬着下巴。

    “这还不简单，我待会儿做个通讯器让快递机器人送学校去。”

    隔着一条网线，社恐的症状缓解多了。再加上今天下午一起打游戏培养出一点赛博友谊，他甚至敢壮着胆子在虞晓面前给老大解围。

    云朵雾气般缭绕身边，迅速地向上飞散。他一层层不断地从云间坠落，终于听见一声奶里奶气的呜咽。

    周夜声依然感到愿望了，把情况翻译一遍也给自己争取到一票。殷幸说，“不至于不至于，这肯定是误会……”

    虞晓没有回答，望着他质问。

    “老徐说让我把您两位都拉到群聊里。”章元镇是为了明晚的潜水任务，问周夜声，“我这才想起来，要不要再用‘虞晓’的名字单独办个通讯账号？这样以后出门也方便。”

    殷幸是为了给虞晓发马里奥游戏的卡关攻略，光屏一闪直接加入他们的通话频道，一只手还握着游戏手柄，传了个录屏文件过来，“这是第129关……你们怎么了啊。老大，你脸色怎么那么寡？”

    是真的没有撒谎，也是真的无法解释。

    他甩了甩刺痛的手背，出鱼缸拿起浴巾随便擦了几下，穿上套头卫衣。抬起胳膊时胸廓下鲨鱼线一闪，线条流畅的肌肉被罩在衣服里，“没有成功吗？”

    精神体会藏在自己的世界中最安全的地方。周夜声不是海洋生物，不可能生活在海水中，那就只有埋在云里了。

    如果他只是和别的人鱼亲密接触过，倒也不说是什么特别糟糕的事。但是他居然撒谎，简直罪加好几等。

    精神世界是不会骗人的。被云朵包裹的精神体里明明传来人鱼族的气息，那是极深刻的融合，无法作伪且毕生都不能分割。

    第21章

    虞晓在柜子里一通乱翻。他起身去帮忙，找出刚收好的游戏机双手奉上。

    “老大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出这么多事儿都不告诉我。”殷幸抱怨道，“那两个异管院的脑机储存卡不该直接销毁的，交给我说不定能挖出不少东西来。”

    一下。

    他在一大块棉花糖似的云层上降落，抬眼望去，头顶上海浪翻涌，好像下一秒就要轰然倾泻。

    只是醒来时还飘在鱼缸里，一睁眼就先呛了口水。

    虞晓眼睛一亮, 调整重心, 屁/股着地停了下来。

    小水母已经被放回了鱼缸里，察觉到王的情绪不佳，同仇敌忾地游过来蛰了他

    因为周夜声这样做了，他十分感动，已经决定把周夜声当作最好的朋友——是唯一的，最好的朋友。最特别的那种。

    有些说不明的失落感，给了他陌生的冲击。

    他居然在周夜声的精神体里，发现了人鱼同族的气息。

    殷幸思路活跃地说，“我们问他去哪了也不记得，院长更不会告诉我们了，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有没有可能是那时候遇到的？”

    【是不是有别的人鱼进入过你？】

    他莫名恼怒，连继续剥开云亲眼见一见周夜声精神体的心情都没有了，捏了只水牢把它连最后几层云整个罩住就跑出来。

    周夜声闭上眼睛, 顺从地坠入沉睡。

    章元镇同步翻译给虞晓听，末了暗戳戳帮教授说句好话，“这么说来都是很小时候的事了，记不得好像也情有可原。”

    他喜欢这个纯净明亮的世界。这代表他认可的朋友也是个纯净明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