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恭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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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驿丞带着人前来请罪，“昨夜仓促，郎君睡得可舒服？”

    就算先前做过再多的建设，此刻，依旧挡不住心中的澎湃，一股湿意漫上眼帘，李南初眼眶湿润。

    沿途风景宜人，苍翠青山渐行渐远，路上行人越来越多，不久后，一座巍峨耸立的城墙出现在前方。

    驿丞笑着应下。

    尖着嗓音道：“没错，就是君上特意召回京都述职的，你小心着点，将人伺候好了。对了，几时到的？”

    裴昭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艳羡，站在她的身后，久久不语。

    快人快语，李南初心生好感，“好，你路上注意安全，后会有期。”

    只见李南初身穿素衣襦裙，头戴发簪，在雨中站定，渐渐地，她手拈花指，垂直展开，左脚渐渐离地，做出了一个高难度的舞姿动作。

    夜深人静的后院，背靠门扉，抱臂养神的裴昭，忽然睁开眼，稍作停顿，敲响身后的门扉，道：“殿下，江郎君到了。”

    裴昭面上平静依旧，眼里却如暗潮汹涌，惊涛拍浪。

    驿丞连声应下。

    一行数十人，离开驿站，浩浩荡荡向京都方向出发。

    结果还没盘问，她就开始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驿丞笑容滞了滞，清阳郡君的未婚夫，不是要与掌印一同回京，而是要与长乐公主殿下一同入京？

    李南初还未说话，只听安安又拍了拍胸脯，脆脆道：“如此，我还差你一个忙，等到了京都，你随便找个小乞丐，报上我安安的大名，就一定能找到我，当然，我也预祝你，永远不用找我。”

    李南初低头凝视着翠绿芭蕉上滚落的小水滴，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春雨绵绵，廊檐下的灯笼微亮，照在庭院中，如红芒铺地。

    李南初并不敢亲信别人，但裴昭却提醒她，可以试一试。

    李南初看他面无表情，不由得笑了，“你有空就去见一下那位安安姑娘，问问她，我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这是一个深处低谷，依旧迎风向上，倔强不屈的小乞丐，她挺喜欢的。

    尚泉想了想，“你去问一下江郎君，咱家辰时三刻启程，他是不是与我们一道。”

    裴昭手握利剑，向窗口逼近，四野寂静，窗外的芭蕉向两边拨开，露出一张脏污的小脸，眼睛大得像个铜铃，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安安嘻嘻笑着，摸了摸后脑勺，羞赧道：“没有下次了，今天大约是我最后一次找你们。”

    京都城外，正有许多人在排队进城，尚泉将手中玉牌交给护卫，车驾继续向前，一路马不停蹄，直接进了城。

    一串马蹄声打破宁静的深夜，两人身穿蓑衣头戴斗笠，驾马停在驿站门前，来人正是江澧兰以及程树安排的副将。

    裴昭追至门口，看到庭院中一幕，平静如水的双眼顿时睁大，满眼震动。

    大周，生她养她的母国，她终于又回来了。

    窗外飘进来清风细雨，春雨淅沥沥，落在李南初搭在窗棂上的玉指上。

    翌日天亮，尚泉刚醒，梳洗干净后，推门而出，就见驿丞等在门口，不由得惊讶道：“这么早？”

    于是，当李南初收到尚泉派人送来启程的消息，缓步走到驿站门口时，就见江澧兰与他的副将站在临近的高头大马前，一人手里拿着一个窝窝头，对着她，点头示意。

    李南初看着她远去的身影，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

    礼部郎中身材干瘦，捏着袖口抹着额角的汗珠，心中叫苦连天，他在这已经等候了一早上，滴水未进，饿得前胸贴后背，双腿直打哆嗦，人早就虚得慌。

    这一夜，李南初跳了她很久未跳的羽衣舞，尽情恣意。

    小丫头头发蓬松，乱如鸡窝，口齿却伶俐，吐字比脑子转得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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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南初面容展笑，“既然顺路，大家一起正好有个照应，尚掌印，对不对？”

    进了城后，喧嚣声更甚，李南初掀开车窗上的帘布，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幕幕，久违的心情终于涌上心头。

    “你给我指派一个任务，我保证，三日之内给你答复。”

    掐指一算，快马加鞭，可不就在这几日到了么！

    稍听片刻，前院果然听见些许动静，但动静不是朝着这边来的，像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驿丞心中惦记着尚泉一早“江郎君”的称呼，于是心念一转，也跟着如此称道。

    驿丞弓着腰，面带欣喜，小声道：“大人，清阳郡君的未婚夫，江县令到驿站了，他说是回                                                京述职的，大人可知？”

    江澧兰正将衣服穿戴整齐，手扶竹枝簪，道：“一切都好，不知殿下那边何时启程入京？”

    当初离开凉州，行迹匆忙，李南初没想到这一路会如此艰难，在荒凉的草原上逃亡，也没有回国后被大周子民给予的嫌弃令人感到悲凉。

    -

    李南初脸色微变，“你不去京都了？”

    洒脱，率性。

    确定是江澧兰感到了，李南初心中大松一口气。

    江澧兰看了看时辰，觉得时候不早了，道：“准备几个馒头，我在路上吃就可以了。”

    没想到，安安不仅真的找到了江澧兰，还带回了他给的消息，当时的江澧兰刚回凉州，快马加鞭，最快也需要三五日才能追赶上她们。

    他们从凉州出发后不久，裴昭就在随性队伍中发现了这个小乞丐，起初以为是谁安插进来的奸细。

    李南初神色也是一变，脚步移动，顷刻间离开窗户，被裴昭护在身后。

    但她已经等不及回京后再请教江澧兰了，她要在回京之前等到江澧兰，与他一起回京都。

    李南初上前一步，好笑道：“你过来也出个声，如此偷偷摸摸的，就不怕被裴昭误伤？”

    说罢，只见安安挥了挥手，跳入草丛中，黑夜中，只见她暗影跳跃，然后消失在一丈高的围墙上。

    深夜，前厅的酒宴结束，后院廊檐下的灯笼烬灭，天地归于寂静。

    于是，李南初想了想，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前些日子前往凉州的江澧兰，江郎君，你找到他，帮我问一下，他几时达到京都。”

    见到来人，李南初和裴昭脸上俱是一松。

    尚泉心叹一声，这该一起的没赶上，不该一起的，全赶上了。

    尚泉一惊，这么快？

    终于，城门口出现熟悉的宫廷车驾，礼部郎中大喜：“来了，来了，恭迎长乐长公主殿下回京。”

    尚泉笑容浅浅，点头应道：“殿下说的正是。”

    裴昭神情一肃，正待说话，忽然，廊下的灯一晃，一道人影从微茫的灯火下一闪而过，裴昭轻声厉喝，“谁？”

    “回京都好啊，带我一起，我正好也去，你们答应带我一起上路，我就答应帮你们一个忙，不，三个。”

    入城后的不远处，停着一辆铺金镶玉的豪华马车，四面的轻纱帷幔两边挂起，温沅芷悠闲地坐在里面，手边摆着一碟果盘。

    和衣而眠的李南初蓦地惊醒。

    所以，才试着向安安提了这个要求。

    不知过了多久，李南初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清明。

    江澧兰这一觉睡到了三竿日出，风停雨歇，万物纯净。

    裴昭抿唇，但仍然应了下来，“是。”

    暮春的最后一场雨，缠绵不绝。

    驿丞：“昨个儿夜里到的，那，大人今日与江县令一起回京？”

    来人正是安安，见自己被发现，安安从一人多高的芭蕉丛中爬出来，露出两颗大白牙，“你们在找我吗？”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躬身言道：“殿下原是定了，今日辰时三刻出发，郎君要不要先用早膳？”

    身姿窈窕的女子在雨中漫舞，腰肢婀娜，一张一弛，如飞舞的蝴蝶，轻盈曼妙，自由自在。

    忽然，她身子一动，打开门扉，脚步轻移，信步走入雨中。

    驿站的门卫透过门缝往外看，见其中一人身着戎装，举止小心护着另一位身材瘦削的男人，慌忙打开门。

    “殿下，不介意捎带微臣一道回京都吧？”

    “你别看我是个小乞丐，但我人脉广着呢，比你作为公主的人脉还广，你要不信，我们打个赌。”

    裴昭站在烛火熄灭的屋檐下，犹如风中磐石，神色坚毅。

    她的脸上是多年不曾见过的愉悦，她闭着眼，雨水随着她的身体旋转，像散落的雨花，芬芳弥漫。

    在马车的旁边，是在晨光下曝晒了一个早晨的礼部郎中。

    所以，她在半道上故意淋了半桶凉水，拖住了尚泉的脚步。

    安安摆手道：“京都就在眼前，我已经摸到路了，我回来，就是向你们道个别，顺便，再赠你一句谢礼，江郎君今夜就到驿站，他让你们一定要等他。”

    得了消息，李南初这一路默许她继续藏在队伍里，确认江澧兰还有几日能赶上来，是她交给小乞丐的第二个忙，她竟也能守时地完成。

    “你是远嫁和亲的公主，就是那个帮助凉州恢复经济命脉的长乐公主？看不出来啊，你好像不是很开心，是因为你要回京都？”

    直到此时，她才真正明白，阿芷和程树的提醒究竟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