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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子俞咽了口唾沫，匆匆转头扫向显示屏，69楼变向68楼的一秒之间，空气如同冰冻般凝滞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江少恒满不在意：“我改变主意了。”

    江少恒总有办法让他烂的不能再烂的生活，更艰难一些。每次当他稍微看到一丁点儿希望，江少恒都会及时出现，无情的掐灭这一抹火星，把他的生活重新调成困难模式。

    一开始他只是急切的想要寻找苏子俞的代替品，以此来证明自己不是离了他不可。

    他的审美就像被苏子俞统一了一般，再也容不下其他人的存在。

    “子俞，你真该庆幸自己的腿断了。”江少恒抬手把着苏子俞的后颈揽进自己怀里，沉声开口：“不然我一定会用更下流的方式让你再也走不动路。”

    苏子俞咬紧牙愤懑的盯着地面，垂在两侧的拳头骤然攥紧，继而松开，又攥紧，松开。

    苏子俞根本不知道，这半个月，自己等的有多煎熬。而自己做的这一切这一切，只是为了不伤到他。

    江少恒把他身体细微的变化看在眼里，心想：惩戒也惩戒了，软硬兼施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于是语气温和了下来：“过来，环住我的脖子。”

    可是他的话音刚落，耳边响起对方的轻笑，像是恶魔的低吟。

    话音未落，电梯到了，两扇门缓缓打开，里面是空的。

    眼前那一抹光亮稍纵即逝，电梯里又陷入死一般的孤寂。

    “你骗过我很多事情，可是在这件事上从来不唬我。” 苏子俞眸子暗了暗，自嘲道：“如果不是为了……你也不会留下我了。”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苏子俞猛然推开了他的怀抱，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强行拉开和他的距离。

    “子俞，别闹了！”江少恒冷声道。

    如果现在有一丝光线，苏子俞便能从电梯门的倒影中看见江少恒的表情。

    两条腿悬空，会让人没有安全感，会让人越发依赖抱住自己的人。

    苏子俞用尽全力去掰扯他的手，毫不留情的在他手背留下一个一个狰狞的血痕，一开始是在拼命挣扎，后来又掺杂了泄愤的意味。

    可是，母亲的命现在就捏在他的手里，他又怎么可能为了那一丁点儿可笑的尊严而至母亲于不顾？

    可是像这样服软求饶的话，他终究还是说不出口，尤其是在江少恒面前。

    苏子俞觉得自己拒绝的已经足够明显了，如果江少恒再听不懂，那绝对是他有意的。

    苏子俞能感受到的，只有对方一次又一次恶趣味的调笑，以及随时可能挣脱桎梏的兽/性。

    他以为自己很快就能恢复以前那样的生活，但是江璐璐无意间的一句“有点儿像苏子俞”，让他无处遁形。

    “看见又能怎么样？”

    他的存在，让苏子俞心中已经结疤的伤口重新裂开，化脓，腐烂。明明早已经疼得没有知觉了，可江少恒总有方法让它碎的更彻底一点儿。

    “你为什么就那么不信任我呢？”

    每次每次，从来不听别人的意愿，从来不管别人愿不愿意，从来不顾别人有多痛苦。

    “苏子俞，这就是你的态度吗？”江少恒的话打断他的内向挣扎，他看起来好像真的快没耐心了。

    “我说过，和我在一起，什么事都会好起来的。可是为什么你总是那么不听话呢？”

    “可以了吗？”他哑着嗓子，声音有些颤。

    “不用担心，我们可以晚点儿再回去。如果他们知道我在陪老婆，应该也会谅解的。”

    他觉得有万千只蚂蚁在手臂噬咬，又沉又痛，聚集全身的力气都抬不起一只手。

    面对身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向来在情场游刃有余的江少恒一时竟然手足无措起来。

    想要挣脱他，很难，他几乎从来没有成功过，可是他至少不想让对方好过。

    “你放开我！江少恒，你放开我！”

    苏子俞置之不理，整张手掌在显示屏乱摁，几十层的数字突然全亮，电梯门忽然在23楼的位置打开，一缕光亮在眼前闪现。

    江少恒就着这个姿势走到电梯前，摁了下键。苏子俞没想到他能这么大胆，吓的心脏漏跳了半拍，扯住他的袖子制止道：“会有人看见。”

    自己在公司熬了大半个月不去见他，好不容易才等到他的腿伤快好了，现在怎么可能真的舍得动他？

    他的语气那么平静，就好像黏在蛛网的昆虫，久久挣扎无果，只好安静下来与蜘蛛谈判。与其说是在哀求，倒不如说是挣扎后的妥协。

    “我跟你开玩笑的。” 江少恒苦涩一笑，“你怎么什么都信呢？”

    其实仔细想想，的确如此。他后来喜欢的那些人有的长得像苏子俞，有的性格像苏子俞，有的和苏子俞一样穿着校服，有的和苏子俞一样喜欢钢琴……他喜欢收集这些碎片，可从来不喜欢碰那些人，因为那些人给他一种无法忽视的陌生感。

    眼泪，挣扎，撕咬，也从来没有任何用处，反而会被他当做助兴的工具，然后进行新一轮更疯狂的折腾。

    苏子俞顾左右而言他道：“我的腿受伤了。”

    他的真实意思是：你说过在我伤好之前不会碰我的。

    苏子俞就像狗一样，被呼过来唤过去，这样幼稚而耻辱的游戏不知道重复了不知多少次。

    “下午，你要去公司，会来不及。”

    他眼中的落寞与委屈，他表情的真挚与坚定，他清醒着把自己往火坑里送，他一步步走向无可挽回的境地。

    冰冷的电梯泛着铁青的脸，如同不近人情的老人，明明只是举手之劳，却不肯伸出援手拉两人一把，眼睁睁的看着深陷泥沼的人挣扎，溺亡……

    转身摁下离这一层最近的按键，可还是晚了半秒，电梯门没有开，显示屏从38楼变成37楼。

    苏子俞叹了口气，“江少恒，我们就非要互相折磨吗？”

    苏子俞又一次被猛推出去，尚未痊愈的小腿猛地一震，疼的他轻轻蹙眉，额角已经蒙上一层细汗。

    江少恒就像一个幽灵，游荡在他本来就不是那么美好的生活中，他所掠过的地方寸草不生，蛮烟瘴雨。

    苏子俞淡漠疏离的注视着两人的镜像，脸上没有一丝情绪起伏：“江少恒，我真的累了。”

    可惜，封闭的空间透不进一缕光，苏子俞什么也看不见。

    自己七年前苦苦追求却得不到的东西，全在这一刻，以一种玩笑般的全部给了他。

    就算自己已经克服了始乱终弃的秉性，又怎么让苏子俞相信自己不是以前那样风流薄情的人了呢？

    苏子俞咬了咬下唇，看了看显示屏，显示屏刚好从56楼变成了55层。 狭隘缺氧的空间里，他觉得喘不过来气。

    江少恒俯视着他那心怀不甘却只能无奈屈服的神情，无声的叹了口气，不紧不慢的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抬起他的下巴。

    这是事实。

    江少恒身体一僵，他从未想到苏子俞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想的。

    在他看来，江少恒要比蜘蛛恐怖百倍。蜘蛛捕捉昆虫只会一口吞食，可江少恒不一样，他习惯在吞食之前有一个虐杀的过程，他要看着猎物痛不欲生，他要将猎物折磨至死。

    哪怕他已经变得不再像自己。

    江少恒轻轻笑了一下，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声安慰道：“我们可以慢点儿。”

    电梯门没有感应到人的经过，发出一声沉沉低吼，缓缓关闭了。

    苏子俞悄悄在心里松了口气，凑近显示屏摁下了一楼。

    江少恒从背后紧紧抱住他，不给他任何逃脱的机会。

    苏子俞皱了皱眉，提醒道：“前台在一楼。”

    他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自己有多喜欢他，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自己不是为了睡他才缠着他的，犹豫着要不要松开他，让他重获自由，以此来证明自己愿意为了他而改变。

    苏子俞一时慌了神，抬眼正对上江少恒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瞳孔里清晰印着他惊慌的模样。

    他脸上流露出厌恶的神情：“因为你随时随地都会乱发/情！”

    时间在慢慢流逝，也许并没有很久，因为江少恒不可能有那么多的耐心陪他耗下去，只是现在所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对苏子俞来说，都是一种炼狱般的煎熬。

    他不知道，从来没人教过他，也从来没有人相信他会改变。

    换句话说，苏子俞现在只能依靠他。

    他突然很想告诉苏子俞，自从他走之后，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再找过别人了。

    苏子俞背后猛地一颤，一幕幕不好的回忆如惊涛骇浪般涌进脑海，发自本能的恐惧感瞬间侵袭了他的心脏。

    苏子俞倒吸了一口凉气，微微踮起脚跟，就像一只提线木偶，机械的张开手，麻木的环住了对方的脖颈。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直低着眸子，尽量避开江少恒的视线。

    可是还没等他抬脚，重新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中，炽热的，可从来无法给他一丝温暖。

    可事情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江少恒转过身，腾出一只手摁下了二楼。

    可是转念又想，就算说出来又能怎么样呢？苏子俞会信吗？连他自己都觉得滑稽，又怎么要求别人去相信。

    有时候苏子俞甚至在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凿了他家的祖坟，绿了他的老婆，结下了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这辈子才会被他这样对待。

    江少恒轻而易举的抬起他的大腿，紧紧缠在自己腰旁，让他整个人像树袋熊一般挂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