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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他的期望还是落空了。

    她像是实在被王勋和裴钦吵得受不了了,按了按太阳穴说道,“御史既然觉着有必要,那就带人查一遍吧,武源,拨给裴御史二十人……”

    李知节像是茅塞顿开了:“而且,若是活人身在火场,定然会奋力挣扎,即使暂时失去意识,也应该会应激做出些反应来,而刘明府的尸身体态……如此安详,不像是因火焚烧身亡的,老翁,您说是也不是?”

    “那就这样,大家都早些休息吧。”李知节半垂着眼,看起来似乎也有些倦了,说完此话便朝众人微一点头,转身抬脚离开。

    “这里,有些奇怪。”那位县尉单膝跪在地上,指了指刘升的脖颈。

    “明日再查?”武源冷哼一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然后刹那间变了脸,金刚怒目、疾言厉色地喝道,“若是证据被销毁,县丞可担待得起?!”

    李知节哼笑了两声,没有再理睬他,转而上前观察起刘升的尸体来。

    李知节并不想独断专行地直接下命令要求彻查到底,俗话说得好,围师必阙、穷寇莫追,强硬的手段并不是时时都管用,她并不想看到唐年县衙狗急跳墙的结果,而且说实话,她的确对“刘升为什么会死”有些好奇,所以她想,如果众人配合的话,帮忙查出真凶与其背后的动机也不是不可以。

    “既如此,您就快下去歇着吧。”李知节宽慰一笑。

    一旁的县尉见状,利索地将袍一撩单膝跪倒,双手在额前交握,恳请道:“刘明府死因实在可疑!卑职恳请殿下彻查!”

    “……”王勋眼中闪过一丝慌张,但他还是很快便冷静下来,躬身行了一礼。

    “嗯……”李知节似乎拿不定主意了,有些犹豫地抿紧了唇,似乎陷入了沉思。

    王勋又有了些底气,得意地心想,她就算有几分心机,终究还是个没主见的小丫头罢了,于是好心建议道:“三堂住得都是刘明府的家眷,今晚就搜查恐怕……”

    “算了?然后府中再多几个密探?”李知节轻哼一声,抱臂说道,“能查出幕后之人当然最好,查不出来,我也要他知道,算计我的下场。”

    老仵作表情僵硬地称是,又跪倒细细验了一番,头垂得极低,似是不敢与诸人对视:“少府好眼力!此处……此处正是被绳索勒伤后、又遭火燎的痕迹……”

    “御史以为这上下搜查一遍是短时间内就能完成的吗?”

    “好了武源,”李知节似是有些责备地拦住他,苦口婆心道,“王赞府也是好心,而且,他所说的确有理,大家都辛苦了一天……”

    裴钦又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一个晚上不知道会生出多少变数……”

    “别急呀……今日种种,你觉着这唐年县衙怎么样?”李知节有些突兀地问。

    王勋瞧见她朝三堂方向走去,连忙问道,“还不知殿下今夜在何处落榻?”

    王勋心道不好,急忙打断说道:“殿下,万万不可……”

    王勋自然想不通面前这几人为何对刘升的死因如此执着,刘升死就死了,这事就这么算了不好吗,非要彻查到底……他心中止不住地埋怨起来,又一边抱着侥幸的心理,期待众人什么都发觉不了。

    这真是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得正好。

    “我本意并非是要通宵彻查,但至少,应该先将县衙上下仔细搜查一遍吧!”

    王勋松了半口气,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试探问道:“殿下以为,应当先搜查哪里?”

    裴钦仍然眉心紧锁,但最终还是没有反驳,默默应了下来。

    王勋和老仵作皆是身体一僵,可当他们抬眼对上李知节温和无害的笑容时,又有些捉摸不透了。

    “赞府这么性急作甚,本宫话还没说完呢,”李知节轻笑一声,也打断了他的话,“赞府所言也是极有道理的,所以,不如各退一步,今晚就先着重搜查一部分,剩下的……明日再说。”

    “大庭广众之下,歹人竟敢杀害一方县令又公然放火,将法度伦理置于何地!实在是胆大包天、罪大恶极,本宫不能叫刘明府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这件事必须彻查到底!”李知节忿然作色,没等王勋说话,就立马吩咐道,“武源,令亲事府将县衙看守好了,一律人等暂时不准离开县衙,羁押候审!”

    “是!”

    似乎一切痕迹都被烈火吞噬了,李知节陷入沉思,她之前所说的“仵作经验”完全来自于某些法医题材影视剧作品,不过不要紧,刘升是怎么样被杀的都无所谓,就算他真的是自杀也无妨,只要咬死了刘升是为人所害,就有深入追究的理由,所以,现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将“谋杀的结果”敲定下来。

    “是……是,”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了几分,“微臣生活简朴些不要紧,只要唐年的百姓们生活好那就够了……”

    “对,对!从刘明府的尸身来看,分明是为人所害啊!”老仵作连连称是,又“哎呦哎呦”地叫唤了两声,“微臣老眼昏花,而且时候又不早了,难免犯了糊涂……”

    待与众人拉开几丈距离,李知节倏地抬起眼来,眼底一片清明,哪还有方才的半分困顿。

    “殿下三思!”裴钦闻言猛地抬起头,半是不解半是惊讶地说。

    “王赞府说得对,”她像是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顺着他的话说,“那就辛苦御史带人搜查一番二堂与前堂了……哦对还有刘明府的尸身,劳烦少府仔细安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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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卑职以为御史言之有理,那王县丞再三阻挠,想来县衙里定然有些什么,今夜彻底搜查一遍时机最好不过,”武源挨近了些,以另一边的争辩声作掩护,压低声音道,“即使有亲事府巡卫,但毕竟难以面面俱到,若是今夜被歹人钻了空子,趁机毁尸灭迹那可怎么办?”

    “怕就怕瞎子点灯白费蜡,竹篮打水一场空啊,”她像是自言自语般地嘟嘟囔囔,“与其白费力气还打草惊蛇,不如引蛇出洞。”

    他想了想,摇摇头答说:“县衙上下官员沆瀣一气、欺上瞒下,恐怕大多数县衙官员的意思都和王勋一般——不想我们深究下去。”

    可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县衙里还有些东西没有被“清理”掉,如果被发现,那他就完了,刘升死了倒是逃过一劫,可他还活着呢!他可不想死!

    “是啊,”李知节点点头,“你觉着好查吗?”

    众人闻言瞧过去,刘升的颈部之上是火焰的杰作,褐色、深红、乌黑的色块随意地组合在一起,像是抽象主义的风格,众人又顺着他的手指仔细看去,他的指尖落在喉结上方一寸左右的地方——这一处若是直直地从上往下看,可能什么都看不到,因为刘升宽大的下颌骨会几乎将这一处遮住,但若是视角低下来,就能观察到这里有一道细细的、断断续续的、颜色略深的线,上下还很有规律地排列着一些焦烂细微的小芽。

    武源也皱起眉,十分不赞同地点点头。

    “殿下,时辰也不早了,明日白天再接着查也不迟啊!莫要伤了贵体才是。”王勋凑上前,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悄悄拿眼瞥她。

    “王县丞真是个好人哪,今夜说不定要亲自带我们去找证据呢,可千万要把他和三堂盯好了!”

    刘升浑身上下无一处完好,残余的织物与身体黏连在一起,像是在他身上印刻了某种图腾,如同古老的祭祀一般。他的头发被烧了个精光,头皮上黑一块红一块,坑坑洼洼,脸部化作一团焦肉,难以分辨五官,面目十分可怖。

    二人争执起来,局势愈演愈烈,而李知节却是一副闭目塞听的样子,摩挲着指尖,神色玩味。

    然而李知节已然顾不上他了,她朝前迈了一步,清了清嗓子,无可奈何的声音响起——

    王勋磨了磨后槽牙,十分狠毒地瞪了那县尉一眼,此人之前就有些不合群,他和刘升曾多番点拨暗示他,可他却充耳不闻、一味装傻充愣,不肯与他们一条心,他本以为这厮只是愚直清高、不会来事,可现下见这厮与那灵真公主一唱一和,他方明白这人哪里是不会奉承,只怕是人家根本瞧不上自己,不稀罕巴结他们呢!想到这里,王勋简直恨得牙痒痒,这装模作样,见风使舵的贱人,他真想当场啐他一脸!

    “好了好了!”

    ……

    “老翁,您再瞧瞧是怎么回事?”李知节看向老仵作,皮笑肉不笑。

    “是……”

    其余几人更是不明所以,但碍于人已走远,只得听从安排,各回各处各司其职。

    这是在……点他呢?

    他又摇摇头,态度显而易见:“难,一                                                则,我们不清楚他们做过什么、应该会藏什么,搜查没有重点,很容易漏掉证据,二则,谁会留着致命的证据等着人来查呢?就算就证据留下,也自然被藏得严实,我们又对此地不熟,搜查太困难了——殿下,所以我们才更应该尽快搜查啊!”

    李知节回过头,有些惊讶地说,“自然是在三堂,一切都已安排好了,赞府不必忧心。”

    “其实……”武源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殿下,没有了刘升,再想查出幕后之人就难如登天了,反正他已经死了,结果也不算坏,不如就算了吧?”

    “可……”

    她轻且快的声音在暗处悄然响起,如天真烂漫的少女,又如山中吃人的精怪鬼魅。

    “可这案子也不是一个晚上就能查出来的呀!”王勋立马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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