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洁世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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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我缺失了关键道具，不能变身啊。”

    怎么办，呼叫场外援助？我勉力扭扭脖子，视线向洁世一瞥了一下，从眼角模糊地看到他正努力咬住下唇、皱着脸瞅我们。我有点惊讶他自己停住了眼泪，但还是不要问他了。他摆出这副表情多半不会回答，我胡乱猜错又要被防空警报轰炸一遍……

    没办法，大家都站起来唱歌的时候我还趴桌子上。洁世一不会用力推我，也不会在耳边大声喊我，他做不来太粗暴的行为。

    “远山老师对不起……因为不熟悉这边的……家，感觉晚上黑黑的很可怕，不敢睡觉……”

    我开始传授骗术……不，进行道歉的表演。

    03

    “为什么他一直跟着你？”“真理子”问。

    ……除了我。

    “你还没想起来？！”她捏住我的脸强迫我和她对视。好强势啊喂，她不知道自己为啥没朋友只能在这扒着我哭吗，和洁世一真是角度相反的卧龙凤雏。

    《[蓝色监狱/BLUE LOCK]脱敏疗法》

    “你真的想听吗？一旦我告诉你，你就必须把它给我。”

    “知里知夏。”弹钢琴的远山老师连名带姓地叫我站好，“你昨天晚上没睡觉吗？”

    比如送洁世一上学。

    旁观我上蹿下跳一路的伊世阿姨捏着我的手笑眯眯。

    确实，哭包如洁世一怕是被人当街强行抱走也只会掉眼泪。现在他不知所措地在我和她之间左看右看，张开嘴又闭上，显得有些不安。

    我的左边肩膀顿时沉甸甸的，仿佛承接了某种使命。

    是、是吗？这样就算很棒了？真的？

    我从饭碗里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居然不吐槽，还接上了？难道我说什么她都能接吗？

    “别怕……世一，它完全打不过你。”

    东张西望，我发现洁世一正绷紧了圆圆的脸担心地盯着我的表情，便悄悄对他笑了一下，然后挑挑眉：看好了。

    “白天……和大家待在一起，很安心，就想睡觉了，对不起……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最后事情以我承诺给佐伯真理亚做一周的宝可梦结束，这个处理方式唯一的问题是洁世一和佐伯真理亚之间一句话也不说。今天冷静的空房间是空闲的

    犯错被发现不可怕，承认的态度很重要。嘤嘤嘤我错了，哈哈哈下次还敢，如此便形成一个完美的求原谅方程式。

    好沉。我挣扎几下，哪边也没甩掉。

    “没什么，就是说我其实是魔法少女。魔法少女是不会对黑恶势力屈服的。”

    我看向天空。

    本来他就没什么同性朋友，我建议他融入集体。

    “我不用送，我送别人。”

    “不可能！魔法少女才不会晚上怕得睡不着！”

    她紧抓不放，“你说上来我叫什么名字我就松手。”

    我沉默了。

    她没有接我的梗，而是瞪着大大的、漂亮的眼睛，傻乎乎地看了我能有半分钟。

    还好狗都不讨厌我。伸伸手、摸摸头就能简单地把它们的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

    稍微加一点泫然欲泣的颤音，嗯，多少有点紧张，正好可以利用上这份感情。

    接连睡过了认字和自由绘画时间，我在练习合唱的环节被拎了起来。

    因为……我们是训练家和宝可梦那种不可分割的关系？毕竟洁世一这种生物就像是仙子伊布，可爱得独具一格，喜好用丝带触角缠住训练家的手臂。

    一般情况下，幼儿园教师称呼小朋友都是在名字上带“小（ちゃん，昵称，发音类似‘chan’）”，像是小世（よいちゃん）、小知夏（ちか ちゃん），成年人称呼小孩子也大都如此，比如伊世阿姨叫我小知夏。能这样喊大名，多半是被气的不轻。远山景郎老师又是个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他严肃起来满教室的小朋友大气都不敢出。

    我穿的确实有点少。昨晚洗的制服还没晾干，我随便套了件常服里最方便的连衣裙来上学，没穿外套，路上风一大就被吹得瑟瑟发抖。洁世一贴在旁边正好充当了暖炉，他的头发也十分柔顺润泽，比油光水滑的兔毛更接近丝绸，贴上去又暖又软又舒服，我根本无法抗拒，靠着他在教室里睡得昏天黑地。

    “反过来把坏人抓走不就行了？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我神色沉重地凝视她的眼睛，她迟疑地点点头。

    “应该没有吧。”我拒绝洁世一递过来的肉——每顿饭都分我他会营养不良，而且饭还是主动抢更香——吃掉她递过来的菠菜，“我不记得有。”

    洁世一的拒绝湿漉漉而柔软。他什么也不说，也一步都不挪，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我右手拉着“真理子”，他就搭着我的左边肩膀，两人像是隔空峙立的桥柱支在两边，我是泡在泪水里的承重梁。

    众目睽睽之中，我慢悠悠地扫视一圈前面几桌同学的后脑勺，甚至想再打一个哈欠。我确实一晚上没睡，原因不明。灯都不用开就满房子乱跑糊弄家务的我显然不怕黑也不怕鬼，却还是干瞪眼到凌晨，天都亮了才开始有睡意，也只能用上课的时间补眠。

    咦？只有我吗？

    我脑海里连对父母的记忆都没有，甚至只有“母亲”这个存在还算熟悉。说难听点，“父亲”什么的，我之前真的有吗？对其他的亲戚的印象更是一片空白。

    “好问题，你放手我就告诉你。”

    “紧张……？是我的原因吗？”眼带泪花的洁世一问。

    我藏起内心的险恶笑容，表面慌张而感激地谢过老师，惬意地趴下，捏一捏洁世一的手让他安心，再睡到吃午饭时，便精神抖擞了。

    “世一，你不困吗？要不然我给你擦擦脸，你回去找老师跟其他男孩子午睡吧。”

    狠狠鞠躬，卑微解释，等待发落，表演完毕。

    “那谁来送你上学？”

    “怎么会？当然是因为狗。都怪它。”我笃定地说。

    “知夏。”红头发的女孩又从她自己的桌子那边跑过来和我搭话，“你晚上自己睡觉吗？你的爸爸妈妈不在，也没有爷爷奶奶照顾你吗？”

    “……这也没办法，你坐下继续睡吧。下不为例。”最后他只说了这一句。

    “真不骗你，骗你我就是你的宝可梦。”我说。

    风中翻滚作响的广告传单威胁极大，要在它飞过来之前就拦住；嗡嗡飞舞的蜜蜂特别恐怖，必须在它被儿童服装亮眼的装饰迷惑着扑过来前及时拍到一边。最吓人的是挣脱了牵引绳、摇着尾巴跳来跳去的小型贵宾犬，绝对不能让它靠近洁世一十米之内，不然他就会露出那种强忍恐惧的委屈表情。

    我煞有介事，长吁短叹，把她唬得一愣一愣的，“你缺的关键道具是什么？”

    没等我想明白，伊世阿姨站在幼稚园大门外，保持着柔和的笑容，把抓着她不放的洁世一挂到站在门槛内的我的胳膊上。洁世一像是被饲养员拎住后颈更换栖息树枝的树懒，流畅地用前肢攀住我的左手臂。

    ……这对我的心脏好吗？是不是应该让他下来自己走？

    “动物只跟着本能走，宠物又熟悉人的情绪变化，你紧张它们也会跟着紧张，紧张了就忍不住咬人。试试自信起来。”

    也许是经历了昨天下午的物理分割失败，各个老师再看见我俩绑定的姿势已经熟视无睹，任凭我们在上课时也保持合体变身的姿态。他在邻座听课，我歪着身子倚着他睡觉。洁世一视力好又社恐，原本就被安排在离白板较远的位置，正方便我们俩在角落里挤成一团。

    我还是比较想妈妈。

    “你捉弄我？！我才不是真理子！！你连我的名字都没记住！！！”

    “你肯定又在骗我！”她忿忿。

    先是低下头，用力地眨了几下眼睛，把困倦的泪水挤出来；再抽抽鼻子，正好早上吹冷风有点感冒趋势；最后调整情绪和身体姿态，自下而上、以最显可怜的角度睁大眼睛望向远山老师。这么说很奇怪，但我大概知道成年人想要的是什么。

    “你俩是火影终结谷石雕吗？我不做你们中间的河床，松手松手疼疼疼……”

    和洁世一待在一起就会发现，世界上可怕的事情有点多。

    需要冷静的是我和“真理子”，洁世一是被传染着哭起来、同时又发动了和我的组合技才不得已被流放的。

    “你，小点声说话。”我打断女孩，把自己的饭后蛋糕推给洁世一让他慢点吃不要慌，再继续干饭，边吃边胡诌。

    她一脸不信，音调拔高，“怎么可能！我妈妈说，小孩子去哪里都要人送才安全！不然会被坏人抓走的！”

    我错了，我真不知道五六岁的女孩子尖叫起来和防空警报一样震耳欲聋且难以关停。总之，我再次和我闯下的祸事被一起打包扔进了空房间，还附带了一个洁世一。

    听到我这么说，洁世一收轻了力道。

    今天天气真不错，阴云密布狂风大作，正是适合养一只暖和树懒的日子。

    “以彼……？什么意思？”

    “是啊，小世，那么小的狗。你要相信它打不过知夏。知夏知道的东西那么多，又可靠，真棒。”

    隔着半个小教室，明显打算继续训话的远山老师突兀地卡壳了。

    “你叫什么来着，真理子？反正就是你，嘿真理子，你挑食的时间结束了，把你的小蛋糕给我吃。”我说。

    下不为例？在我这里，原谅没有零和一，只有无数次。老师，你的底线已是我的囊中之物，桀桀桀……

    我打着哈欠用纸巾擦掉手上小狗的口水，伊世阿姨再用湿纸巾帮我擦第二遍。

    洁世一把下巴搁在我肩膀上，眼睛从松散的刘海后面望过来。我们对视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