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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掰开她的嘴,手指探进她的腔壁,将她的泪水尽数还给她火苗似的小红牙齿。

    朋友么。妙辞握紧小纸片。

    他把“朋友”二字咬得很重。

    “让我看看,你先别念了!”

    妙辞记下他的名字,却不肯喊出声。

    雨水把她淋得赤.裸,她在席憬面前不剩一星半点的隐私。

    妙辞移过眼,不敢看他,也不敢看纸片上的字,“殿下的名字,岂是我能随便知道的?”

    妙辞不禁念出声:“长昼哥哥。”

    “我疯了。”

    那是将来的皇帝呀,怎么好知道帝王的名字?



    “席越崖,给我!你从哪冒出来的!”妙辞踮起脚,很是气恼。

    席憬不理睬,一手摁住她跃跃欲试的脑袋,一手拿着纸片继续念。

    席憬揪走妙辞手里的小纸片,举起胳膊抬高,眯着眼打量。

    “快回去吧,小娘子,早点歇息!认识你这个朋友,我很开心!”

    “席越崖,我讨厌你!”

    “他们说,我是爹娘乱.伦生下的孩子。爹娘也说,我是令他们无比恶心的存在。无数次,我都想过先把你掐死,然后我自己再去死,好过继续在这个烂泥似的家苟活。可是不能啊……妹妹哭了,要喝奶。必须是新鲜的羊奶,不然会上吐下泻。”

    他把纸片拎起,竖在她眼前,“你看,‘景色乍长春昼’。”

    妙辞气冲冲地夺过纸片,“誉王他,他胡乱写的!不能当真!”

    他在雨中跑远,三步两步地跳上马车。哪怕坐在马车里,他也要掀开车帘,对她所在的方向挥挥手。

    她忽然很崩溃,把纸片撕碎扔在地上,泪水顺着脸淌落。

    她想看个仔细,可雨水把纸片打湿,字迹早已模糊一片。

    不知这样煎熬了多久,终于,席憬出声:“殿下要走,妹妹,你要送一送你的朋友吗?”

    “看来是不知道。”誉王追逐着她的眼睛,“我姓弥,单名慎,字长昼。”

    “长昼哥哥?继志清哥哥后,又冒出来个长昼哥哥。明儿又会来个短昼哥哥吗?竟不知,原来我的好妹妹,背地里有这么多位好哥哥。都是哥哥么,里面不会夹着一位情哥哥吧?”

    在誉王说出他的名字时,他们之间的朋友关系就已被迫中止。

    妙辞恨不得一蹦三丈高,揪着席憬的衣领,蹦出一滩滩小水花。慌乱间,把伞都丢了。

    饭桌上提到“已有中意人选”,刚刚又告诉她名字……

    但话声低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誉王从袖里掏出一张四四方方的小纸片,“手伸出来。”

    她用衣袖擦去纸片上的雨水,可情况并没有变好。她的袖管蹭上了湿漉漉的黑印,袖管擦过脸,又在她的脸上留下湿漉漉的黑印。

    碗筷是他布置的,膳食是他烹饪的,闷湿的雨夜和摇曳的烛光都是他打造的,就连她的簪珥,她的衣裳也都是他送的!他无处不在,所见所听皆是他!

    “什么欲念、存在的,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妙辞恨不得把纸片塞到眼眶里,翻来覆去地看。

    席憬突然笑了,掐住她的下巴,逼她直视他的眼睛。

    “这么多年,妹妹是支撑我活下去,出人头地的唯一动力。我给妹妹很多钱,很多爱,唯恐亏欠。”

    姑娘家有时就这样,能敏锐捕捉到对方的情绪,可却对自己的情绪琢磨不清。

    现在她的心思被他打乱,可看看他,他神情端凝,举止儒雅,看起来像顶顶好的哥哥。可谁会知道,他的脚挤在她的双腿之间。倘若桌再小些,那他的膝盖就会顶住她的腿肉,顶出一个凹陷!

    “席越崖,你疯啦!”

    心里觉得这种试探不像好孩子会做的事,可她分明做了好多年的好孩子!她就不能稍稍叛逆一次,尝一尝做坏孩子是什么滋味么!

    一向爱把手伸很长的他,竟然主动提起让她送朋友。不得了啦,真稀罕呀。

    “只有你我二人的时候,不如唤我的字吧。”誉王的脸上浮出一个浅浅的梨涡,“小娘子,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她拧住席憬的腰身,其实更想拧他的脸,可她够不着,因为浑身无力,连踮脚都没力气。

    他后退一步,淋着雨,对她摆了摆手,声音被雨水淋得愈发清朗。

    誉王不强迫,“信没能亲自交到你手里,为此我很是懊恼。这个小纸片你得收好……不过收不好也没事,反正上面写的话,你已经记下了。记下就好。”

    人人都会笑,笑容各有各样。漂亮的少年郎笑起来很是意气风发,把苍老的江山都笑得稚气不少。

    妙辞不傻,知道誉王是在表示:他对她有那种意思。即便没那种意思,那也隐隐有了一种指向性的苗头。

    “把‘讨厌’这两个字连同你的哭声全都咽回肚里。”

    “下着暴雨,我满城跑,挨家挨户地敲门。有羊奶吗?我只有一点钱,不够的话,打我一顿出气也行啊。有个员外要我啃完五个生羊头才肯给羊奶,我啃着生肉,吐了吃,吃了吐,最后抱着一盅羊奶回去,喂给妹妹喝,妹妹总算不哭了。”

    可她把纸片看了又看,都没发现除了那句“景色乍长春昼”之外,还有什么被她遗漏掉的字句。

    席憬的脚没有再动作,可他的控制欲像长了胳膊腿儿,围着妙辞打转。

    “你没看完啊,好妹妹,下面还有几行更小的字。”席憬简直要把胳膊伸到天上去,“‘我一直瞒着人对你抱有一种毁灭性的欲念’,欸,别抢!让我把你那位长昼哥哥的话念完!‘我感受到并安然接受它的存在。我……’这字写得太秀气,左看右看都辨不清!”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高,一道低,导致话声高的人没能听清话声低的人所说的话。

    他忽地有些惆怅,“在我做砍脑袋的坏事之前,再多叫我几次吧。我的名字,不久之后就没人叫了。”

    席憬把她的泪水刮走,抹在她颤抖的嘴唇上。

    “‘我愿为这种欲念驱使,我要它一直存在。我、我……’”

    “哥,哥哥说得对。”

    小小的纸片上面,写着小小的一行蝇头小楷——景色乍长春昼。

    他那样平静地说话,还不如像从前一样冷声质问!

    誉王把伞柄塞到妙辞手里,妙辞把手臂抬高,也让他待在伞面底下。抬胳膊时,顺便也抬起脸,恰好撞见誉王弯着眼浅笑。

    “可妹妹说,她讨厌我。”

    妙辞照做,伸出手,感受着一张小纸片的重量。

    妙辞怔怔地应了声,直到快把誉王送出园,她才如梦方醒,“殿下说什么?”

    “我说,你不要‘殿下’来‘殿下’去地叫我了。这会儿世子不在,只有你我二人                                                ,不需这般拘谨。”

    说讨厌也不算讨厌,说喜欢也不算喜欢,朦朦胧胧的,雾里看花一般,需要再试探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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