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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头顶两双眼睛盯着,她竭力控制着表情,好险没被看出端倪来。

    陈妈妈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往时归那里看去:“你叫嚷什么!一会儿把女娃给叫嚷醒了怎么办!”

    说着,她又快步跑去窗边衣架旁,惦着脚将上面的布巾扯下来。

    说着,他抬脚在时归身侧踢了踢。

    “这是我跟下面的阿叔讨来的热水,求了好久才求来的,趁着水热,舅舅快来擦擦脸擦擦手,等会儿水凉就不好了。”

    他摔上房门,一边走一边咒骂:“臭婆娘,区区四两银子打发要饭的呢!老子给你面子,还真当老子好糊弄了去,可滚你的吧!”

    她想到自己那不足大人腰高的三头身,不禁咬了咬下唇:“……拼了!”

    杨元兴说时归夜里睡得沉,这确实没错。

    到底只是个五岁的小丫头,等能接客少说还要七八年,哪怕年纪小时能给其他姑娘做个婢子,也是远抵不上供给她们的吃用的。

    直到借着杨元兴的动作翻身躲进被子里,时归是彻底控制不住了,眼角瞬间溢出惊惧的泪,上下牙止不住地发颤,连心口都一阵阵发紧。

    时归对这个名字可谓印象深刻。

    陈妈妈被他说得心动,嘴唇抿了抿:“那就四两,再多就不成了。”

    陈妈妈不肯再多给钱,见杨元兴往前纠缠,嫌恶地挥起帕子,声音尖锐道:“那我就不要了!四两银子都不成,还真当你家丫头是什么国色天香?”

    “去去去,癞皮狗别在前头挡道!”

    醒春楼。

    杨元兴面有急色,浑不在意道:“醒不了醒不了,这赔钱……这娃子生着病,夜里一向睡得死,便是在她耳边嚷嚷也醒不过来,不信妈妈您瞧——”

    她废了好大功夫才叫自己平静下来,努力去回想曾经看过的内容——

    时归仰头看着他,后颈莫名一凉。

    如他所言,时归只是呢喃两声,翻身将头埋进被子里,很快又睡过去。

    “陈妈妈您再添点,您看孩子还小,身子还没长开,便是颜色也只能瞧个囫囵,您带回去养个三五年,长大了就好看了!就说她娘、她娘可是我们十里八村公认的好模样,她女儿长大一定也不差!”

    “我今儿醒得早,身子比之前清爽了些,想到舅舅照顾我一路实在是辛苦,便想做点什么报答舅舅。”

    不及细想,只听房门口响起一阵骂咧声,下一刻便是杨元兴推门而入。

    数年间,他手刃仇敌,从最卑贱的扫洒太监成了新帝最信任的掌印,阴冷自恣,残害忠良,受尽唾骂。

    “赶明儿老子再去那些暗楼问问,就不信卖不出个好价钱……”

    万一等小孩长大了模样一般,那就是彻底砸在了手里。

    ……

    谁成想叫她听了这么一遭去,睡前的胡思乱想竟真成了真。

    随着房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却见脚踏上的一团颤了又颤,终是控制不住的发出急促的喘息来。

    他嘀嘀咕咕地坐起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粗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听到杨元兴的问询,时归小心将木盆放下,露出一个讨好的笑,细声细气道:“舅舅,我给你要了半盆热水来洗脸。”

    “这是你要来的?这么些日子,倒是头一次见你干活儿,你说身子清爽了,可是病全好了?”

    “就三两,成不成?”

    反是那个无缘相见的掌印亲爹,在书中出场颇多。

    与其等着被舅舅发卖,倒不如赌上一回,到京城去投靠亲爹。

    一个是一个是不怀好心的舅舅,一个是心狠手辣的亲爹,但凡能靠自己活下去,时归哪个都不想选。

    单薄的木板床一晃,杨元兴一头栽倒在床上,左右不过片刻,就睡得不省人事,重新扬起震耳的呼噜声。

    要是换做在老家,莫说三两银子,就是再少点他也能应。

    “四——”杨元兴拱手作揖,“陈妈妈行行好,可再多添一点吧!”

    书中的原身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寥寥数语便概括了凄惨一声,与之相关的身世背景也全是从掌印的角度道来的。

    “陈妈妈咱再商量商量……”杨元兴自是不依。

    只是经杨元兴这么一吓,她没了先前的好脸色:“三两怎么了?亏你把女娃夸得天花乱坠,这一看也不过如此!依我说连三两都是多给了,要不是不想白瞎我跟你跑的这一趟,我才不要你家娃儿!”

    “三两——”杨元兴一惊,不觉拔高了声音。

    只见时归穿着一件不合身的旧棉袍,衣摆沾着洗不掉的油渍,领口位置又露出已经变黑的棉花来。她将袖子挽了几挽才勉强露出双手,离杨元兴三五步远,生了冻疮的手上端着一个极重的木盆,里面装了半盆水,每走一步都要颠出来些许。

    听着耳边并不刻意掩盖的声音,时归一动不敢动,只藏在被子里的小手无端生了一层冷汗,湿涔涔的,差点连被角儿都攥不住了。

    唯独今日,时归白天补了一天的觉,半夜听见杨元兴起夜出门,心里害怕就一直醒着。

    这一回,陈妈妈也不依了。

    只是——

    杨元兴已经下了床,狐疑地看着她,用手在木盆里一探,果然是热腾腾的。

    眼下放弃寻亲跟着舅舅安分过日子的路子是断了,偏这远在京城的亲爹也不像什么好相与的。

    她抿了抿唇,小声道:“约莫还没好全,不过脑袋不似之前那么沉了,如今我有了力气,舅舅要有什么吩咐尽管提,我替舅

    然他从老家奔波来到瑞城,就算不论来时的花销,光是他回去,也非三两银子能够的,赔钱货再怎么不值钱,总要给他赚足盘缠吧?

    陈妈妈这才放下心来。

    转日清早,杨元兴一睁眼就与时归对上。

    病愈了好呀,不生病的丫头还能多卖两钱。

    尤记得书中原主被拐卖后就是入了这里,其间种种虽未有着墨,可被卖进花楼的姑娘,如何能有好下场。

    相传那位司礼监掌印原是清贵读书人,连中两元入京赶考,不料得罪权贵做了宫里的太监。

    或是做皇帝手中刀,或是排除异己,死在其手中的人不计其数。

    银子,我把人带走,可成?”

    可惜全是些反面描述。

    陈妈妈掩面离开,杨元兴在片刻的怔愣后,急急忙忙追上去,房门被匆忙带上,发出猛一撞击声。

    眼下的时归年纪破小,她连寻亲都不能做主,若真去了那种地方,恐更是没什么活路了。

    这厢他又是睡得昏天黑地,距他分寸之遥的时归却是彻夜未眠。

    虽说孩子醒着睡着都不耽搁她买卖,但她今天出门没带人,要是孩子被吵醒闹腾起来,还要费精力制服,她最烦这些琐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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