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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念想起家中幼弟走时还在他耳边不停念叨“女侠姐姐”的恩情,于是又加上了一条:“若非必要,不要对她动粗。”

    屏风后有一木头长柜,其与旁边书架之间留有一人的空隙。倘若藏匿在此,阿骆从窗口处张望,确实发现不了身形瘦弱的小丫头。

    陆子敬想过她有战死沙场的一日,但总以为那是一场艰苦卓绝亦或是酣畅淋漓的大战——可孟飞鸾为何回被一支名不见经传的匈奴小部落私军杀得丢盔弃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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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自屏风后走到了客席之间坐定。

    “心思倒是不少。”

    徐应会意,有意高声呼叫来掩盖几位军爷的脚步声,大踏步进门道:“阿骆,咱们正厅的小兄弟可还在堂中啊?你可有好好看茶,可别将他怠慢了——”

    “甲胄?”

    “不必多言,我自有定夺。”

    热水落入碗中,茶叶舒展脉络,茶香四溢,徐应也镇定多了,吹了吹杯上的热气,而后事无巨细地将孟飞鸾的举止言谈讲了出来。

    “不必去找。你连他是男儿还是女儿的装扮都不知晓,如何问起呢?昨日我的几十名兄弟都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今日她都已离开多时了。”陆子敬摇摇头,边答话边追随着那一列脚步,来到了书架转角。

    “那、那人是……”阿骆读出弦外之音,吓得两腿发软,“管事的,你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将人放走啊!我真不过是背过身取了一只茶壶,回身就只见到这窗户大开,人已是不见了。”

    不是走窗户,难不成是大摇大摆走的正门?

    此刻,陆子敬看准他的惊慌,上手拍了拍他颤动的肩,阻住语调中的慌张,努努嘴示意他继续动作。

    “徐应,徐应,你莫要着急。”

    因为我从未有一刻相信她当真命陨。

    “哦?此话当真。”陆子敬伸手作了一个“请”的姿势,快步走出队列嘱咐了下去,“叫上几个靠得住的兄弟随我过去,此人身手不错,人也狡猾。”

    看到这花纹,众人不免都想到了一个地方:滇南。

    陆子敬神色一凌,抽丝剥茧,终是看到了扑朔迷离中的一点线头,语气更严肃了几分道:“你将她先前的一言一行统统讲来。慢慢讲,不必着急。”

    对这二人唱戏似的认罪,陆子敬没听到似地走到窗边,兀自勘察起来。

    陆子敬昨日从马市排查完,天色已晚,便顺势在外城宿了一宿。www.sichao.me

    昂首挺胸地站在兵列尾端,他心中还在琢磨着昨日那女子意欲何为,被此番巡查的监军一鞭子抽到了手背上。

    在听到“滇南马匹佩甲胄”一事时,陆子敬两撇粗重的眉毛下垂,一双虎目也被皱起的眉间拧到一起。

    凤阳将军。

    正在众人担心小仆阿骆安危之时,他自厅外边高喊边奔走着进来,慌里慌张道:“当家的,那歹人跑了!我只不过转身添水倒茶的功夫,回过头见窗户大开,人便跑了……我当即鼓起勇气追出去,问了一路都没人见到。”

    “正是,两侧皆为马场,有小仆轮值,此刻也有多马正在散步,不好出逃。”徐应向左右一指,介绍道。

    马场内皆是结构松散的黄土,与街上的灰尘不同,踩过一趟后走在石块地板上会留下明显的土色脚印。

    “人不是从窗户走的。”

    转身走时,监军腿脚一软,汗流浃背,身形摇晃便要跌在地上。www.tianran.me

    “你说你自父辈手中承买卖马匹的业,依

    那监军不解他的意思,只以为是新兵中出了愣头,再次扬鞭,意欲在众人面前立立威望。

    “都怪小的,小的不该去添那一壶水……”阿骆急出的一头汗都往眼底下抹,恨不得淌下眼泪来悔过。

    夜中,他翻来覆去地将与陆高鸣口中的“侠女姐姐”的信息问了几个来回,从身形身手到口音着装云云,事无巨细。

    想到“甲胄”与“战马”,他不不由自主地放低声音,继续道:“她提到了专给战马佩戴的甲胄。”

    他忽而淡淡出言打断道,“窗户边上没留下半点痕迹,木头缝隙中也不染马场的黄土块,便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也无法达到此境。”

    徐应的眼珠子在陆子敬脸上转了一圈,被他一张铁面吓得不轻,立即训斥起阿骆:“一回头就没见到人,怎么可能?定是你胆小犯懒才叫人跑了,如今陆大人亲临马舍,你、你叫我怎么跟大人解释?”

    最重要的是阿骆受窗户大开的干扰,心中已经认定此人不在屋中,定然疏于查看。

    陆子敬这人说一便是一,他说的“自有定夺”是他自己会找到事实所在的字面意思,却往往会被人解读出威胁的意味。

    “监军,功过不应以成败论。”陆子敬垂下头掩去眸中悲痛之色,低声应道,“是我失察了,不过那白花,我一日都没有戴过。”

    陆子敬闻这一通抢白,颇为无奈:“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便是。你的马我昨日就看过查过,这捕风捉影的事,陆某不屑于干。”

    陆子敬忽而开口问道:“徐老板,你是哪里人?”

    “去,看住后门和马棚,见着瘦弱的少年少女,不论装扮长相都将她拦,宁可错抓。”陆子敬对面前这五六精壮汉子吩咐了下去。

    可当时众人惊慌都来不及,事后一问,都是些相互矛盾、支离破碎的信息。连问了四五人,只知是个有西南口音的瘦弱女子。

    前线来信,举国皆知长公主战死,为之挂丧悼念。可他陆子敬不信,不信这当年一身虎劲儿能为了一句“不打女儿家”将他从演武台丢下来的丫头救这样死了。

    “陆大人,您先请上座,小的上了岁数,且让我喘口气来再想。”徐应冲他做了一个“请”的姿态,又嘱咐道,“阿骆,打水来。”

    如此看来,这丫头是等到阿骆追着“人”出去后,怡然从大门离开的。

    正厅木门大开,屋内空空如也,见不到一人。

    “花格子刺绣,你看看可是她留下的?”陆子敬站起身,手中赫然是半截被书架毛毛刺刺的边缘挂下来的布料。

    陆子敬留下了这么一句,也不知是夸奖,还是自嘲。

    本朝能称得上一声陆将军的,不是将军府的那位陆老将军,便是禁卫军统领陆子敬了!

    从挂帅出征到兵败身死,期间那十余道军令与消息,陆子敬看了千百遍,直到倒背如流。

    众人顺陆子敬所指,只见一排清晰可见的足迹在屏风处一转,断于书架前。

    徐应闻言浑身一哆嗦,竹筒倒豆子似地和盘托出:“小人祖上从西凉迁来,三代前便搬到了大周腹地。从我爹起住在长安外城,开这马市是我父辈的经营,绝没旁的心思,更不可能伙同滇南亦或是何处的刁民作乱,请陆大人您……”

    “人已经是不见,还是你以为人不见了?”陆子敬缓缓说出此问,回身见阿骆吓得浑身虚软,有些无奈道,“我并非此意。只是这打开的窗不过障眼法,你们且看这浅浅的足印。”

    熟悉他的人知晓他在沉思,但徐应只觉得是这位大人生了气。

    只是鞭子还未落下,一身着紫珠重甲的主城将领快步跑到这“愣头”面前,行军礼道:“陆将军,马舍老板来报,说抓到了昨日的歹人。”

    果不其然,徐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惴惴不安道:“陆大人,为表小人一片忠心——小人自愿将马厩那匹高头种马捐于大周,捐于皇帝!此马母系血亲为黄骠马,人称西凉玉顶干草黄,通体雪白,也不知是不是变了种,长得比它娘更高大,只是脾气差了点——并非传闻中什么稀罕的野马种,纯纯是我大周准许买卖的好马啊。”

    此举给了徐应足够的底气,上前推门而入道:“时南小友,可是阿骆有所怠慢了?”

    走出两步,他想起什么似地回身拍了拍站在原地呆若木鸡的监军,笑道:“无妨,一丝不苟是好事,能在我身上留下一道血印子的人可不多。”

    外人只知孟飞鸾是一深宫偏爱舞刀弄枪的贵胄公主,只有他们这些自小跟孟飞鸾一同打闹习武,熬夜背兵书的人知晓此人乃是万中无一的率性将才。

    “愚钝,实在愚钝!您看我们从哪里找起?”徐应当即将功赎罪道。

    陆子敬置若罔闻,行到转角处蹲下身,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

    第二日他同几名亲信知会了一声,便打算以刚入队的巡查小兵身份排入巡查之列,效仿皇帝微服私访的路子,也来外城军中巡视一番。

    “那便对了!”徐应一拍大腿,腮帮的赘肉连着抖了好几下,回道:“此人自称姓时,此乃是滇南最多的族姓,还声称自己从小熟悉马匹习性,又提到了……”

    这一月来,他听到最多的便是这个封号。

    读得越多,想得越细,他便越不相信那一场场仗是孟飞鸾带着神威将军府的兵打出来的。

    陆子敬一贯奉行少说多做,出言阻住了他的话头道:“甚好,且去正厅,莫要打草惊蛇。”

    部署完抓捕计划,陆子敬转脸沉声询问马舍老板徐应:“马舍只有这两处能出去,是吗?”

    陆将军?

    人还没走进正厅,徐应连着喊了三四声“阿骆”,无人回应,心知不好,这小子多半掉了链子。

    “叫你小子怎么不听?没长耳朵呢?我问小子的白花呢?”监军恶声恶气地站在他正对面,一根细蛇般的鞭子握在手中,强调道,“凤阳公主虽没立下什么战功,但她身上流着皇家血脉,为国为民,战死沙场。我们做子民的,理应为她祭奠三月,这才一月有余,你们将这白花丢的丢……”

    “大人说的是,难不成就、就不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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