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偷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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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前台，贺徵朝率先发话：“请给这位小姐最好的套间。”

    “其实不用，我……”

    明天是特殊的日子，是她四年一次的生日，她的二十岁。

    温知禾收不下这份礼，但侍者的回应滴水不漏，她也不好为难人家。

    温知禾还以为他在催，小跑一段匀口气：“快了，马上到，我刚接人回来。”

    道谢的话还没脱口而出，文件便蓦地被她拽走。

    等人走后，温知禾瞄了眼纸袋，心里不自觉犯嘀咕。贺徵朝对她未免也太好了些。

    还没走几步路，曹泽又打电话过来，这次算是印证了预感：“你人来了是吧，那你把工牌拿给我。”

    在盥洗台前洗把脸，温知禾扎起短马尾重新把鸭舌帽戴好，她刚要抽纸擦手，就接到曹泽打来的电话。

    事实上也确实昂贵，毕竟是顶层的豪华套间。这里距离片场近，而且明天还能直接下楼接人……温知禾没出息地心动了，在接过房卡之前，象征性地说了句客套话：“贺先生，如果您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可以随时找我。”

    电梯下行，温知禾手持相机，虚眼调节参数，一路走向大堂。

    温知禾眉头蹙起，抓紧时间问：“师父，为什么要我的工牌啊，是有什么事吗？”

    温知禾步子渐慢，余光瞥见旁侧有人搬器材经过，找了处不挡道的墙角，她刚要问为什么，耳边只剩挂断的忙音。

    希望她的梦想永不暗淡，就像泠州的夜晚。

    “没事儿不急。”曹泽略一停顿:“你今天不用来了。”

    温知禾稍怔，

    插上房卡，套间的壁灯骤然亮起，这里的住宿条件远比她和其他工作人员同租的民宿要好太多，不，应该是好一万倍。

    她本可以离开民宿订票就走，但她莫名感到不甘心，拉着行李就折返回酒店。

    温知禾跪坐在沙发上，郑重其事地将十指交扣抵在下巴前。眼前通明的灯火，她且当是生日蜡烛，眼睛一闭一睁，许下心愿。

    “知禾，你现在在哪儿，来了吗？”电话接听后，曹泽的语气莫名平和。

    温知禾慢慢攥紧纸巾，很轻很闷地“嗯”了声：“没事儿，你忙吧，我自己来就行。”

    她今天穿的还是昨天的白衬衫，易干但不好洗净染色的污渍，咖啡浸湿了一大片，还在往下滴水。

    对方讥讽的表情分外飞扬，似乎只要她点下头就会展开羞辱，失了工作温知禾已经没脾气，哪还有心思在这周旋，她沉默不说话，毅然抢过文件。

    二月底的泠州雨天湿冷，她没被淋成落汤鸡，但也没体面到哪里去，杵在这里吹风冻感冒也不是事。

    贺徵朝颔首，绅士地哼笑一息，似乎并未放在心上，但也清浅地应声：“好。”

    拧门一看，是一位推着餐车的礼宾，笑容明媚：“温小姐，生日快乐。”

    她承认自己是有那么些头脑发热，轻而易举地接纳了他人没由来的善意。可是今天过得实在太糟糕，她忍不住将这次的机遇当做某种馈赠。

    她感觉牛仔裤下的膝盖被狠狠剜了一道，轻轻掀起紧贴的裤腿，她就已经因为疼痛倒吸口气。

    温知禾硬着头皮同他进酒店，经理很会来事，马上就让侍者过来送条毛毯披到她身上。温知禾裹着毛毯又看眼打车记录，确实无人接单，观测天气预报，这场雨还会连续下到明早。

    最后一叠文件飘到休息室门前，温知禾弯腰去捡，刚拾起文件的一角，休息室的门敞开，一只踏出的绣花鞋就恰好踩住。

    回房前温知禾问过前台，这间房是续到三天后，打过折的价格不算高昂，她付得起……但她得先找到垫付的那位贺先生。

    来的第一晚没住民宿，行李几乎原封不动，温知禾锁上门放好钥匙，拎着行李箱一步步下台阶，她有意识地越过水洼，却踩着青苔险些打滑。

    放下手机看屏幕，确认是被挂断，温知禾油然而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提起标有大牌LOGO的纸袋，放到一侧的沙发上。

    痛感与胸口处的冷意激得她顿时清醒，温知禾低下头，就见自己被人泼了一身的咖啡。

    蔡馨也不恼，似笑非笑：“想进导演组也不看看自己够不够格，没人带的话留在这里还真不行。”

    拉开帘子，温知禾看到不远处的繁华都市，纵横交错的街道如一张蛛网，闪烁着明亮的霓虹灯，很漂亮。

    躺在酒店柔软的大床上，温知禾深吸口气，缓和片刻便去浴室洗澡换新衣服，拭着湿发来到落地窗前，眼望脚底的泠州，这座城市的白日不同夜景灿漫，但作为远近闻名的古都也值得走一遭，来都来了哪有不采风的道理。

    温知禾眼望他操作设备，犹豫几秒只好转身往外走。

    温知禾微愣，她料想过蔡馨会小心眼使绊子，但没想到对方会做到这种地步。

    温知禾看清她的面容，觉得有些眼熟，还没想起是谁，对方便将纸巾塞到她手里，焦急万分：“能麻烦你自己处理一下吗？要是处理不好您再来找我吧，我还得买杯新的咖啡，真的很不好意思……”

    房卡被贺徵朝夹在两指间递来，他的手指修长干净，骨节分明，指间的黑色房卡镀了层金，看着就贵。

    温知禾脑海里已经飞快掠过蔡馨再度刁难的嘴脸，没曾想她真的挪开步子，虽然文件左上角有明显的鞋印。

    曹泽解释得含糊不清，唯独电话里外那句重音掷地有声：“行了，我看见你了，你过来把工牌交给我！”

    温知禾本以为是酒店的准备，直到侍者解释：“这是贺先生为您准备的蛋糕，这是礼物。”

    蔡馨眯着眼扫视了两行字，乜向她语气轻哂：“你自己写的？”

    “之后再说吧。”曹泽皱眉不耐地扬了扬手，催促她离开片场，很快就投入拍摄的环节里。

    剧组拍摄的时间要紧，温知禾知道自己就算再怎么费口舌也没用，只能上交工牌。

    他的话语依旧妥善平和，眉眼压得极低：“今夜太晚，况且再遇难得，还望温小姐接受。”

    礼毕，温知禾打算去洗个热水澡，身上的衣服还不算腥臭，晾干了明早还能穿。

    她是这么想，刚要去浴室，门外传来铃声。

    餐盘盖掀起，赫然是块黑丝绒蛋糕，也许是考虑到夜里不宜进食过多，这份蛋糕仅四寸。但格外细致的布置，不难看出酒店的用心。

    女孩连忙又致歉两声，不忘帮她捡起掉落一地的文件。

    温知禾托起相机，镜头无意间斜倾，定格在休息厅门口，稍作停留的几人身着西装革履，正清浅地交谈。

    罪魁祸首倒吸口气，欲哭无泪地掏出纸巾凑上来擦：“姑娘，不好意思啊，我真的不是故意。”

    温知禾愣了下，实在不解眼前的男人究竟是因为事而如此慷慨大方。

    话音未完，贺徵朝又问：“我知道这附近有影棚，你在那里工作？”

    眼睁睁工牌被曹泽随手塞进口袋，温知禾抱紧怀里的笔记本，抿唇问：“那我之后的工作……”

    影棚人来人往，快到门口的时候清净了不少，温知禾思绪飘远，没注意旁侧有人，结结实实和对方撞了个正着。

    秉着面谈总比电话聊要方便，温知禾便撂了电话走到曹泽跟前。

    贺徵朝深表理解地点了下头：“人情可以借，预算是多少就支付多少，这样，能接受吗？”

    温知禾抬眸循声望去，能看见曹泽站在器械旁，绷着脸冲她招手。

    温知禾稍怔：“啊……谢谢，这是？”

    翌日七点整，温知禾提前下楼来到酒店大厅接人，接应的演员远比想象中要好伺候，去片场前对方还额外送了她一小盒巧克力，虽然不算多贵重，但这是温知禾头回在这份工作上感觉到人情味。

    想到今早扔掉的卡片，温知禾有些后悔没有留存下来，不过即便不扔，上方模糊的字迹也根本没有用处，之后她再找机会把剩余费用还给那位先生。

    攥着工牌，曹泽叹气低声：“蔡馨人专门说了，不想看见你，所以你最好是把工牌交了赶紧回去。”

    温知禾手指隐隐用力，声音略低：“麻烦抬一下脚，你踩着我东西了。”

    行李箱沉沉落地，滑轮卡在罅隙里，温知禾双手撑着拉杆才稍稍稳住重心。

    真是冤家路窄。

    温知禾不知该怎么回答，虽然他说得没错，可她必须拒绝：“先生，坦白说我确实没有多余的预算支付费用，而且我也不想白白借您的人情。”

    他的手劲儿不算重，但温知禾没做好准备，脖颈直接被往下一扽。

    温知禾更震惊：“还有礼物？”

    温知禾深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句话的道理，一个男人对女人说出这番话，哪怕是善意的、磊落的，也很难不让人心生疑虑。

    厅堂侧方各划分不同功能的休息区，由半镂空的纵向挡板隔绝，黑金瓷砖地一路铺陈，交织出人流来往的步伐声。

    拍摄基地占据大片地，还有着显眼的地标，他能知道称不上多新鲜，况且她脖子上还挂着工牌。温知禾“嗯”了声。

    经理也注意到她的工牌，见缝插针地讪笑着补充：“温小姐所在的剧组，大部分员工艺人都住在这儿，通勤也方便不是。”

    人倒霉到极点就是会发笑，温知禾想笑又笑不出来，这无疑是最糟糕的一天。

    她刚喊一声“师父”，曹泽就抬起手握住工牌，不耐地拽了拽：“摘了。”

    入住手续办理得很顺利，只需她出示一下证件，前台就将房卡挪到眼前：“你好女士，这是您的房卡，您的房间在45楼4512号门，祝您入住愉快。”

    温知禾下意识抬头，却见蔡馨笑意渐褪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