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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辞把眉毛一皱，眼睛一阖，扒开屋门。
席憬把腰杆压弯，与妙辞平视，指腹点了点她的鼻尖。他一弯腰说话，热烘烘的气息便从她的发旋坠落到她的两腮。
进了屋，她掉过身子，把两扇户牖凑紧，却迟迟不敢转身正对兄长。
妙辞只觉脊背上面爬了一股细流，激得她脚一蹬地，登时立得无比规整，像被教书先生严肃点名。
这样的人亲自将她抚养长大，这样的人是她的兄长，镇国公府世子席憬。
席憬仿佛能听到她的心声，继续说道：“看守失职亦不重要。这点小事根本称不上犯错或做坏事。起码要到像小时候你耍淘气，从石阶上面往下蹦，结果蹦到大水瓮里溺了水，连发三日高烧那种程度，才得好好想想要怎么认错。”
妙辞听得心里发毛，不禁又垂下脑袋。
窗外的圆月亮被窗格子钉得肉骨分离，狰狞地流进屋内。月光洒在地砖上，是一滩软溶溶的水；劈在墙根处，又成了森冷的月魄骨骼。
“不要扣。”
席憬蓦地不回了，令妙辞搞不清他憋着什么坏招。
《送义妹共感娃娃后》
至此，她虚笼笼的头才不再毛躁，他才总算笑了笑，把脸上的棱角笑浅几分。
妙辞惊讶出声。
“觉得自己无用的时候，就会低头。”
席憬抬起手，想揉一揉妙辞的脑袋。可妙辞偏生有个灵巧的脑袋，他刚有动静，她就往旁边躲。
妙辞诚恳地点点头。她信席憬，他说不重要能寻到，那事实就是如此。
“哪一件……难道我竟做了那么多件坏事？”
等揉搓完了，席憬把粘在她额前的碎毛捋顺，再把黏在她鬓角的几绺发丝缠到她耳根后面，最后又把斜插在她脑后的一股竹节钗拨正。
可这样的人却不令妙辞觉得无趣，反而能感受出他身上那种深邃冷峻的美。
“席！越！崖！你耍我！”
妙辞心觉荒谬。
再扫眼一过——
一时妙辞没搞清席憬话里的意思，可接下来他脱出口的话，却令她醍醐灌顶。
这时他微蹙着眉，眉压眼的坏处就显示出来——
妙辞被这场失礼的暴雨吓得丢了继续说话的心思，只是还没来得及发抖，就见席憬将银釭重新点亮。
兄长发话道。
“哥，你不要再难为我了。”妙辞把席憬手里的银釭夺去，搁在桌上。
可不是么，办了场粗心的坏事。
月亮业已一搭黑、一搭白地悬在天上，那凉阴阴的月光洒在支摘窗的窗格子前，透露出一种不近人情的倨傲。髹红的窗格子横七竖八地排落，糊在里头的一层皦玉色的纱透着惨黄的光。
她的眼睛在单薄的眼皮下面快速滚动，深吸几口气后，终于笃定决心，眯起一条窄窄的眼缝，打量起书房里的陈设。
他二人的影子都被烛火拖到墙壁上，那影
妙辞及时改口：“哥哥。”
我们之间？兄妹正常相处数年，唯一弄出点不够清白的，不是那件坏事，还能是哪件？
原来她的兄长正鬼气森森地倚着书架，用他那黑白分明的瞳仁死死盯着她。
席憬盯着她毛茸茸的发旋出神，她的气息萦在他身遭，抓也抓不住。她整个人更是那张挂在墙上的山水画里的一行草字，虚飘飘的，不落实地。
席憬把她的头掰正。
席憬的脸上没一点多余的赘肉，皮肉紧紧贴合，脸上的线条精而瘦。锐利的眉眼和挺直的鼻梁从脸上探出，像麦秸秆探出一点尖，是点到即止的坚硬，却很有威慑。
她离得这样近，不设防备，忽然就令他感到一股古怪的奋激。太过古怪，就没听清她到底在嘀嘀咕咕的说什么。
她兄长端起一把银釭滞在身前，银釭上头插着根蜡烛，把他的黑眼睛照得愈发明亮。
妙辞暗叹口气，心想她的好哥哥未免太了解她。他轻轻看一眼，竟就知道她心里在打什么小算盘。
兄长淡淡的声音打书房里一圈圈地漾开。
烛火在风雨里艰难摇动，而席憬朝她走来，一步、两步，停住脚，在她头顶撒下一片意味不明的阴影。恰有烛火往下一挫，阴影又叠加一层，闷得她瞥过眼，脸朝墙的方向面壁。
“所以，哥——”妙辞掰走席憬的手，“那个砚盒怎么去寻，还有你问我办了‘哪一件坏事’，是指什么，我不明白。”
“办坏事了？”
“不声不响地回家，不声不响地躲在书房里吓唬我，就是为着问这一件事？哥，不……席越崖，我告诉你，在这个世道，哥哥生来就是哥哥，妹妹生来就是妹妹。就算不做兄妹，那我们也做不成旁的关系。不管别家兄妹可以不可以，反正我们就是不……”
“我是办了坏事。”她如实承认。
风挤进屋，强劲地扑灭银釭烛台。屋里登时陷入一整片漆黑，墙上挂着的字画磕哒磕哒地敲着，似能把墙敲穿。
“兄长。”妙辞踱到席憬身旁，昂起脑袋看他。
“兄长……”
妙辞一下就明白，原来席憬在意的所谓的“坏事”，是指他们那一晚闹争执，闹到他的銙带散到她手里，而她的外衫蒙在他头顶这件事。
但因背对着，故而只能瞥见身侧的支摘窗、绿粉墙还有一排放满书的书架，都同她一道在昏暗里孤零零地站着。
就在刚刚，她的哥哥还在回忆幼时她的糗事。她也顺着他的回忆，内心感慨当哥哥的一路操心，真不容易。可眨眼间，她的哥哥就把话头一转，关怀起他们之间的“不清白”。
席憬捏了捏妙辞的腮帮子，虽是在说她“没礼貌”，可语气轻柔，完全不是在斥责。
“你的长处什么时候成了低头？”
妙辞这才瞧清，席憬哪里是在生气，他那眼里分明满是哄逗。只因他的眉压眼给他提供着天然的屏障，才叫她被骗得心里惴惴不安！
妙辞趴在窗纱前看，猜想书房里没点大灯，顶多是亮了几盏银釭，半明半昧地忽闪着。
“妙妙是一个呆呆。”
那饱满的雨点子斜着打透支摘窗，窗纱湿得沥水，即刻令妙辞看不清外面的景色有多可怖。只有果实的糜甜味混着雨水泥土的腥气，一齐扑向她的鼻腔，使她意识到，哪怕她正待在屋里，可早已浸泡在雨水的漾漾之中。
“怎么不叫哥哥了？”席憬轻飘飘地问，“你只在想把我推远时，才会叫我‘兄长’。”
“妙妙，你有没有将我们之间的事告诉万夫人？”
席憬眉间聚起怅然之色，“还是没叫对。你只在心虚或是撒娇耍无赖时，才会叫我‘哥哥’。”
妙辞气恼得吹胡子瞪眼，偏偏席憬还莫名起了兴致，捏完她的脸，又捧起来揉着，揉完再用掌心撮一撮。她的脸蛋无处可躲，在他的掌心里滚来滚去，沾满他的气息，浑似裹满粉末的汤团。
“砚盒不重要。”席憬倚着书架，从容说道：“物件丢了，倘若想寻，用心总能寻到。”
“哥，你到底听没听见我在说什么啊。”
妙辞立在窗边，此刻的心情堪比从前在学堂读书时闹了场精致的淘气，却恰被教书先生捉个正着，连个狡辩的事机都没有。
她躲他撵，到底没躲闪成功，反而被狠狠揉搓着脑袋瓜子，末了还迎来一个不轻不重的脑崩儿。
“哥，我知道你曾提点过，说这摆在明面上的砚台盒不重要。可它到底是从书房里消失了，尚不知流落何处。我怕‘万岁台’这三个字，或多或少会对你造成不利。”
紧接着雨水哗哗落下，顷刻将外面的墙壁淹湿半截。外面刮起酣风，竭力撼动着石榴树，使石榴不断砸落，滚在泥浆里，继而被雨水劈开。石榴汁水流了一地，散发出成熟果实的糜甜味。
妙辞挠了挠头，却听席憬说：“无用的人，往往是最有用的。”
定睛一看，摆在书架上面的书籍要比从前更规整，像是提前被人收拾一通。
妙辞心底涌起一股轻微的秽亵感，抬脚往后退了两步。
无论是仰视还是俯视，但凡不是平视，从妙辞这处看，他就像是在生气一般。
兄长花青色的襕袍融在花青色的夜里，玉发冠和玉銙带一板一眼地扣着，鬓发和身姿总是庄重得挑不出半点差错。
妙辞怏怏红了脸，不免为自己开脱。这些日子里，她哪曾惹下恁多坏事？难道还有什么事，能比看守书房失职这件事坏得更离谱？！
然而还不待她把情绪宣泄完毕，窗纱外面的天就轰隆响起雷声。
妙辞徐徐反应过来，原来方才席憬带给她的压迫感，全都是他在故意使坏，装腔作势！
难道这几个称呼不是同一种意思么？
“我没跟万夫人说那部分最要紧的细情，你放心。”
“呀！”
在当下的场合里，他合理认为，妙辞迟迟叫不对，是因为她心里发虚。
仿佛是乱臣贼子重活了一辈子，因怕再受指点，所以这辈子干脆把所有律法规矩都守了。衣领的盘扣永远系着最后一颗，腰间的銙带永远饬得连鬣狗都撕咬不开。
这就是她的好哥哥，总在一些意料之外的时刻，莫名执拗于兄妹之间的称呼。
妙辞躲在袖里的手指扣起指甲，纠结要用什么措辞来开启今晚的话题。
一声、两声……
“直呼哥哥的字，真是没礼貌。”
席憬的眉头松动了点，“哪一件？”
妙辞的头顶低顶低的，下巴颏凝重地偎紧胸膛。话声也是顶低顶低的，唇瓣小心翼翼地翕着。
因他这句话，她心里犯了错的罪恶感也都少了许多。
] 妙辞把眉毛一皱，眼睛一阖，扒开屋门。
席憬把腰杆压弯，与妙辞平视，指腹点了点她的鼻尖。他一弯腰说话，热烘烘的气息便从她的发旋坠落到她的两腮。
进了屋，她掉过身子，把两扇户牖凑紧，却迟迟不敢转身正对兄长。
妙辞只觉脊背上面爬了一股细流，激得她脚一蹬地，登时立得无比规整，像被教书先生严肃点名。
这样的人亲自将她抚养长大，这样的人是她的兄长，镇国公府世子席憬。
席憬仿佛能听到她的心声，继续说道：“看守失职亦不重要。这点小事根本称不上犯错或做坏事。起码要到像小时候你耍淘气，从石阶上面往下蹦，结果蹦到大水瓮里溺了水，连发三日高烧那种程度，才得好好想想要怎么认错。”
妙辞听得心里发毛，不禁又垂下脑袋。
窗外的圆月亮被窗格子钉得肉骨分离，狰狞地流进屋内。月光洒在地砖上，是一滩软溶溶的水；劈在墙根处，又成了森冷的月魄骨骼。
“不要扣。”
席憬蓦地不回了，令妙辞搞不清他憋着什么坏招。
《送义妹共感娃娃后》
至此，她虚笼笼的头才不再毛躁，他才总算笑了笑，把脸上的棱角笑浅几分。
妙辞惊讶出声。
“觉得自己无用的时候，就会低头。”
席憬抬起手，想揉一揉妙辞的脑袋。可妙辞偏生有个灵巧的脑袋，他刚有动静，她就往旁边躲。
妙辞诚恳地点点头。她信席憬，他说不重要能寻到，那事实就是如此。
“哪一件……难道我竟做了那么多件坏事？”
等揉搓完了，席憬把粘在她额前的碎毛捋顺，再把黏在她鬓角的几绺发丝缠到她耳根后面，最后又把斜插在她脑后的一股竹节钗拨正。
可这样的人却不令妙辞觉得无趣，反而能感受出他身上那种深邃冷峻的美。
“席！越！崖！你耍我！”
妙辞心觉荒谬。
再扫眼一过——
一时妙辞没搞清席憬话里的意思，可接下来他脱出口的话，却令她醍醐灌顶。
这时他微蹙着眉，眉压眼的坏处就显示出来——
妙辞被这场失礼的暴雨吓得丢了继续说话的心思，只是还没来得及发抖，就见席憬将银釭重新点亮。
兄长发话道。
“哥，你不要再难为我了。”妙辞把席憬手里的银釭夺去，搁在桌上。
可不是么，办了场粗心的坏事。
月亮业已一搭黑、一搭白地悬在天上，那凉阴阴的月光洒在支摘窗的窗格子前，透露出一种不近人情的倨傲。髹红的窗格子横七竖八地排落，糊在里头的一层皦玉色的纱透着惨黄的光。
她的眼睛在单薄的眼皮下面快速滚动，深吸几口气后，终于笃定决心，眯起一条窄窄的眼缝，打量起书房里的陈设。
他二人的影子都被烛火拖到墙壁上，那影
妙辞及时改口：“哥哥。”
我们之间？兄妹正常相处数年，唯一弄出点不够清白的，不是那件坏事，还能是哪件？
原来她的兄长正鬼气森森地倚着书架，用他那黑白分明的瞳仁死死盯着她。
席憬盯着她毛茸茸的发旋出神，她的气息萦在他身遭，抓也抓不住。她整个人更是那张挂在墙上的山水画里的一行草字，虚飘飘的，不落实地。
席憬把她的头掰正。
席憬的脸上没一点多余的赘肉，皮肉紧紧贴合，脸上的线条精而瘦。锐利的眉眼和挺直的鼻梁从脸上探出，像麦秸秆探出一点尖，是点到即止的坚硬，却很有威慑。
她离得这样近，不设防备，忽然就令他感到一股古怪的奋激。太过古怪，就没听清她到底在嘀嘀咕咕的说什么。
她兄长端起一把银釭滞在身前，银釭上头插着根蜡烛，把他的黑眼睛照得愈发明亮。
妙辞暗叹口气，心想她的好哥哥未免太了解她。他轻轻看一眼，竟就知道她心里在打什么小算盘。
兄长淡淡的声音打书房里一圈圈地漾开。
烛火在风雨里艰难摇动，而席憬朝她走来，一步、两步，停住脚，在她头顶撒下一片意味不明的阴影。恰有烛火往下一挫，阴影又叠加一层，闷得她瞥过眼，脸朝墙的方向面壁。
“所以，哥——”妙辞掰走席憬的手，“那个砚盒怎么去寻，还有你问我办了‘哪一件坏事’，是指什么，我不明白。”
“办坏事了？”
“不声不响地回家，不声不响地躲在书房里吓唬我，就是为着问这一件事？哥，不……席越崖，我告诉你，在这个世道，哥哥生来就是哥哥，妹妹生来就是妹妹。就算不做兄妹，那我们也做不成旁的关系。不管别家兄妹可以不可以，反正我们就是不……”
“我是办了坏事。”她如实承认。
风挤进屋，强劲地扑灭银釭烛台。屋里登时陷入一整片漆黑，墙上挂着的字画磕哒磕哒地敲着，似能把墙敲穿。
“兄长。”妙辞踱到席憬身旁，昂起脑袋看他。
“兄长……”
妙辞一下就明白，原来席憬在意的所谓的“坏事”，是指他们那一晚闹争执，闹到他的銙带散到她手里，而她的外衫蒙在他头顶这件事。
但因背对着，故而只能瞥见身侧的支摘窗、绿粉墙还有一排放满书的书架，都同她一道在昏暗里孤零零地站着。
就在刚刚，她的哥哥还在回忆幼时她的糗事。她也顺着他的回忆，内心感慨当哥哥的一路操心，真不容易。可眨眼间，她的哥哥就把话头一转，关怀起他们之间的“不清白”。
席憬捏了捏妙辞的腮帮子，虽是在说她“没礼貌”，可语气轻柔，完全不是在斥责。
“你的长处什么时候成了低头？”
妙辞这才瞧清，席憬哪里是在生气，他那眼里分明满是哄逗。只因他的眉压眼给他提供着天然的屏障，才叫她被骗得心里惴惴不安！
妙辞趴在窗纱前看，猜想书房里没点大灯，顶多是亮了几盏银釭，半明半昧地忽闪着。
“妙妙是一个呆呆。”
那饱满的雨点子斜着打透支摘窗，窗纱湿得沥水，即刻令妙辞看不清外面的景色有多可怖。只有果实的糜甜味混着雨水泥土的腥气，一齐扑向她的鼻腔，使她意识到，哪怕她正待在屋里，可早已浸泡在雨水的漾漾之中。
“怎么不叫哥哥了？”席憬轻飘飘地问，“你只在想把我推远时，才会叫我‘兄长’。”
“妙妙，你有没有将我们之间的事告诉万夫人？”
席憬眉间聚起怅然之色，“还是没叫对。你只在心虚或是撒娇耍无赖时，才会叫我‘哥哥’。”
妙辞气恼得吹胡子瞪眼，偏偏席憬还莫名起了兴致，捏完她的脸，又捧起来揉着，揉完再用掌心撮一撮。她的脸蛋无处可躲，在他的掌心里滚来滚去，沾满他的气息，浑似裹满粉末的汤团。
“砚盒不重要。”席憬倚着书架，从容说道：“物件丢了，倘若想寻，用心总能寻到。”
“哥，你到底听没听见我在说什么啊。”
妙辞立在窗边，此刻的心情堪比从前在学堂读书时闹了场精致的淘气，却恰被教书先生捉个正着，连个狡辩的事机都没有。
她躲他撵，到底没躲闪成功，反而被狠狠揉搓着脑袋瓜子，末了还迎来一个不轻不重的脑崩儿。
“哥，我知道你曾提点过，说这摆在明面上的砚台盒不重要。可它到底是从书房里消失了，尚不知流落何处。我怕‘万岁台’这三个字，或多或少会对你造成不利。”
紧接着雨水哗哗落下，顷刻将外面的墙壁淹湿半截。外面刮起酣风，竭力撼动着石榴树，使石榴不断砸落，滚在泥浆里，继而被雨水劈开。石榴汁水流了一地，散发出成熟果实的糜甜味。
妙辞挠了挠头，却听席憬说：“无用的人，往往是最有用的。”
定睛一看，摆在书架上面的书籍要比从前更规整，像是提前被人收拾一通。
妙辞心底涌起一股轻微的秽亵感，抬脚往后退了两步。
无论是仰视还是俯视，但凡不是平视，从妙辞这处看，他就像是在生气一般。
兄长花青色的襕袍融在花青色的夜里，玉发冠和玉銙带一板一眼地扣着，鬓发和身姿总是庄重得挑不出半点差错。
妙辞怏怏红了脸，不免为自己开脱。这些日子里，她哪曾惹下恁多坏事？难道还有什么事，能比看守书房失职这件事坏得更离谱？！
然而还不待她把情绪宣泄完毕，窗纱外面的天就轰隆响起雷声。
妙辞徐徐反应过来，原来方才席憬带给她的压迫感，全都是他在故意使坏，装腔作势！
难道这几个称呼不是同一种意思么？
“我没跟万夫人说那部分最要紧的细情，你放心。”
“呀！”
在当下的场合里，他合理认为，妙辞迟迟叫不对，是因为她心里发虚。
仿佛是乱臣贼子重活了一辈子，因怕再受指点，所以这辈子干脆把所有律法规矩都守了。衣领的盘扣永远系着最后一颗，腰间的銙带永远饬得连鬣狗都撕咬不开。
这就是她的好哥哥，总在一些意料之外的时刻，莫名执拗于兄妹之间的称呼。
妙辞躲在袖里的手指扣起指甲，纠结要用什么措辞来开启今晚的话题。
一声、两声……
“直呼哥哥的字，真是没礼貌。”
席憬的眉头松动了点，“哪一件？”
妙辞的头顶低顶低的，下巴颏凝重地偎紧胸膛。话声也是顶低顶低的，唇瓣小心翼翼地翕着。
因他这句话，她心里犯了错的罪恶感也都少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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