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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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这个狗奴才。

    这些年来，顾雪城曾经被这种“沐浴净身”折磨得昏过去很多次，年幼的时候，他也害怕过，也哀求过，可是没有任何人救他，到了如今，他已经麻木了。

    他才知道，原来如此。

    周悦厚着脸皮继续忽悠：“我占卜了好几次，真的，我没骗你。发现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之后，我就一直想要救你，可又怕城主看出破绽，所以只能像以前那样，辱骂你，鞭打你。”

    顾雪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傻逼。

    周悦也有些尴尬，他轻咳一声，一边回忆着某部古早电视剧，一边动情道：“小城，我最近一直反反复复地做同一个梦，你猜我梦见了什么？”

    夜色如水，顾雪城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呆呆望着那扇小小的柴房窗户。

    顾雪城还是面无表情。

    “少城主，小的们得罪了！”

    他心中一阵怜惜，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碰一碰那些伤痕，看看严不严重，可是只听“啪！”一声脆响，他的手被顾雪城狠狠打开了。

    他悄悄离开了父亲卧房，没有告诉任何人。

    只见两个五大三粗的粗鲁汉子，一个捉住顾雪城两条胳膊，另一个已经把他上半身的衣衫撕开了，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肉，顾雪城似乎已经完全放弃了挣扎，清丽的脸庞苍白无比，水晶般的眸子一片茫然，任由那些又粗又黑的手撕开他的衣衫，像一个破破烂烂的布娃娃。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破旧的窗户被踢了个粉碎！霎时间，明亮的月光如水银般倾泻而下，一个青衣人在这漫天月色中，轻盈地落入了柴房。

    顾雪城：“……”

    顾雪城愣住了。

    顾雪城怔然望着那束月光，为什么他的生命里，从来都没有过这样一束光呢？

    为了让父亲满意，他更加努力地修行，每日凌晨就起床打坐，练剑练得满手都是磨破的水泡，狼吞虎咽地咀嚼着那些苦涩的灵药灵草……

    周悦想了想，索性脱下自己外衫，像偶像剧里男主角对待女主角一般，轻轻把外衫披在了衣衫不整的顾雪城身上。

    他钻狗洞进了后院，又小心翼翼地避开巡逻侍卫，好不容易才找到柴房，就听见里面传来撕衣服的声音，他大惊失色，赶紧凑到窗户缝里一看，然后肺都气炸了。

    他厉声道：“你们在做什么？！畜生！”

    自己又是灵犀峰峰主，平时住在灵犀峰，根本没办法时时刻刻保护主角受，更不用提什么教育主角受、帮主角受结丹，避免他黑化了。

    他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杀意，淡淡地重复道：“周峰主，你想做什么？”

    后来，幼小的他也期盼过，会不会有人愿意帮助他，拯救他，带他逃离这个地狱，会不会有人愿意温暖他，照亮他，就像这束月光。

    说到这里，周悦顿了顿，等着顾雪城好奇提问，结果顾雪城根本没吭声，一副“我看你怎么演”的表情。

    对了，那枚玉佩！唔，可以如此这般……

    周悦有个未成年妹妹，所以他平时对这种事情非常敏感，一时间他满脑子都是“猥亵未成年儿童”，再也来不及多想，一脚狠狠踹开了窗户！

    不知过了过久，耳边忽然传来“砰！！”一声巨响，柴房大门被粗暴地踢开了，顾雪城睁开眼睛，看见两个粗壮的侍卫，抬着满满一盆水走了进来。

    直到他九岁生辰那天，他感觉修为有了很大进展，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父亲，没有经过通传就来到了父亲卧房，然后在窗外听到了那些话。

    月光如同轻盈的薄纱一般，静静洒落在柴房地面，顾雪城疲倦地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束遥不可及的月光，他知道，他生命的里面，永远不会有光了。

    方才看见那道青色身影在漫天月光中落入柴房，他几乎产生了某种可笑的幻想，以为终于等来了那束光，可是当他看清楚了那张面孔，满腔热血都被泼了冷水。

    小时候，他总以为自己不够努力，没能早早结丹，所以总是引得父亲大人勃然大怒，责罚毒打。

    看书的时候还不觉得，可是看到现场，周悦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浑身血液直冲脑门儿！

    一个侍卫狠狠按住他，另一个侍卫粗暴地撕开了他的衣襟，随着“嘶——”一声高亢的裂帛声，早已粘在血肉上的衣裳被硬生生撕了下来，顾雪城紧紧咬着牙，一声不吭。

    原来，每次顾雪城被毒打之后，顾如海都会派下人用盐水为这个儿子“沐浴净身”，下人们会把那些和血肉粘在一起的衣裳粗暴撕开，再用冰冷的盐水泼在那些狰狞的伤口上，那种痛楚足以让成年男子满地打滚，痛哭哀嚎。

    没有父亲，只有恶魔，没有人间，只有地狱。

    那扇窗户已经很破旧了，朱红色的窗框色漆剥落，窗框上糊的棉纸也破了一块，一束清冷的月光从那块巴掌大小的破损处洒落，在地面上映照出一块明亮的光斑。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看来顾雪城虽然性子柔弱，但意志还是比较坚强的，周悦望着少年，倒是多了几分欣赏之意。

    周悦细细思索着，渐渐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自己必须把人弄走，放在眼皮子底下。没错，把顾雪城从柴房偷出来，藏到灵犀峰。

    周悦也觉得有点羞耻，但身为打工人，不择手段地完成系统任务是他的工作，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编了下去：“就在猎户要拧断我脖子的时候，一个砍柴童子正好路过，他用他砍的一大捆柴，还有辛苦积攒的一小袋铜钱，和猎户换了我，把我放生了。”

    这狗奴才长年虐待自己，今天先是羞辱自己，后来又鞭打自己，还假惺惺地说什么“好孩子，别害怕”，现在又忽然跑来柴房，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顿了顿，又道：“你还记得吗，今天鞭打你的时候，我用嘴型跟你说，’好孩子，别害怕，我会避开要害的。’，因为当时城主在场，所以我只能这样保护你

    渐渐地，他的心也就冷了，既然没人愿意帮助他、拯救他，没人愿意照亮、温暖他，那么总有一天，他要毁了这个冰冷的世界，让大地血流漂杵，让众生哀嚎惨叫。

    顾雪城冷冷道：“所以呢？”

    周悦心道，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静静凝视着顾雪城，动情道：“你应该已经猜出来了，这就是我们的前世。我是那只小狐狸，你是那个砍柴童子，是你救了我。”

    顾雪城没有回答，反而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他，周悦能读懂那种眼神——“你他妈当我傻子呢？”

    周悦跃进柴房，怒道：“畜生！！”

    周悦松了口气，又调出黑化值看了看，还是20%，看来自己来得还算及时，主角受只被撕了衣服，精神没有崩溃，黑化值也没有加深。

    劈晕两个侍卫之后，周悦扭头看向顾雪城，顾雪城瞪大了那双黑水晶般的眼睛，怔然望着他，一副吓呆了的模样。

    两名侍卫吓呆了，一个结结巴巴道：“周，周峰主，小的们奉城主命，给少城主沐浴……”

    虽然这个法子非常危险，但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自己是顾如海的狗腿子，任谁也想不到，自己敢偷顾如海的儿子。

    他眯了眯眼睛，淡淡道：“没怎么样。”

    顾雪城看了那铜盆一眼，近乎麻木地想，又来了。

    “那两个禽兽没对你怎么样吧？”周悦柔声道。

    周悦早就知道这段“柴房侵犯”剧情，哪里会听对方狡辩，他只觉得无比恶心，根本不想和这种人渣多说半句话，直接一掌一个，全都劈晕了。

    周悦柔声道：“所以，我想救你出去。”

    “周峰主，你想做什么？”顾雪城冷冷道。

    周悦没办法，只好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梦见，我是一只白色的小狐狸，在一座荒山上独自修炼，可是有一天，我回家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猎户，我道行不深，竟然被他捉住了。”

    是了，主角受刚刚差点被两个男人侵犯，现在正是羞耻无比，脆弱惊慌的时候，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自己怎么能随便碰他呢？

    领头的侍卫粗声粗气道：“小的奉城主命，用盐水为少城主沐浴净身。”

    周悦没有回答，心里暗暗忖度，虽然这次没事，可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顾雪城呆在凌霄峰，风险实在太大了，这可是漂亮又柔弱的主角受，稍微长大一点儿后，所有男人都会对他感兴趣，说不定哪天就被侵犯了。

    顾雪城轻轻眯了眯眼睛，这狗奴才该不会也发现了那个秘密吧？想到这里，顾雪城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冰冷的杀意也心底冒了出来。

    顾雪城蹙眉道：“周峰主，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嘛……”周悦感觉到了对方的紧绷，只得尴尬地收回了手。

    顾雪城有些莫名其妙，这盐水澡还没来得及洗呢，周悦就把人给打晕了，还能怎么样？

    周悦目光扫过顾雪城光裸的上半身，不由得呆了呆，少年单薄的身体上面全是新新旧旧的伤痕，有鞭伤、杖伤、烫伤……重重叠叠，触目惊心。

    是自己疏忽了，这可是耽美小说，不能把主角受当成普通男孩儿对待，得把他当成一个柔弱敏感的男妹子，既要好好保护，又不能太过随便。

    只是有一个问题，原身经常虐待顾雪城，自己穿过来这短短半天，也延续了原身的人设，又是羞辱又是鞭打，顾雪城估计非常害怕自己，怎么才能取得对方信任，让他心甘情愿跟自己走呢？

    周悦打定了主意，便放柔了语气，跟哄小姑娘似的：“小城，你应该知道，你父亲一直怀疑你的身世，你如今的处境非常危险。”

    在一声接一声的裂帛声中，他茫然地盯着那扇窗户，那束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