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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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氏满脸失望，不过旋即恢复常色，赔笑道：“谢谢太太疼爱，只是当初老爷有交代……”

    张氏笑道：“瞧大爷这个话说的，罚个下人而已，况且是他不敬在先，什么了局不了局的。要我说，这层窗户纸捅破了才好，大爷不必想太多。”

    贾赦想了想：“你不怨我就好。”

    展眼一月，贾瑚已经从清溪那里知道了原身的各种习惯，张氏也出了月子。

    贾瑚也见过贾敏好几回了，但这还是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位荣国府四姑娘，这位姑娘不仅生得美，办事也很利落。可惜前世的命不大好。

    在暗中帮了荣国府一把，被后来的正旸帝冷落敲打后，季琳开始思索那些派系斗争的事，也开始学习礼法，才隐隐回过味来。

    贾母又瞥了一眼张氏，只觉此女没进门之前看着还知书识礼，现在越看越不顺眼了。

    素心道：“回大爷，瑚哥儿在奶奶那里，再无旁人了。”

    贾赦并没有听出张氏的言外之意，道：“明日二小子洗三，我已告了假。若是明日有谁闹事，我打断他的腿！你好好养着，别想太多。”

    贾四姑娘生得明目皓齿，灿若朝霞，身后跟着一水儿穿着水绿衣裳，紫红裙子的丫鬟，每道一处需要伺候引导的地方，便点几个丫鬟的名字吩咐今日你们几个做什么什么，便专管这一件。井井有条，丝毫不乱。

    其实好不好这些，真看怎么比较，老国公夫人确实抱养了贾赦，也没有那么早放权给贾母，但是老国公夫人还真只让晚辈请安就好，没让贾母立规矩布菜什么的。而张氏除了怀孕生子之外，这些礼数却没逃过。

    贾母向来觉得二儿子读书好，比之长子强百倍。实际上贾政童生试就考了好几回，两年前勉强中了个秀才。三年一次的乡试，错过这一科又要等三年，诸如种种，贾母一直没动手。

    贾赦见素心、素兰等几个张氏的贴身丫鬟都远远站在廊下，便问：“谁在和奶奶说话？”

    老国公夫人为家族计，坚持亲自抚养荣国府继承人贾赦。总之，婆媳两个各有道理，造成了今日局面。

    若是今日之前，张氏也会想怎么尽量将此事处理得圆融，不伤和气。其实哪有不伤的呢？无非是被伤的一方自我消化，不将此事闹上台面罢了。所以张氏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做到表面和睦。

    张氏听了嗤笑一声：“大爷也太过小心了。既是昨日咱们瑚儿没得到及时救治的事闹到了我娘家，别说赖家不过一房奴才，就是二奶奶也决计不会让明天的洗三礼出错。”王氏现在代为掌家，一旦出错，不是坐实了想乱尊卑么？

    看到眼前的张氏，贾母就想到自己生了贾政以后可没她这么嚣张叫板婆婆。

    母子俩说到这里，老远就听见外头的声响，是贾赦气咻咻的回来了。

    但是张氏是当家奶奶，赖忠是大总管。赖家不能明面上报复主子，但以后可能没那么好管教。

    东大院这边不需要摆酒席，所以安排的都是带路的、奉茶的丫头，贾敏很快吩咐完，又进屋和张氏说了会儿话，又去忙别的了。

    贾赦打了赖大之后豁然开朗了，跟个下人斗智斗勇做什么，一力降十会就是了，明日但凡有人伺候不好就打一顿。

    贾赦到底是公府出身，又在上书房呆过，很多道理看多了也就明白了。他打了赖大不要紧，反正他是主子爷们，谁也不能拿他怎么着。

    王氏长得好，皮肤白皙，笑容温柔，日常又爱抄个佛经，人皆言二奶奶和气仁善。就现在这几句话说得也漂亮，贾母听了就觉得果然还是次子媳妇懂事。至于长子媳妇，以前还装一装样子，现在生了两个儿子，原形毕露了。

    张氏一席话贾赦彻底宽了心，吩咐素心等好生伺候二奶奶，自己带着贾瑚走了。

    贾赦便没再理会素心，大踏步的向前走。张氏只有说体己话的时候才让丫鬟守在外面，因而还以为是张家来人了。没想到房里只是张氏和贾瑚母子。

    次日一早，贾敏便来东大院这边张罗了。因张氏身子虚弱，今日的洗三礼就在东大院举行，只有内亲妇人们观礼。酒席摆在别处，并不打扰张氏休息。

    张氏这次亏虚得太狠了，便是养了一月，脸上依旧没有血色，不过张氏依旧早起了，让素心给自己细细装扮，然后去了荣禧堂请安。



    若不是贾代善交代过，张氏现在都未必能摸到库房钥匙，现在当然要抬出贾代善来。

    贾瑚知道前世的贾敏嫁给了探花林如海，原本是一桩郎才女貌的好姻缘。但后来贾敏和林如海先后死在扬州林如海任上，所遗独女也被逼死了。

    荣国府几百下人，被养刁了的不在少数。贾赦也担心现在长房将太太和大管家都得罪了，明日有人有意无意的犯些小错，闹得脸上不好看。

    季琳查办荣国府案子的时候，这也是贾家罪状之一。

    张氏一一回了，然后婆媳间便无话了。

    现在张氏还在月子里，又因伤了元气要格外用心护理，吃食、药膳都是单独的；贾赦和贾瑚有另外的膳食。

    好在就在刚才，张氏下了决心，准备彻底解决这个问了。她是做母亲的，不管谁将主意打在她儿子头上，张氏都不容忍。所谓为母则刚，大抵如此。

    于是贾母皮笑肉不笑地道：“我瞧着你脸色还是不大好。而今又有两个小子要照看，若还让你管这一府邸的事，你又没生出三头六臂来。就是你自己要强，我也不忍心啊。”

    都是内宅生存的人，谁能听不懂这弦外之音呢？张氏还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就来争权了。

    想当初，贾母嫁入国公府也并没有一进门就掌家。后来老国公夫人身子越来越不好，贾母才开始掌家。再后来婆婆过世，贾代善一年有大半的时间在平安州，也不过问内宅的事，贾母方过上了说一不二的日子。

    因前儿闹了一出，暂时掌家的王氏避嫌，东大院内各处伺候的事便由贾敏安排。

    也不用等丫鬟打帘子，贾赦自己掀了帘子入内，因打了赖大的畅快在见了张氏那一刻化为乌有，只见贾赦的气势肉眼可见的灭了下去，小心翼翼的对张氏说：“阿萱，可能我又给你惹麻烦了。”

    前世季琳的成长环境有问题，师父刻意不教他朝堂事和内宅事，所以季琳只是隐隐觉得林姑娘就这样死了不值，却并不知道林姑娘为什么非死不可。

    于是荣禧堂安静了片刻，王氏就笑道：“嫂子客气了，咱们一家子骨肉，我为太太分忧，与嫂子相互扶持是应该的。太太，嫂子既然好了，这对牌钥匙，确然应该还给嫂子了，毕竟嫂子才是大奶奶。有嫂子管着大大小小的事，我乐得享福。”

    原本老国公夫人过世了，旧事也就该散了，但是贾母不喜欢同事书香门第出身的儿媳妇张氏，尤其是贾母觉得张氏做儿媳的待遇比自己好。

    沉默了一会儿，张氏道：“这一个月多亏太太心疼，弟妹照应，我除了全心全意调理身子，什么心都不用操，现在我已经大好了，不敢再累弟妹操心。”

    而老国公夫人抱养贾赦又有她自己的理由，老国公夫人出身书香门第，觉得贾母虽然长得极好，史家也因功封侯，门第也够。但据老国公夫人观察，史氏的政治素养是不够的。

    然而王氏后来一是嫌弃林姑娘体弱，二是林姑娘的嫁妆已经花光，若是娶薛姑娘，则能再得一大笔薛家钱财，所以王氏更属意另一位薛姑娘。还不出林家的钱，又想背信弃义，林姑娘便只能死了。

    如张氏所料，这次洗三很顺利。不管是王氏还是赖大，都不会让这次洗三出错。

    王氏低着头，贾瑚落水的时候，她确实故意不让外院会水的家丁知道此事，可惜那小子命硬……但是这又怎样呢？婆婆还是相信自己，觉得是张氏挑事，这种时候，自己只需要让婆婆满意就好。

    许多人说张大学士挑女婿的时候走了眼，张氏自己倒觉得还好。贾赦除了一张皮囊，算不得多出色，但是真心护着家里。

    下人的脸色不用看，但是毕竟打狗还得看主人，这癞皮狗的主人恰巧是张氏的婆婆。

    贾母只是冷了张氏一会儿，就让张氏坐了。问了些张氏可曾好些，琏儿长得好不好的话。

    直到回了自己的屋子，张氏将所有人都打发出去，才一改脸上的神色，目光渐渐变得坚定。

    贾母道：“你安心养着，老爷不会这么不近人情，没养好身子就让你操劳。”

    张氏笑了。“大爷维护妻儿，我高兴还来不及，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难道我们还要看下人的脸色么？”

    赖大被贾赦打了事依旧没有下文，贾母倒是几次想找回场子，但是东大院的丫鬟已经被张氏敲打过，没有出什么纰漏。贾母当然可以如贾赦一般鸡蛋里挑骨头，责罚几个，但是有一件，贾政今年要南下乡试，这个时候得罪张氏无论如何都不是明智之举。

    隔了片刻，贾赦又叹了一口气：“哎，我若不打赖大，越性纵了他们；打了吧，又惹太太不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了局。”

    张氏应是，从荣禧堂告退出来。

    那为什么当年自己生了贾赦，婆婆非但不放权，还将自己儿子抱走了抚养？

    而张氏呢？进门不到两年就生了嫡长孙，出月子养好身子，向来不管内宅事的贾代善回京面圣，还特地交代了让自己交钥匙和对牌。

    林如海将林姑娘托付给荣国府的时候，是准备了大量嫁妆的。林家四代列侯，所有家财能留给在室女的都列上了嫁妆单子，可是这笔钱被荣国府挪用来修了贾元春省亲的大观园。

    贾母不喜长子，除了生头胎的时候太过艰难，痛得死去活来之外，也不无长子不在自己膝下长大的原因。至于贾母和老国公夫人的婆媳矛盾，也是原因之一。

    赖婆子仿佛忘了这一茬一般，依旧在贾母跟前殷勤服侍，也让贾母十分满意。下人么，最重要的便是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