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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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亭子本身之外，桑桑看不出任何异常。

    刚冒出来的柴火味相比之下更不明显，但桑桑的鼻子很灵，一下就辨认了出来，而且立刻联想到了起灶烧饭和人们行走野外时点燃的篝火。

    混乱的气息刺激着桑桑的大脑，她来不及后退，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走了进来。

    ‘师妹’两个字不翼而飞，他恭恭敬敬地开口说：“前辈。”

    那是个身着青色长衫、脚踩老式布鞋、留着一头柔顺黑色长发的青年。

    “前辈一直沉默不语，难道是对我仙

    在这种环境下找人，真比登天还难。

    长衫青年动作一滞。

    记住几人身上的气味，确认了接下来的追踪目标，桑桑又转圈检查了一番，发现泥瓦房里没有遗落线索和重要物品后，她当机立断加快脚步，顺着丝丝缕缕的风继续前进。

    她于毛骨悚然之间尽量克制情绪，小幅度地侧了下头，发现右边还是一座观景亭，立得端端正正，不偏不倚。

    ——四个人，两男两女，其中一人受了轻伤。

    后两者自从桑桑睁开眼睛有意识起总能闻到，她都已经习惯了，只要不浓郁到一定程度，她就可以假装它们不存在。

    浓雾在祂幽深的瞳仁下沸腾鼓动。

    一个身上携带着血腥气、腐烂味道、和烧柴味，唯独没有人味的‘人’。

    他在能见度极低的丘陵间如履平地，看到站在观景亭正中央的桑桑后，面无表情却用诧异的语调说：

    另一方面，桑桑心想，她又不傻。

    亭外有人！

    也许是原本要说的话和心中突然升起的对桑桑的信赖发生了冲突，他表情微变，嘴角的笑容消失了，用沉凝无光的眼眸深深看了桑桑一眼。

    “师妹……”

    没等桑桑察觉到究竟是哪里变了，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简直像有人贴着她的鼻子起锅做饭，而且做起来没完没了！

    大自然的壮丽与生机总要依靠残酷去点缀，生老病死，天灾人祸，从它们紧闭双眼离开母亲的子宫开始，平等地降临在每一个不甘引颈受戮的生命头上，如果都要一一畏惧，岂不是得在原地停留一辈子？

    和‘师妹’不同，‘前辈’就好比走在大街上时有人冲过来叫了一声‘祖宗’——那或多或少也是可以“欸”一下的。

    你当太上老君炼丹呢！

    桑桑沉下心，集中注意力，四肢和腰腹上的肌肉有规律地起伏，为了甩开背后灵而冒险在错综复杂的林地间奔跑起来。

    【天赋效果：其他生物会更加容易信服于你。】

    虚空中传来嘲讽的轻笑。

    桑桑以为他要勃然大怒，已经做好了呲牙的准备，结果下一刻，青年脸上却再度挂起微笑，拱手鞠躬、对桑桑行了一礼。

    一方面是因为这声音说了半天，也没提唤她回头是要干嘛。

    特定的气体分子接连不断涌入桑桑的鼻腔，再化作如水般的信息流传递到大脑，光幕面板上的技能“智力加成A+”正在微微发光。

    那声音说的是人类的语言，而她桑黛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堂堂一只三岁半小狗，怎么会有个人类师兄/姐！

    桑桑进入观景亭有一段时间了。

    空气中传来一股水汽、泥土和烧焦的柴火混合的味道，除此之外，还有经年不散的血腥味与腐臭味。

    为了想象中的牧野与人类朋友，桑桑决定向前。

    砰砰！砰砰！

    ……

    沿着荒草丛生的林间空地行进没多久，前方出现了一栋东边漏风西边雨的泥瓦房，看上去早在八百年前就没人住了，树皮顶被野风吹得光秃秃的，泥巴墙坑坑洼洼、漏了好几个形状不规则的土洞。

    桑桑有种被愚弄了的愤怒。她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沉闷的低吼，怀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心态，径直走进了一座离她最近的观景亭。

    这可能是技能生效的意思。

    目前她只能依靠嗅觉和听觉确认附近是否安全。

    至于太上老君是谁并不重要。

    排行榜上，她的探索度随着她的移动一直在涨，但没有一上来就9%那么夸张了，数字9的后面出现了小数点，变化十分缓慢，桑桑偶尔抬头看一眼，并不特别关注。

    雾气掩映下，她的前方如上色的水墨画般，突兀地浮现出一座孤零零的二层观景亭。

    这些观景亭由四根石柱支撑，没有墙壁，因此透过亭子能看到另一端的景象。

    血腥味与腐臭味依旧很淡，耳边只有风声。桑桑稍微放松了一点，谨慎地一步步挪到篝火旁边，嗅闻人们留下的两根用于绑东西的布条、一个沉重的矮木桩和三个落满灰尘的玻璃瓶。

    难道是遇到危险了？

    但山还是山，树还是树，沥青般的江水在昏暗的天空下流淌，冲刷着倒生的芦苇与乔木。

    然而在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突然出现一座破败的观景亭，本身就是一件诡异而恐怖的事情，更别提桑桑用余光看到，她的左边也是一座观景亭！

    亭子的正门处有一对石柱，左边写着什么什么“见佛”，前两个字被磨得认不出来了，右边是“月照无尘”。

    亭子外面依旧是亭子。

    顺着断壁残垣和敞开的房门，桑桑看到了一堆刚熄灭不久的篝火，火堆上方还残留着金红色的余热。

    跑着跑着，桑桑的步伐逐渐减慢。

    然而没跑几步，身后的声音语调逐渐幽怨，桑桑的前爪重重扣在一棵云杉的根系上——她忽然发觉自己走不了了！

    “师妹，师妹，师妹——”

    原因有两个：一是她发现离开泥瓦房后，空气中烧柴的焦糊味不仅没有变淡，反而更加浓郁了。

    进入亭子以后，周围环境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半点甜头都不给，你让回头就回头，边牧岂不是很没面子？

    桑桑正沉迷于寻找泥瓦房里那四个人，找得专心致志、两耳不闻窗外事。除非对方开口提到让她更感兴趣的事物，否则她对耳边的杂音一概不理，听见了也装作没听见。

    桑桑耳朵微动，被叫得脖子上一圈白毛炸了起来，却压根不打算回头。

    背后的声音消失了，桑桑却没能安下心，反而心跳如擂鼓。她的尾巴在紧绷的空气中来回甩动，因为紧张、警戒和愤怒。

    桑桑又吸了吸鼻子。

    “师妹……师妹……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呀……”

    桑桑一愣，很有一种认下‘前辈’称呼的冲动。

    有火就有人！

    地位居然上升了……？

    亭中壁画上的飞天见桑桑盯着祂看，下一刻竟然动了——祂便缓慢地放下长笛，弯起灰白褪色皲裂的眼角，微微一笑。

    “师妹，是我……你回头看看我呀，师妹……”

    叫她“师妹”。

    然而话到嘴边，她却一声不吭，并非出于其他严肃的考量。

    成百上千座观景亭排成整整齐齐的四列，仿佛蔓延到世界尽头的万花筒，有种诡异的对称的美感。

    ——不会有人要求一只小狗对他们有问必答、有求必应吧？

    四条腿肯定能跑过正常的两条腿，桑桑不担心自己追不上人类，只怕一不小心跑过头。天空灰暗，周围雾又大，地势起伏不定，近处稀稀拉拉的柞树长得都一个样，兜了圈子也认不出来，远处的林木则呈现出一片扭曲的姿态，宛若鬼影。

    桑桑的脑子里偶尔会冒出一些和她对人类的好感绑定在一起的莫名其妙的知识。

    你乱点师妹前也不看看师妹的种族，笨得让狗担心！

    浮于表面的诧异并未持续多久，青年一板一眼地说道：“无论如何，入我仙门者，即为天尊弟子，从今往后，你就是我                                                的师……”

    地震一停她就离开了那块短暂庇护过她的石头，不是不后怕，但作为一只边牧犬，桑黛柯的骨子里流淌着野性。

    《狗狗能成为废土霸主吗？》

    几秒钟后，她屏住呼吸，扭动腰部猛地一个转身，看向身后。

    “只有一个人？”

    桑桑能听见自己的鼓膜随心脏震动的声音。

    听不懂，不会说，你找错狗了。

    她当即目标明确地向着风吹来的方向前进。

    有人，但离开得很匆忙，连撤退时的痕迹都没来得及收拾。

    主要指望一只边牧回应‘不必多礼’，还是有些太超过了。

    ——身后是一座观景亭。

    ……咦？

    关注点竟然是在场的生物的数量，而不是桑桑的种族。

    此前桑桑没有听到任何实体生命靠近的动静，也没嗅到异常气味。结果那声音仿佛一根尖细的针，骤然凭空凝聚而出，似男非男、似女非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在桑桑的身后哀婉动人地叫她：

    玻璃瓶上没有什么特殊气味，可能很久以前就落在这、几十几百天内都没被人碰过了，但布条和矮木桩上却残留着至少四个人的味道。

    二是……她的背后不知从何时起出现了一道声音。

    桑桑闻到了陌生的苦涩味道，她猜测是伤药。

    青年仿佛也不觉得管一只小狗叫前辈有哪里不对，仅仅是笑道：

    桑桑眼下对‘师兄弟姐妹’的说法过敏，差点忘记当前灵异的事态发展、用狗语骂骂咧咧打断他的话。结果青年自己停住话头，蹙眉盯着桑桑看了两秒，桑桑正习惯性地舔鼻子，恰好见到光幕上的第二个技能“领导力A+”闪烁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