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皇上是我想留就能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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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贵人看似，不愿留下用膳？”皇上饶有兴趣地问道。

    “这是此次新晋的沈贵人，”皇后给皇上递上一杯茶，顿了一会又补充，“沈贵人自入宫来就一直病着，如今才刚好。”

    沈容青忙起身，行礼道：“妾贵人沈氏，给皇后娘娘请安。”

    小宫娥一个箭步跑到沈容青面前，行了个礼，沈容青蓦地停下，头上的珠翠还在微微摇曳。www.sdyfcm.com

    “这是建安刚上贡的小龙团，沈贵人尝尝，还有，”皇后转头看向身旁的陪嫁丫鬟春之，“把荔枝拿上来。”

    沈容青回到福宁殿后，便吩咐人泡了壶茉莉花茶，虽不如什么贡品那样珍贵，但味极香，她斜靠在床边的贵妃榻上，手里拿起那卷《镜花缘》，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沈容青刚醒，本就有点迷糊，昏沉的脑袋听罢更加混沌了，愣愣地盯着窗户，过了半晌菜缓过神来，皱眉道：“什么？皇上怎会突然想来福宁殿的。”

    “是，臣妾先行告退。”沈容青退了出来，走出坤宁殿时，松了好大一口气。

    但既已留下来，布菜伺候自有皇后张罗，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站着。想到这，她低头夹起一块鸡肉放在嘴里，嚼都没嚼咽下去。

    前世皇后娘娘大行之后，皇上下令坤宁殿一草一木皆按原样，不准他人乱动，每日只二三个洒扫宫人擦拭，供奉皇后的灵牌。沈容青在被幽禁归来斋前，特地去求太后，让她恩准自己再最后来坤宁殿一趟，那时皇后已大行三年，一枝一节还同她在世时，一模一样。

    她没忍住，眼角余光偷偷瞥向皇后，她离宫时，皇后已大行三年，她离宫后又被幽禁了三年。首尾算来，已经六年没见过皇后了。皇后依旧如记忆中那般清冷，看不透的乌黑的眼底，透着一丝悱恻。

    “沈贵人此前，也是这样一直病着的？”殿外熟悉的低沉声音响起。

    沈容青说罢便想退下。

    此时一晃暗红色走了进来，皇上身着十二章衮服，看似才从乾清殿议事完。神色有些着急，从前她从没有仔细看过皇上的模样，如今一看形貌颀长挺拔，典则俊雅，让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那就劳烦姑娘带路了。”沈容青自知躲不过了，只好从命。

    坤宁殿的宫人鱼贯而入，娴熟地往桌面上布菜。坤宁殿的宫人大多是太后娘娘那儿拨来的，要不就是皇后从崔家带来的老人，眨眼间就布好了一桌的菜，也不曾听见碗筷碰撞一声。

    “嫔妾……”沈容青正想开口。

    去坤宁殿的路，前世已经走了无数遍的那条路，那时候的她，日日都去坤宁殿点卯蹭吃蹭喝，沈容青自是很熟。回到刚刚的龙舟池边，湖对岸的人早就不在了，她们绕过龙舟池，走进了长街，坤宁殿在长街的另一端，紧挨着皇上的乾清殿。

    再醒来时，日头已微微偏了，外面渐渐暗了下来，沈容青伸了个懒腰，只听见外殿窸碎的声音，此时北月揭帘进来，看见沈容青醒了，欣喜地喊道：“我的姑奶奶，”她下意识捂住嘴，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失了分寸，“皇上刚刚派人来传话，说晚上在娘娘这用膳，眼下小厨房正忙着呢。”

    皇上垂眼看见沈容青手里一遍遍地摩挲着刚刚的荔枝，并没有言语，只抬头喝了一口茶。

    “贵人请稍候，娘娘去更衣了，马上就来。”宫娥扶着她在落座于下坐，桌上顷刻间放上了一杯小龙团。

    皇后上前去：“皇上今日可是有什么事耽搁了，用过早膳了吗？”

    “沈贵人快快请起吧，听闻你自入宫就病着了，如今可有好些？”皇后落座于上座，关切地问道。

    荔枝刚送来上，沈容青刚拿了一颗，便听见外头一阵窸卒的声音，一个宫人上前来报：“是陛下来了。”

    帝后伉俪情深，至少在旁人眼里是这样的。皇上每每一下朝就去皇后的殿内，一块用早膳。沈容青前世总是算着时间点，约莫着皇上吃完早膳，回乾清殿批折子了，从火急火燎赶到坤宁殿。

    “无碍。”皇上低沉的声音在殿内响起，目光落在一旁的沈容青身上，她忙起身，低头不语，身着长发盘起，头饰并不繁复，只戴了几只简单的珠钿，脸上带着些许的局促。她抬眸望向他一眼，又迅速垂下头。

    沈容青正想着如何才能找个机会逃走呢，忽地听到皇上低沉的嗓音，吓了一跳，急忙放下碗筷，道：“嫔妾大病初愈，近来都不大有胃口，扰了皇上用膳，实在罪过，嫔妾还是回宫去吧。”

    今日出来，小龙团也没喝完，荔枝也还没吃到，皇后娘娘满桌的佳肴也只能干看着，想到这，她觉得未免觉得有些可惜。不过能走出来就好了，站在身旁看着帝后鸿案相庄，自己显得有些多余。

    一踏入坤宁殿，熟悉的檀香扑面而来，皇后是极喜欢点茶用香的。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世家贵女尚在闺阁时，就多有涉猎，只她出身七品官家，父亲的俸禄勉强只够养活他们一家老小，她每每瞧见皇后点茶，茶面色鲜白，青白为上，望洋兴叹。

    “起来吧。”皇上淡淡道，他看着她手里的荔枝，还未来得及放下。

    “嫔妾给皇上请安。”沈容青行了个礼。

    这时皇上早就吃完早饭回去批折子了吧，沈容青想着。

    “沈贵人走得快，让奴婢好赶。”小宫娥从容地说道。皇后坤宁殿里的宫人，大多是太后那亲自拨来的，一举一动都是极得体。

    坤宁殿内一片寂静，沈容青愈发的不安。前世正是眼前这个男人，亲自将她送至归来斋幽禁，那送来毒酒的人，该不会也是他派来的吧？是他甚至不允许自己苟活于百里之外吗？

    小宫娥有些呆住，但随即回过神来，道：“盛夏难当，皇后娘娘请贵人前往坤宁殿喝杯茶。”

    她说完后欲转身，皇上突然叫住她：“且慢。”话落又迟迟没有开口。

    “还是让人去乾清殿，告诉他们我又病了吧。”沈容青揉皱了手中的帕子。

    “无妨，沈贵人既不舒服，还是先退下吧。”皇上淡漠地回答。

    沈容青见势，便起身微微作了个福，道：“嫔妾就不打扰皇上和皇后娘娘用膳，先行告退了。”

    “承娘娘的福，嫔妾已然好多了。”沈容青答道。

    皇后解围道：“皇上，臣妾瞧着沈贵人脸色还不大好，还是请个太医来给她瞧瞧吧。”

    皇上？他怎么这个时间点来？往常的这会，他早就在乾清殿批折子了。沈容青十分懊悔，早知道今天就该在福宁殿乖乖躺着了，怎么一出来就遇上这么多人。

    岭南同汴京相去千里，像荔枝这样时令的东西，都得快马加鞭，路上换好几匹马才能送到汴京。寻常的汴京勋爵人家也很难吃到，自从沈家调任汴京后，沈容青就再没吃上过荔枝了，更别提她在若虚山的那三年，连平常的温饱问题都很难解决。

    “嗯。”皇上依旧是简短地应了一下，便再无其他话了。

    沈容青闻言，缓缓回到座位，站在一旁。除了节令大宴，皇上用膳之时，妃嫔须站在一旁伺候布菜。皇上每日来坤宁殿用膳，后宫其他妃嫔好不羡慕眼红。沈容青觉得这样一点也不自在，还不如回到自己宫里，关起门来慢慢吃饭。

    皇后便接过话茬，粲然笑道：“沈贵人就留下来一起用膳吧，我让人给你多添一副碗筷。”

    内殿的珠帘璁珑作响，抬首，是皇后换了织金云霞龙文的大衫霞帔，衣上绣有铺翠圈金，饰以珠玉坠子。皇后在未出阁前，就是汴京中出了名的美人，仙姿玉质，尽态极妍。如今不施粉黛，却胜似绮罗黛粉，逞妍斗色。

    宫人们将膳食整齐摆放好才退下，沈容青坐在一旁不语，眼神偷偷瞄向皇上的方向，这样的场景，她前世也见过不少次，但她自知自己的存在不免有些多余，每每算好时间，在皇上到来前，提前走开，今日不巧就碰上了，不禁有些不安。

    皇后伸手上前将她扶起，露出她的春纤玉手，指如削葱根，虽正值相月，她的手依旧冰凉。

    “坤宁殿的菜，可是不合沈贵人的心意？”皇上见状，眉宇间掠过一丝不悦。

    “这奴婢也不知，娘娘还是快些起来准备吧，”北月扬眉瞬目，入宫多时，自家的娘娘整日称病不出，就躲在这个偏远的小殿里，连皇上的面都没见着。当初一同进来的妃嫔们，也就自家娘娘没有被召幸过了，还因此被其他妃嫔奚落了许久，如今可算是盼来皇上了。

    春之轻轻喏了一声便下去了，皇后又开口：“听闻沈贵人的祖籍是岭南，岭南盛产荔枝，还请贵人同我一块尝尝，瞧瞧这荔枝过了时节没。”

    “夏日里头蝉鸣声大，竟没有听见姑娘的声音。”沈容青莞尔一笑，盛暑的烈日透过树梢，一点点打在沈容青的脸庞，一丝微风拂过，带过几根她的发梢。早有听闻新来的沈贵人云心月性，不争不抢，大抵是她不常走动，竟不知她有羞花闭月之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