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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花照野片刻失神,阿洛商贸然前倾,收回马头刀,伸手卡住她的下巴将她拉进:“还算不算了?”

    “双方争执不下,蔡歌就把人打了。你昏迷还抱着尸体不放,走不远,暂时在废弃的宅院歇脚。凉州的巡捕已经找来,正在跟影部的人械斗。”

    花照野的声音弱下去,她想到什么,打了个寒颤:“灭门。”

    这一切都很没意思。

    闻之,阿洛商竟自嘲一笑,取下马头刀丢给花照野:“这把刀够你算七十年,每天算八次。”

    还是这种感觉。

    阿洛商提醒花照野:“她和她的情郎,凌家公子逸呢。”

    阿洛商从花照野身上起来,转移话题:“你先想着如何向院外那群人证明你不是杀死徐道微的凶手吧。”说着取出一副羊肠手套,掀开徐道微的裹尸布,问道:“可以吗。”

    这回轮到阿洛商陷入沉默:“跟着你就是喜欢你了?”

    马头弯刀沉甸甸亮晃晃,如同一只花红柳绿的骚孔雀,在手感上和她捡来的烟斗惊人的相似。

    牧归泽,金沙楼真正的老板,曾任朝廷司天监监正,后辞官。前些年算出“长安日烬”的谶纬,三年前就开始陆陆续续将凉州的家什搬往往东京洛城。

    ……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

    阿洛商僵滞:“……”

    阿洛商抬起一根眉毛,洗耳恭听。

    又因为什么一定要来凉州。

    尽管花照野不是很在意,但被阿洛商当面戳穿很不爽,她在地上画圈圈:“你……死变态。”

    阿洛商:。

    见花照野唇角下压,阿洛商摘下手套,弯腰,唇角一勾,拇指在花照野下巴上用力摩擦过,垂下的长睫将瞳孔挡得严严实实:“皮肤细腻得不见毛孔,胡茬也没有……几个大老爷们这样?下次女扮男装,可以用点心吗。”

    花照野沉默一息,抬头坚定道:“我会把我的刀给他,告诉他我的名字我的出身,让他随时可以来找我报仇。”

    花照野又点上烟,没抽,只是放在一旁烧着,道:“徐道微胆小细致,过目不忘,进入金沙楼后只做些搜集的小任务。性格合群内向,同僚也差不多都随牧归泽南下了,应当不是仇杀。”

    “你喜欢我。”

    “这户人家就是被灭门的,凌逸又是被凌家收养的……”花照野瞬间想通二者关联,“难道凌逸是萧家幸存的小公子?萧家灭门和一个小婢女有什么关系?不行,必须去凌家找到凌逸。”

    这刁蛮的耍赖劲,和当年异曲同工。

    她眼中的笑意一点点淡去,开始左顾右盼:“为什么要帮我。”

    可能因为是勒燕人的缘故,阿洛商说汉话来声音低沉,有着类似于老者的缓慢,给人认真靠谱的错觉。

    为什么会失忆?

    是的,争云飞死了,她不可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向天下控诉她如何在皇陵受苦,养育她的师父被辱杀,因妹妹、也就是现在掌权摄政的逐华君替嫁草原,以及因父皇不信任被迫灌下的慢毒和在雪中跪烂的双腿。

    花照野摇摇头:“情杀?两人感情很好。凌家垄断凉州香料生意,夫妻俩多年不育,收养了一个叫逸的孩子,此后生意兴隆子嗣不断,夫妻俩更加珍爱公子逸。”

    他不知道本要杀死争云飞的那一箭射歪后争云飞发生了什么。

    花照野不禁开始想象他说起勒燕语会是什么样子。

    她被谁救起?

    平日里最爱狐假虎威,谁知一朝马失蹄,性命刀尖悬。无意识吞咽:“把你的刀收起来,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长兄是谁吗!”

    这异曲同工的俗气在花照野记忆深处探头探脑,她无缘无故地想起被残阳映照的草原。

    真是欺负残疾人。不要脸。

    “你这样的人,不用算我就知道耽于情爱在一棵树上吊死——多半是因为前妻姐吧。她可是召朝的大公主!金枝玉叶,在皇宫中幸福长大,怎么可能和小生认识呢……就算和在小生失忆前和小生认识,那也不能连坐!”

    见他沉默不语,花照野心里顿时没底:“徐道微只是一天没露面,

    花照野点头:“我喜欢谁就会一直跟着谁。”

    “徐道微十岁被父亲卖给六旬老汉,反抗不过跑了,在路上遇到人伢子,一路辗转来到凉州,又卖给凉州刺史萧家做婢女,后来萧家被灭门,徐道微是唯一一个逃出来的,再次流落,于路别乞讨,被我捡……”

    花照野确实没有认真的女扮男装,不过是束起长发,平日里穿着公子才会穿的圆领袍。

    “哪方面?”

    阿洛商两手一摊:“失手杀了凉州巡捕,现在是通缉犯。”

    花照野摆烂,放弃挣扎,躺在地上手脚打开,似乎在说:要不你杀了我吧。

    《殿下你好惨啊》

    “不对。”

    阿洛商喉头的伤疤开始作痛,明明早在七年前就愈合了。

    “你可以自己逃。”

    阿洛商剑走偏锋出其不意,花照野如何没有料到他会这样做,暂时想不通这其中深意,显得有些呆滞,差点没接住刀:武器是可以随随便便脱离掌控交给别人的吗?

    在哪里养伤?

    花照野感觉自己被嘲讽了,但是没证据。

    花照野瞟了一眼横在自己脖子上的马头弯刀,心里偷骂一句。

    花照野大惊:他怎么会知道牧归泽……

    自逐华君争云皎掌权以来,非议不断,朝廷分为两派:一派以天子师温颂玉为首,拥护皇权独立,三天两头要求逐华君还政少帝;另一派以司天监章恃正为首,表面拥护逐华君,实则暗地架空这位代为监国的公主。

    花照野像是悟了什么,瞳孔骤缩了一下,幽幽道:“……不是我自做动情………”

    同父异母?一起长大?

    阿洛商本想扶她一把,最终悻悻收手攥拳,展平白布盖在徐道微的尸体上,起身道:“上岸后,凉州的巡捕说你就是杀死徐道微的凶手,要拿你我归案。”

    她再次确认道:“最近朝廷局势怎样。”<                                                阿洛商说不出。

    看上去礼貌得不得了,花照野却觉得这三个字由阿洛商说出来怪怪的。

    “这里是萧家的府邸吗,为什么会来这里。”花照野摇摇晃晃起身,问:“从水中上岸后发生了什么。”

    花照野说到底只是个给金沙楼打工的刺客之一——或者说和楼主关系最好的刺客之一,暂代凉州金沙楼的楼主之位,处理遗留事物和酒楼生意,并无调人之权。

    冰冷的刀面毒蛇一般贴着锁骨,花照野下颌线逐渐收紧,安慰自己:影部首座嘛,消息灵通很正常……不对,不正常!真正的金沙楼楼主牧归泽秘密南渡的事朝堂不该知晓,温颂玉在朝堂上出事了吗?又有人和他作对?

    花照野有些意外:“她是公主,怎么会不幸福?”

    “我喜欢你,想帮你,有问题吗。”

    阿洛山愠怒道:“他们家不是死的只剩他一个了吗,怎么舍得把你藏到偏远的凉州,默许你杀死贪官,和金沙楼真正的主人牧归泽交好?”

    花照野疑惑道:“我和温颂玉同父异母,一起长大,不叫长兄叫什么。”

    这下可给阿洛商问到了。

    那阿洛商是哪一派的人?他还知道什么!

    “花照野是假名吧。真名是什么,哪家的,为什么来凉州。”

    她有些撑不住,抽了一口荔枝香重复蔡歌的话:“‘因贪玩而幸存’……”

    只有两种情况:首先,他对现在的局面有着十足的把握;其次,绝对实力极度悬殊。

    在召朝广为流传的故事里,大公主争云飞因“非星之谶”自幼守皇陵,十七岁和亲勒燕草原,两国交战,为母国传递情报,勒燕王子在死前以牙还牙。

    不管她叫争云飞还是花照野,说出来的每句话每个字都让阿洛商的太阳穴突突疼。

    阿洛商的存在感和侵略感过于强烈,花照野心曲紊乱,本能地厌恶这种压迫不断后撤。阿洛商穷追不舍,直到将花照野压了个严严实实。

    人们普遍的认知是:大公主灭勒燕一战立大功,可惜在胜利前夕死了,没有凯旋的命。

    “她的童年并不幸福。”

    阿洛商道:“你是说‘肃德皇贵妃’,天子师温颂玉?叫得这么亲,怎么改口,不叫表兄了。”

    “大胆!我不想被烧死!”

    花照野看不到阿洛商眼中的错愕,眼前都是混沌模糊的虚影,像是害了翳病的老者。她在一旁分析得头头是道:“你要是不喜欢我,为什么要一直跟我。”

    阿洛商眼神愈发晦暗:失忆后什么都不记得了?温颂玉重新编造了争云飞的过往吗?为什么只记得温颂玉!

    他向来讨厌朝堂上衣冠禽兽的勾心斗角,看不清明也玩不明白,在草原时就被眼前人摆了无数道,因此下意识地排斥这些弯弯绕绕。这些年若不是桑诺时刻警惕着,阿洛商估计要被朝廷的各个势力利用完再杀掉——简单来说就是“玩狗一样”。

    她是男是女并不重要,在凉州,没人敢问,也没人敢因为“她是个女人”而发难,只有温颂玉固执地要求:务必隐藏真实身份。

    阿洛商放开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花照野,不说话也不动作。

    “蔡歌,就是刚刚被你吓晕那人是我前上司,目前是我属下。他不准,要求立刻回京面圣。”

    温颂玉温颂玉,哪里都有他!

    他重新带上手套,细致地检查尸体,道:“枕骨凹陷,创缘整齐,锐器所伤。一招毙命,活着的时候,她应该,没受太大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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