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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腐朽的大门缓缓合上，归舟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令并不正面回答，半晌才轻声道：“改朝换代、物是人非，昔年故人皆入轮回，我只是……想他们了。”
归舟无意惊扰，只远远地拜了一拜。
再者，又不害人，我又何必多生事端呢，长安的城隍、土地如何不知？祂们不管自然有祂们的道理。”
出了城隍庙大门，正撞上半夜钓鱼的土地公，土地公是个白面书生，名唤石湫，不过二十来岁。
死后倒真做了一方父母官，仕途顺畅。
周令抓紧归舟的肩膀，防止自己被晃下去。
“六娘，六娘！”
归舟冷眼看周令惺惺作态，心下只余腻烦。
周令心下一动，当机立断与含混割席，含笑点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啊，雨势大了。”
海螺珠、鲍鱼珠还带着海水的咸腥，归舟与蛟龙换的，归舟助蛟龙完成讨封这一环节，蛟龙给归舟弄些珠子。
一时只剩雨声。
“啊啊，”城隍爷嘴里的话硬生生转了个弯儿，“我这，我这看你白白净净的，以为你是个姑娘，还寻思五岭啥时候又收了个弟子。五岭托你带的东西我收到了哈。”
转身回大堂，这是曾经的大雄宝殿，世尊端坐莲台，慈悲庄严，与灰尘融为一体。
连日阴雨，秋雨从漏光的屋顶落下，石板积起一洼水。
待周令终于舍得从树下起身，归舟凉凉道：“演完了？”
人家在忙着干活，归舟杵在这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有些尴尬。
“哎——，今日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啦，大忙人还能光顾我这小店。”
黄陵道人本意是想消磨临平满心的戾气，谁承想，越磨戾气越重。
伙计冲出来将归舟扶了起来，归舟慢慢起身，闷声道：“多谢，我要一间房，住三日。”
打破了一室寂静，涂六娘娇笑着，找出一只犀牛角和一部香方。
一个查文书的鬼差头也不抬，指指旁边的博古架，归舟意会。
“不，这是亡灵们遗留在人间的不甘和怨怼幻化成的影子，他们并不知道魂魄已入轮回，一直徘徊此地，重复生前的动作。
发须皆白的老者骑鹿踏过弱水，捋了捋胡须，沉声道：“戾气太重，待着吧。”
年幼时有个算命的来门前讨水喝，给他秤了骨、相了面，说他能当一方父母官。
某种意义来说，周令与含混很合得来。
归舟沉默一瞬，只但：“走罢，雨要下半个多月，天黑不好找歇脚的地方。”
待周令沉入死国、孑然一身才想起昔日亲人，追忆昨日种种，若是周令仍为天子，可会想起亲友？
弱水支流河畔，罡风肆虐，寸草不生，临平心情很好，嘴上哼着不知名的歌谣，自顾自磨手中利刃。
南士礼寺不复破败之色，取而代之的是金碧辉煌、梵音袅袅，浓郁到粘腻的檀香香气使归舟差点喘不上气。
归舟无意多留，谢过二位便急匆匆离开，快到五更了。
“啪—一”声，归舟跑得太急，被门槛绊了个趔趄，差点一头栽桌子上，幸亏手快扒住大门，才免了一场灾。
“我要买一封方子，嗯，一封香方并一支犀牛角。”
“与鬼通。”
城隍爷头也不抬，低低嗯了一声，还在奋笔疾书。
木盒共四个格子，分放了大小不一的海螺珠、鲍鱼珠、指肚大的白色东珠、米粒大的南珠，这些珠子颗粒饱满、色泽极好。
一只皮毛赤红的狐狸崽不知何时停下了埋头苦吃，过了会儿小跑过来直往归舟身上拱，一身肉肉乱弹。
老和尚依旧不声不响扫院子，几个小沙弥在树下嬉戏玩闹，一队青年僧人列队走过，双手合十、口中诵经。
况且，含混的脑子虽然只有九成新，但还是有的。
不归六道，破解也简单，只要告诉他们如今何年何月。
周令轻声道：“从来只听鬼死为聻，鬼的怨念竟也能幻化成形，是我孤陋寡闻了。”
归舟恐怕赶不上申时三刻关城门，动用“缩地成寸”，总算在赶在申时前进了城。
“找我可算找对人了，小友想买什么？”
城隍爷虎背熊腰，生得高大健硕，举止豪迈，谈吐不俗，谁能想到他生前是位酷吏呢？ 归舟连忙道：“金铭师叔去捉拿逃犯，逃犯是逃出金陵锁龙井的黑龙。晚辈也并非姑娘。”
说罢，掏出几颗碎银子，塞进伙计手里，摆摆手，伙计惊喜这笔意外之财，对归舟更加尽心尽力。
原本的毛毛细雨忽地密集起来，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砸下，归舟敛起衣摆和大氅开始狂奔。
“害，该走的都走得差不多了。改朝换代那会儿打得头破血流，百姓背井离乡，如今天下安定，百姓还要冻死！真应了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不是我，这位小友想买古董，我就带他来找你。”石湫连连摆手。
“不急不急，早晚的事。”临平随口应付，随意按上指腹，鲜血汩汩而出，流了满胳膊。
两人互相寒暄两句，石湫知晓归舟要买东西，说自己有地方，带他去了家古董店。
“犀角？避尘、避寒暑，还是夜明？”
街上没几个人，巍峨的宫墙在雨雾中若隐若现。
对于蛟龙而言，去深海弄些珠子不过举手之劳。
没有砭骨的凉意，长安的秋风很温柔，带草木枯萎的气息，让人莫名想回家。
归舟连忙躺回自己肉身，重新找回感官的时候，涌上来的无尽的疲惫和酸涩。
归舟忽然道：“你下次同含混出去注意些，小心引火上身。”
几个鬼差守在门口，归舟出示鱼符才放他进去，一个小鬼直接将他带到城隍爷书桌前。
如此一来，有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抓起周令放自己肩头转身就走，还未跨过门槛，一缕秋风带着湿润的、尘土的气息从归舟脚边拂过，扬起衣角。
《我在晋江修无情道》
可他努力读书，也有贵人相助，却总是差一点，好不容易谋个官，没两天上司就让他顶了祸，被褫夺官位，忧愤而终。
今日磨的这把解腕尖刀很快，他非常满意。
晚间雨停，归舟的魂魄从肉身脱离，临走前检查一遍自己的肉身，才放心地离开客栈，晃晃悠悠来到城隍庙。
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和尚，步履蹒跚、眼睛混浊、衣衫褴褛，颤颤巍巍拖着扫把扫地上并不存在的东西。
宿孽总因情。
但周令身居高位太久，傲慢同权欲一齐膨胀，下意识忽略含混是只自由的野兽，并不受命于人。
归舟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儿戏，周令的眼泪太多了，多得令归舟感到厌烦，归舟暗自评判：“不合格的戏子。”
周令只当不知，自顾自沉在过去的幻梦，完成一场无人观赏的独角戏。
归舟下意识裹紧大氅，跨过门槛的一瞬间，鬼使神差地转头看了一眼。
在他看来，周令曾掌握权柄，俯视疆土、鞭策万民，生前极尽尊荣，他是被权力异化的怪物，怪物是没有属于人的温情的。
这家店开门做生意的是只涂山的狐狸，化名涂九娘。
一位鬼差暂时空出手，引他到后面坐下，解释道：“是我们招待不周，实在是最近忙。一场雨下来，长安城贫苦百姓去世的真不少，多是天气阴寒，熬不过去的。”
归舟一个人了半晌，城隍爷才完成工作，捏着小葫芦，声音洪亮：“姑娘，五岭呢？她怎么没来？”
归舟连忙奉上一口用布条缠住、约莫小臂长的生锈短剑，道：“拜见城隍爷，走蛟事毕，晚辈前来还剑。”
城隍爷伏在案上，奋笔疾书，小鬼偷偷捅归舟腰。
归舟空出手，又解下腰间葫芦：“金铭师叔说让我把这东西捎过来，说您急用。”
归舟问道：“需要我帮忙引渡亡魂吗？”
“我从未见过这些僧人，想来是不愿入轮回的亡灵罢。”
如今这出，只能当一场不入流的杂剧。
周令一言不发。
周令有心利用含混来摆脱这副傀儡身躯，即使摆脱不了，能操控含混也算有了与归舟谈判的资格。
强撑着整理好的犀角和香方同一只木盒放一起。
] 腐朽的大门缓缓合上，归舟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令并不正面回答，半晌才轻声道：“改朝换代、物是人非，昔年故人皆入轮回，我只是……想他们了。”
归舟无意惊扰，只远远地拜了一拜。
再者，又不害人，我又何必多生事端呢，长安的城隍、土地如何不知？祂们不管自然有祂们的道理。”
出了城隍庙大门，正撞上半夜钓鱼的土地公，土地公是个白面书生，名唤石湫，不过二十来岁。
死后倒真做了一方父母官，仕途顺畅。
周令抓紧归舟的肩膀，防止自己被晃下去。
“六娘，六娘！”
归舟冷眼看周令惺惺作态，心下只余腻烦。
周令心下一动，当机立断与含混割席，含笑点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啊，雨势大了。”
海螺珠、鲍鱼珠还带着海水的咸腥，归舟与蛟龙换的，归舟助蛟龙完成讨封这一环节，蛟龙给归舟弄些珠子。
一时只剩雨声。
“啊啊，”城隍爷嘴里的话硬生生转了个弯儿，“我这，我这看你白白净净的，以为你是个姑娘，还寻思五岭啥时候又收了个弟子。五岭托你带的东西我收到了哈。”
转身回大堂，这是曾经的大雄宝殿，世尊端坐莲台，慈悲庄严，与灰尘融为一体。
连日阴雨，秋雨从漏光的屋顶落下，石板积起一洼水。
待周令终于舍得从树下起身，归舟凉凉道：“演完了？”
人家在忙着干活，归舟杵在这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有些尴尬。
“哎——，今日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啦，大忙人还能光顾我这小店。”
黄陵道人本意是想消磨临平满心的戾气，谁承想，越磨戾气越重。
伙计冲出来将归舟扶了起来，归舟慢慢起身，闷声道：“多谢，我要一间房，住三日。”
打破了一室寂静，涂六娘娇笑着，找出一只犀牛角和一部香方。
一个查文书的鬼差头也不抬，指指旁边的博古架，归舟意会。
“不，这是亡灵们遗留在人间的不甘和怨怼幻化成的影子，他们并不知道魂魄已入轮回，一直徘徊此地，重复生前的动作。
发须皆白的老者骑鹿踏过弱水，捋了捋胡须，沉声道：“戾气太重，待着吧。”
年幼时有个算命的来门前讨水喝，给他秤了骨、相了面，说他能当一方父母官。
某种意义来说，周令与含混很合得来。
归舟沉默一瞬，只但：“走罢，雨要下半个多月，天黑不好找歇脚的地方。”
待周令沉入死国、孑然一身才想起昔日亲人，追忆昨日种种，若是周令仍为天子，可会想起亲友？
弱水支流河畔，罡风肆虐，寸草不生，临平心情很好，嘴上哼着不知名的歌谣，自顾自磨手中利刃。
南士礼寺不复破败之色，取而代之的是金碧辉煌、梵音袅袅，浓郁到粘腻的檀香香气使归舟差点喘不上气。
归舟无意多留，谢过二位便急匆匆离开，快到五更了。
“啪—一”声，归舟跑得太急，被门槛绊了个趔趄，差点一头栽桌子上，幸亏手快扒住大门，才免了一场灾。
“我要买一封方子，嗯，一封香方并一支犀牛角。”
“与鬼通。”
城隍爷头也不抬，低低嗯了一声，还在奋笔疾书。
木盒共四个格子，分放了大小不一的海螺珠、鲍鱼珠、指肚大的白色东珠、米粒大的南珠，这些珠子颗粒饱满、色泽极好。
一只皮毛赤红的狐狸崽不知何时停下了埋头苦吃，过了会儿小跑过来直往归舟身上拱，一身肉肉乱弹。
老和尚依旧不声不响扫院子，几个小沙弥在树下嬉戏玩闹，一队青年僧人列队走过，双手合十、口中诵经。
况且，含混的脑子虽然只有九成新，但还是有的。
不归六道，破解也简单，只要告诉他们如今何年何月。
周令轻声道：“从来只听鬼死为聻，鬼的怨念竟也能幻化成形，是我孤陋寡闻了。”
归舟恐怕赶不上申时三刻关城门，动用“缩地成寸”，总算在赶在申时前进了城。
“找我可算找对人了，小友想买什么？”
城隍爷虎背熊腰，生得高大健硕，举止豪迈，谈吐不俗，谁能想到他生前是位酷吏呢？ 归舟连忙道：“金铭师叔去捉拿逃犯，逃犯是逃出金陵锁龙井的黑龙。晚辈也并非姑娘。”
说罢，掏出几颗碎银子，塞进伙计手里，摆摆手，伙计惊喜这笔意外之财，对归舟更加尽心尽力。
原本的毛毛细雨忽地密集起来，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砸下，归舟敛起衣摆和大氅开始狂奔。
“害，该走的都走得差不多了。改朝换代那会儿打得头破血流，百姓背井离乡，如今天下安定，百姓还要冻死！真应了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不是我，这位小友想买古董，我就带他来找你。”石湫连连摆手。
“不急不急，早晚的事。”临平随口应付，随意按上指腹，鲜血汩汩而出，流了满胳膊。
两人互相寒暄两句，石湫知晓归舟要买东西，说自己有地方，带他去了家古董店。
“犀角？避尘、避寒暑，还是夜明？”
街上没几个人，巍峨的宫墙在雨雾中若隐若现。
对于蛟龙而言，去深海弄些珠子不过举手之劳。
没有砭骨的凉意，长安的秋风很温柔，带草木枯萎的气息，让人莫名想回家。
归舟连忙躺回自己肉身，重新找回感官的时候，涌上来的无尽的疲惫和酸涩。
归舟忽然道：“你下次同含混出去注意些，小心引火上身。”
几个鬼差守在门口，归舟出示鱼符才放他进去，一个小鬼直接将他带到城隍爷书桌前。
如此一来，有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抓起周令放自己肩头转身就走，还未跨过门槛，一缕秋风带着湿润的、尘土的气息从归舟脚边拂过，扬起衣角。
《我在晋江修无情道》
可他努力读书，也有贵人相助，却总是差一点，好不容易谋个官，没两天上司就让他顶了祸，被褫夺官位，忧愤而终。
今日磨的这把解腕尖刀很快，他非常满意。
晚间雨停，归舟的魂魄从肉身脱离，临走前检查一遍自己的肉身，才放心地离开客栈，晃晃悠悠来到城隍庙。
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和尚，步履蹒跚、眼睛混浊、衣衫褴褛，颤颤巍巍拖着扫把扫地上并不存在的东西。
宿孽总因情。
但周令身居高位太久，傲慢同权欲一齐膨胀，下意识忽略含混是只自由的野兽，并不受命于人。
归舟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儿戏，周令的眼泪太多了，多得令归舟感到厌烦，归舟暗自评判：“不合格的戏子。”
周令只当不知，自顾自沉在过去的幻梦，完成一场无人观赏的独角戏。
归舟下意识裹紧大氅，跨过门槛的一瞬间，鬼使神差地转头看了一眼。
在他看来，周令曾掌握权柄，俯视疆土、鞭策万民，生前极尽尊荣，他是被权力异化的怪物，怪物是没有属于人的温情的。
这家店开门做生意的是只涂山的狐狸，化名涂九娘。
一位鬼差暂时空出手，引他到后面坐下，解释道：“是我们招待不周，实在是最近忙。一场雨下来，长安城贫苦百姓去世的真不少，多是天气阴寒，熬不过去的。”
归舟一个人了半晌，城隍爷才完成工作，捏着小葫芦，声音洪亮：“姑娘，五岭呢？她怎么没来？”
归舟连忙奉上一口用布条缠住、约莫小臂长的生锈短剑，道：“拜见城隍爷，走蛟事毕，晚辈前来还剑。”
城隍爷伏在案上，奋笔疾书，小鬼偷偷捅归舟腰。
归舟空出手，又解下腰间葫芦：“金铭师叔说让我把这东西捎过来，说您急用。”
归舟问道：“需要我帮忙引渡亡魂吗？”
“我从未见过这些僧人，想来是不愿入轮回的亡灵罢。”
如今这出，只能当一场不入流的杂剧。
周令一言不发。
周令有心利用含混来摆脱这副傀儡身躯，即使摆脱不了，能操控含混也算有了与归舟谈判的资格。
强撑着整理好的犀角和香方同一只木盒放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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