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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并无外人,可是皇帝却会来见她,放着这么多花样、款式的首饰不用,只选了最朴素、简单,这样的心思还能不明显?

    就仿佛封砚愿意关着她,已经是纡尊降贵地向她示好,而她不领情,就有些不知好歹。

    盛则宁轻轻叹了口气,又无比惆怅道:“在宫里每多呆一天,我就要提心吊胆一天,而对官家而言,我就是一个解决不了的难题,放在眼前,徒增烦恼罢了。”

    她们如此奉承,盛则宁心底也明白缘故。

    芩嬷嬷愕然无比。

    那些宫婢察觉出她神色不对,连忙把话题打住了,不敢再过多表现,讷讷道:“姑娘请用膳。”

    在满上京的贵女中,还会有人不愿意嫁给皇帝吗?

    可是一直等到下午,她只等来了九公主,如今的汝阳长公主。

    还没正式进宫,就有这样的殊遇,可见一旦册封,将来万千宠爱于一身也不足为奇。

    “奴婢只是见三姑娘与官家把关系弄得如此之僵,对你二人都不是好事啊。”芩嬷嬷还有意想劝她莫要执着。

    她皱着柳眉,满眼的疑惑,仿佛这个疑问不消,她回去也是睡不好吃不香。

    所以封砚才会被遗忘在冷宫当中。

    封雅还未出嫁,公主府也没修好,所以还住在宫中。

    虽然心情不佳,可是她还是吃完了一半,宫婢收拾出去后,她就百无聊赖地在殿内晃起了圈。

    来说服她,哪怕封砚枉顾她的意愿,拘她在这里,也是应该的。

    “芩嬷嬷也看出我与官家就是在互相折磨,是不是?”

    旁人看他如霁月清风,他却自甘背负罪责,无欲无求。

    看着重阳糕,盛则宁就托着腮帮发起了愣。

    这真的值得吗?

    因他就是这样认为。

    没有人说一定要做皇帝的女人才是最幸福的事,才是最有意义的事。

    兴许有几个孩子他压根都记不清他们的生辰。

    “芩嬷嬷原来是来当说客的么。”

    所有她翻脸不认人就甚是无情。

    孟婕妤为了成全了儿子离开冷宫去读书的心愿,却让他从此失去了母亲。

    而忽略了,对方真实的需要。

    更没有见过他对谁这样求之不得。

    “奴婢……并没有这个意思。”芩嬷嬷重新望了她一眼,对上她那双聪慧的眸子,心底有些吃惊。

    芩嬷嬷愁闷的脸被她的笑容也感化了些,慢慢舒展开来,她手指轻柔地为盛则宁整理了一下堆起的云鬓,感叹了一声:“哎,你们这些孩子呀,若是都能退一步,互相成全了对方,世上就没有这么多痴男怨女了。”

    是把她当作了未来的主子,想着能提前和她打好关系,将来受益匪浅。

    王贵妃与太上皇那是青梅竹马,多年知根知底的情谊,她和封砚哪能比得上,就连封砚的身世她还是一刻前才知道的。

    盛则宁当即就把脑袋转了过去,静静瞧着她们几个。

    即便芩嬷嬷用再平静的语气,复述他雪地里的悲鸣,那一道道声音好像已经震荡在了她的脑海。

    他没有一句反驳的话。

    魏平说他是冷宫里一只丧家犬,住破屋,吃馊饭,若不是把孟婕妤克死了,焉有如今的风光。

    不敢欺,不敢惹,更不敢放手。

    她靡颜腻理,清艳脱俗,即便无浓丽脂粉、华贵首饰来妆点,也灿如春华。

    他总要过来跟她说几句话,交代一声打算关她多久吧?

    镜子里的少女满意了,对她柔柔一笑:“多谢芩嬷嬷。”

    封雅会奇怪也再正常不过,芩嬷嬷、长宁殿里的宫婢每一个看她的眼神都很奇怪。

    盛则宁掀起眼帘,浓密的睫毛下水眸莹润,那丝被牵动的情绪已经藏了下去,她镇静地看着芩嬷嬷道:

    互相折磨这样的词她居然用在她与官家的关系上,她是认为皇帝的偏爱是折磨?

    “官家他吃了很多苦,才变成这个性子,若是三姑娘能体谅一二……”芩嬷嬷从镜子里看着少女沉思的脸。

    他是天下人心中的仁君,却不能厚泽所有的子女。

    可他被迫用这个‘全部‘去赌一个‘光明’的未来。

    若非谢朝宗从中作梗,她此刻应该已经在盛府的别庄里,准备过节的东西。

    梳篦擦过柔顺的发丝,只有轻微的沙沙声,仿佛深秋过后,一日弱过一日的虫鸣。

    “你与我五哥怎么闹到这样的田地,若不是我偷听到的,还不知道你居然就在宫中。”

    可是,她曾经的喜欢是认真的,现在的不喜欢也是深思熟虑的。

    生于深宫,皇帝是每一个孩子的父亲,可他却永远无法成为每一个孩子的好爹爹,他有太多责任、太多庶务,后宫只是他生活中很小的一部分。

    可惜,盛则宁领不了她们的好意,也还不了她们的情。

    “兴许是我做的不够好,惹恼了官家吧。”

    出行吃住都极为简朴的人能考虑到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沉寂数年的人需要她这样的活气。

    可见,他们二人互相的喜欢都是浮于表,最是虚不可靠。

    盛则宁正好也饿了。

    封雅端起茶,抿了一口,润着嗓子,眼睛滴溜溜环顾四周。

    更难能可贵的是,她身上有一种活气,就像吹开冰封大地的一阵春风,就像破开漫漫黑夜的一缕晨光。

    封雅却只字不提她是如何进来,一开口就直奔主题,甚是不解地问她:

    失母之痛,对于稚子而言,便是失去了所有。

    绿檀木梳篦一遍遍梳过盛则宁的发丝。m.boyishuwu.com

    五味粥、姜丝肉脯、酥火烧、金银笼饼、还有应景的重阳糕。

    若不是孟婕妤以身死为他铺路,他如何会甘愿留在明仁殿里,做皇后嗣子。

    芩嬷嬷出师未捷,见盛则宁心意如此坚决,一下也不好再开口重提,只能顺着她的心意,简单地弄了一个温婉简约的半披发,插上那支银钗。

    “你这样说,也没错啦,我五哥关你起来的确不对……”

    因为他现在又喜欢她了。

    她的立身行事、宽以待人,无比体现她是一位教养得体、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可是,官家待姑娘是一片真心,奴婢还从没有听过官家对谁如此上心……”

    他是无家可归了啊。

    “他若是上心,就该知道,关着我也无用。”盛则宁转过头,从桌子上珐琅镶金玫瑰托上捡出了一根样式简单的银钗递给芩嬷嬷,“就用这支吧,反正我也不用出去见人,随意一些就好。”

    别的小娘子若是听见了这样的经历,想必早已经心生怜惜,泣泪涟涟,这个小娘子虽然有一些动容,却恢复得很快,仿佛什么事都不能令她轻易回头。

    荣华富贵并非要顶了天的才好,她即便不做皇后,不做后妃,她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变。

    可盛则宁哪是那三言两语就劝得回头的人,她回过身,仰着脑袋认真问道:

    旁边几个宫婢一一附和了起来,声音婉转,犹如几只黄鹂鸟在叽叽喳喳,争先恐后地夸赞起皇帝对她的用心。

    盛则宁无奈地请她坐下,九公主叉腰立在眼前,像是要找她寻仇一样,看着怪吓人。

    封雅听到这里,也知理亏,把扭过来的身子坐直回去。

    “要奴婢说,从前王贵妃也是这样备受圣宠,姑娘真的是好福气……”

    可就如孟婕妤一样,世人常常会以自以为是的‘好’,给别人施加不能磨灭的压力。

    芩嬷嬷出去后不久,宫婢们就端上了早膳给她用。

    长宁殿从前她也来过,所以一眼就能看出这里与从前的摆设都不一样了,是很明显为了人,重新布置过。

    芩嬷嬷手上的动作很轻柔,就如她所说,梳头这手艺并没有因为浆洗了十几衣裳而忘记,如今只是没有从前那样灵敏,可只要足够小心,就不会扯痛盛则宁的头皮。

    她能进到后殿,定然有封砚的首肯在里头,盛则宁一点也不意外。

    可盛则宁在听完封砚的往事后,还是感觉到头皮上一阵阵发麻。

    一边消食,一边等封砚下朝。

    盛则宁看着宫婢们进来斟茶,又目送她们出去,在封雅炯炯有神的目光下,两手捧起微烫的茶杯,垂眼看杯中清亮的茶汤,慢声细语道:

    “我从前喜欢瑭王殿下,他去办差我愿意等,他有事耽搁我也可以忍,我喜欢他,却不会强求他,更不会想关着他。”

    宫婢见她视线久久停留在插着彩旗的重阳糕上,以为她对这个上心,主动就介绍起来,还专门道:“官家特意嘱咐过,姑娘一应吃食都与官家比齐,不得怠慢,官家待姑娘可真好……”

    孟婕妤就是他的全部。

    记忆里,那站着皇后身边沉默寡言的少年,在那双清清冷冷的眸子里,她似乎又看懂了些隐痛。

    九公主坐下后,扭着大半身子朝着她的方向,稀奇道:“盛则宁啊盛则宁,从前你不是很喜欢我五哥,非他不嫁的吗?如今这样好的机会,你居然不要?”

    语气里还带着一些赌气。

    盛则宁听她们越说越离谱了,竟然把她跟王贵妃比较起来。

    如此明艳如霞,颜如舜华的姑娘谁能不喜爱,芩嬷嬷从第一眼见到盛则宁起就格外喜欢。

    “姑娘可要先用这个重阳糕?这是御厨特意选用上等的石榴子、栗黄、银杏加上石磨新碾的云州羊脂米做成的,特供给官家的……”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她压根无意在皇帝面前争一丝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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