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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瞬息间,杨元兴打定主意:“那成,等我一会儿出去打听打听,赶明儿一早就出发,争取尽快到京城找你爹去。”

    “……好。”

    “这莫不是……”

    这眼打眼离京城只剩最后几步,他的退却之意越发强烈,如今更是想直接撂担子不干了。

    排队等着检查的百姓匆忙让路,仍是被扬尘扑了满身,外地来的不知情况,一些总在京城内外来往的偏是面露惊绞。

    就这样又在客栈休整了半日,转天大早,舅甥两个不等天亮就赶到城北,只等城门一开,做了那第一批出城的人。

    杨元兴眯起眼睛:“你说你娘跟你爹有约会面的地方,你身上还有能让你爹认出来的印记?”

    他毫不客气地把布巾抢来,用热水洗完手脸后,转头就去了鞋袜,把脚伸进去,并无让时归也暖一暖手的意思。

    时归手上一阵密密麻麻的刺痛,下意识将汤婆子抓紧,好半晌才抬起头,细细说了一声:“谢谢……”

    猝不及防冒出一个约定的地点来,杨元兴半信半疑。

    他都想好了,要是能把时归高价卖出去,这京城里的贵亲,不寻也罢!

    直到二人抵达京城,随其余入京的百姓被拦在城门口。

    最先他确是想靠认亲谋一笔横财的,只是这一路走来,与家乡截然不同的繁华景象让他看花了眼,也不觉生了怯,越往京城走,他越意识到寻亲的艰难。

    后面的妇人本不欲多管闲事,只看时归半天爬不起来,前头的男人又没有一点帮忙的意思,想到自己年岁相当的女儿,一时不忍,弯腰扶了一把。

    想她之前还想着,等她病好些了,就哄舅舅回去,一家人本本分分过日子,待她长大,再把舅舅收养她这些年的花销偿还。

    到时能寻到人最好,若是寻不到,他再卖掉时归也不迟。

    真真假假,时归只挑着杨元兴喜欢的听,将他的功劳夸得无限大,又言之凿凿道:“娘亲说是城西,那阿爹一准会在城西等着我们。”

    第3章

    “昨晚怎么了?”杨元兴做贼心虚,才听了个开头,就剧烈反应起来。

    时归说:“就是这些了,我怕记不住,求舅舅帮我记一记,后面我努力不生病,不拖舅舅后腿,等到了京城,我再努力找阿爹,好叫阿爹报答舅舅!”

    待杨元兴回来,已是晌午之后。

    “娘亲还说,若是寻到了阿爹,阿爹不信我是他的孩子,就将我脚底的胎记给阿爹看,那胎记与阿爹身上的一模一样,阿爹见了,一准儿能认出我来。”

    杨元兴却只是斜眼看了看,双手揣进袖口里,缩头缩脑地往前走了一步。

    听说那京城的全是贵人,他一个连县令都没见过的庄稼汉,便是进了京又如何,只怕还不等寻到人,先被京城随处可见的贵人处置了。

    正巧他碰见一个卖女儿的,一双双生姐妹卖了足足二十两银子,让他心痒难耐,当场跟花楼的妈妈聊起来,又引对方来客栈看人。

    “可不正是司礼监的甲兵!”

    说起昨晚找花楼里的妈妈,也是他一时起意。

    因着那天夜里的事,时归心存警惕,之后一路多数时间保持着清醒,就是夜里也不敢睡死,唯恐睁眼被卖去烟花之地。

    她掐了掐指尖,把那些天真想法散去,定神道:“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想起娘亲过世前交代我的话,正是与阿爹有关的,我怕后面再忘掉,便想告诉舅舅,求舅舅帮我记住。”

    好在时归也没心思在意这点细枝末节,看着杨元兴的表情轻松些,复小心说道:“舅舅,还有一件事,昨天晚上……”

    只转念一想,从江南到京城这一路,两三个月他都走了,也不差最后几天。

    她忙回身,从丈夫那里要来暖手的汤婆子,不由分说塞进时归怀里。

    “好好好,最好真是在城西,也不枉费我这一路的辛苦,若不然……”杨元兴没说完,只眼中闪过的寒光叫人不寒而栗。

    待杨元兴离开,时归却是脚下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她大口大口喘息着,这才发现自己已生了一背的冷汗。

    说完,他把脚从木盆里抬起来,草草擦净,稍微收拾了一番,披上棉袄就要出门。

    时归并不敢挑破昨天半夜的事,就怕杨元兴一个恼羞成怒,连最后一点体面也不装了,到时真动起手来,她全无胜算。

    临走前他难得好心,丢给时归两个铜板:“你在客栈待好,若是饿了就找小二买个馒头,剩下的等我回来再说。”

    “正是。”时归原是想说有信物,后头又怕杨元兴把东西抢去,随便寻个女孩来顶替,临时改说了胎记。

    只是她旧疾缠绵甚久,身子到底单薄了些,又是连着赶了四五日路,到后头免不了精力不济,硬撑着跟在杨元兴身后,实则神思早是混沌了。

    杨元兴冷哼一声,并不应茬儿。

    他带着满脸兴奋进门,头一回对时归和颜悦色:“你且把你昨晚的梦跟我仔细说一说,任何细节都不要落下,还有你娘死前交待你的,全都告诉我。”

    妇人低头一看,被时归铁青的脸色吓了一跳,再摸一摸她露在外面的手,又是冻疮又是裂口:“哎呦可怜见的……”

    只是陈妈妈开的价钱实在低于他的预期,两人没谈拢,这才耽搁了去。

    迎着杨元兴那双泛起狠意的眸子,她瞪圆了眼睛:“昨、昨晚……”

    杨元兴并不觉得一个四五岁的小丫头会说瞎话,不觉琢磨起来。

    总归无论是信物还是胎记,全是她新口之言,就连那约定的地点,实际也是她靠着书里的内容推断出来的。

    听见这话,杨元兴陡然松了口气:“你想起什么了?且先说与我听听。”

    不等妇人回应,城门忽然涌出一队重甲兵士,面容肃整,策马而过。

    重甲兵来去皆疾,只留下无数议论。

    时归得了准话,乖乖点头:“我知道了,舅舅。”

    光是不干还不行,就说他这些日子搭在小赔钱货身上的钱,总要讨回来。

    舅去做。”

    “娘亲还一再嘱咐我,舅舅不辞辛苦带我上京寻亲,叫我一定要记住舅舅待我的好,等寻到了阿爹,千万叫阿爹谢过舅舅。”

    杨元兴顶着寒风苦等半日,嘴上心里骂了无数遍,转身时一个不小心,一胳膊顶在时归脑袋上,直将她撞了个跟头。

    好在连蒙带骗的,总算叫对方暂时消了买卖的念头。

    时归被吓了一跳,慌张后退两步。

    此话一出,众人面上骇色愈深,有那胆子小的索性直接闭了嘴,

    “娘亲跟我说,阿爹离家前说过,他若能在京城落住脚,就在城西置办宅子,若有天娘亲去寻他,就到京城城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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