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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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已经回房间了吗？”

    “如果真的是他们在通电话，会说些什么？”

    今晚有过预约的客人已经悉数到达，她可以结束一天的工作，下班休息。

    段殊想起电影故事里常用的桥段:“问对方现在人在哪里？”

    “可惜现在是不会下雪的春天。”段殊感受到一丝真切的遗憾。

    “是看起来像情侣的人。”黎嘉年语气微妙，“深山、别墅、私人温泉……这是他们最喜欢的元素组合。”

    “大部分时候都有。”黎嘉年的目光移向了左边，“你知道这家酒店里最常见的客人是什么类型吗？”

    “所以，爱情是一件很古怪的事。”

    “跟我回去。”

    猫咪被吓得炸了毛，安安连忙把它抱进怀里轻抚，顺手接起电话。

    当然有侦探。

    而另一边孤零零坐着的女人，也慢慢收起了手机。

    段殊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对面楼左侧的套房二楼拉着浅色窗帘，照出一个男人独自待在卧室里的影子，声音从那里传来，于是男人抬起了手，像是在接电话。

    今夜的一二号楼全都客满，这片山间别墅灯火通明，她看见每一户都亮着灯，万籁俱寂，幽香浮动，和平常别无二致。

    黎嘉年随即站了起来，走向屋檐下被小灯点亮的画架。

    片刻错愕之后，段殊恍然道:“是她打的电话吗？”

    “她的位置看不到左边的房间，也许是不愿意亲眼看见，所以她一定还找了其他人帮自己盯着——很可能就在我们的隔壁，正有人隐蔽地举起了摄像机。”

    没等他疑惑地发问，便听见身旁的人兴致盎然的声音:“再看右边。”

    她不敢再说话，迅速办完了手续，将房卡递回给陆执。

    陆执松开了笔，清脆地跌落在台面上，声音里蕴着复杂的情绪:“抱歉，重打一张吧。”

    轮休的莉姐语速又快又急:“有位客人在过来的路上，直接打了老板的电话，说是马上到了。快去确认，要最好的房间……”

    “因为爱情是一件很古怪的事。”他的答案似是而非，望着对面的眼眸蓦地发亮，“看，爱情在向我们招手了。”

    但安安的心里始终弥漫着一点慌乱，她想起第一次来到这里的黎先生哥哥，又想起情绪异常的陆先生，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事。

    右侧的套房三楼露台上，坐着一个看不清面孔的女人，她没有开露台的灯，整个人都被凄迷冷色湮没了，只有放在耳边的手机屏幕露出一点亮光。

    这是陆先生最后问她的问题。

    “在出差。”黎嘉年答得很快，兀自分析起来，“公司加班很难解释过夜，在朋友家聚会又显得太过冷清，还容易穿帮，所以是出差。男人通常只有这三种借口。”

    安安的眼睛里立刻盛满了闪烁的期待。

    天空中繁星闪烁，在露台木桌上的玻璃酒杯边缘洒落银辉，衬得酒水如同流淌的河，也将身边人的眼眸渲染得流光溢彩。

    熟悉的声线，熟悉的命令语气，但其中夹杂着一缕陌生的东西。

    段殊再一次望向那块空白的画板，在身边人叙述的感染下，他的心头仿佛也涌起那阵不可捉摸的表达欲。

    “您好，这里是云山温泉——”

    一旁的屋檐下，已搭好了木头画架，此时画布上仍一片空白。

    “为什么是看起来像？”

    陆先生已经追黎先生很久了，一直都保持着一个亲密但又很有距离感的状态，就像一前一后的102房和202房一样。

    黎嘉年背对着黑雾般的群山，专注地望向对面的小楼。

    她很快认出了那两个人，是黎先生和陆先生。

    安安斟酌着措辞，小心翼翼道:“好像是的，我也不确定，也许又出去了吧。”

    陆先生没有再回应，独自离开了，皮鞋在木质地板上叩出沉沉的声音。

    *

    等黎嘉年被灵感浸没，专心地执笔开始画画之后，段殊悄悄地离开了露台，将整片空间都留给了他。

    黎嘉年惟妙惟肖地模仿出那种略显不耐的口吻，恰好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男人的确放下了抬着的手，他往里走去，似乎打开了电视。

    而他坐在凉亭里，才看了几分钟皎洁月色，尚未找到那个可能从隔壁房间伸出的摄像机时，身后先传来了一道冷冽的声音。

    左边卧室里看起来像是情侣的男女，右边露台上抽烟的女人，中间的套房仍黑着灯，像一片遥远的深渊，静默地与他们对视。

    从这里望出去，外侧是暗里摇曳的树影与山风，内侧则是另一栋楼，中央的套房还黑着灯，无人入住，两旁的套房已有灯光点亮，人影晃动。

    段殊不确定道:“游客？”

    前方的小楼里上演着两幕似乎相关的皮影戏，黎嘉年还为他们构思起了台词。

    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段殊同样望向对面楼那个黑着灯的房间，大概知道那里有谁即将到来了。

    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某种叹息。

    有两位容貌极为相似的客人正坐在某栋小楼中央位置的露台上，在幽暗长夜的笼罩中，气质和发色的差异似乎都隐没了，像是镜子内外的一对倒影。

    身边人笑着啜了一口澄清的酒液:“我希望是。”

    在那里能看见所有人，也会被所有人看见。

    还有那个戴着帽子的最后一位客人，他说自己是段先生的朋友，问对方在哪个房间，安安本不想说，但碍于这位客人被莉姐万分重视的样子，再加上他确实能说出段先生的名字，安安只好告诉了他:102，一号楼的第二间房。

    平日出入这间酒店的大多是很讲究颜面的有钱人，而且大家都是男人，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安安乐观地想着，不过她仍匆匆向这里赶来，也许是出于担忧，也许是某种她自己也不愿承认的窥私欲。

    今夜的酒店注定不会平静。

    十分钟后，男人的身影从左边的卧室里消失，一楼小院的灯光亮起，似乎有人来了。然后，卧室里便显出两个依偎的身影。

    “这是我最喜欢的位置，离山很近，离人也很近。”他的声音里透着愉悦，“只要转身，就是不同的世界。”

    她刚松了口气，就听见前台的电话骤然间铃声大作。

    在他转身的瞬间，中间始终漆黑的套房，终于亮起了灯，模糊映出一个男人的身影。

    “今天没有暴风雪，没有凶手，也没有人死去。”他垂下头，打量着凌乱的颜料罐，侧脸线条被灯光照得很柔和，“但依然可以有侦探。”

    安安心情微妙地松了口气，怀里的猫咪慵懒地窝成一团，她正想去前方的凉亭放下大黑，坐下来休息休息，顺便拿出手机和好友感慨一下今天接二连三遇到的俊美客人，就看见那里已有两道人影。

    段殊恍然地转过头，看见那张曾经亲手挑选的面孔上，流露出连那个人自己也未曾察觉的不安。

    安安怀里抱着叫做大黑的白猫，快步向这几排小楼走来。

    一阵隐隐约约的手机铃声飘来。

    “每次来这里的时候，都会有画画的灵感吗？”

    “我在陪客户吃饭，不能走开太久。有什么事？——老板叫我了，先挂了。”

    黎先生每次来都会认识很多新朋友，他喜欢跟陌生人聊天，偶尔会在露台上画画，陆先生则完全不同，他似乎只

    他看着那个像在发光的自己，满杯澄澈的酒水仿佛倾倒在了心上，几分辛辣，还有随之漾开的酡然热意。

    丰盛的晚餐之后，直接泡温泉仿佛太容易陷入困倦，于是他们决定先来露台上看看山间的好风光。

私汤——”

    “她比刚才更难过了。”黎嘉年的语气里泛着淡淡的嘲讽，“即使一路追到了这里，可能已经亲眼见到男人走进隔壁的房间，但在打电话之前，她的心里还残存着不知所谓的幻想。”

    在这奇妙的巧合中，黎嘉年和段殊安静了稍倾，便看见女人手里亮起橘色的光斑，她点起了一根烟，灰雾在山风中飘零。

    “如果是在推理小说里，接下来就该发生意外了。”他难得主动提起记忆里散落的碎片，“度假的温泉山庄，优美的风景，不为人知的人物关系……”

    但安安并没能闲下来。

    段殊并未察觉，只是反复想起黎嘉年说过的话，想象着每个房间里全然不同的故事，如画卷无限延伸，于是他决定下楼看看。

    “多么绝妙的构图。”在酒精的温度里，黎嘉年感叹起来，“任何一个房间都看不到全局，我们是旁观者，也是画里的人。”

    段殊便轻轻应声。

    后方的园林深处传来细细的猫叫。

    毛色优雅的猫咪警惕地直起身子，安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讷讷道:“好的，陆先生。”

    黎嘉年眼眸闪亮，准确地接过他的话:“还差一场突然而至的暴风雪，封住了山间唯一的道路，没有人能离开这里，但尸体已经飘出了血腥气，于是轮到客人之中的侦探登场，抽丝剥茧地还原人们错综复杂的关系，找出那个隐藏其中的凶手。”

    两排小楼中间的空地用来供客人散步，青灰色凉亭与潺潺溪水，溪边缀着春日里的烂漫繁花，虫鸣悠长，鞋底落在石板路上，碾过了青青野草，发出窸窣的响声。

    她的话语在纸面上那道尖锐划痕里戛然而止。

    在山林竹海的环绕下，酒店里有几排外观别致的三层小楼疏朗地分布着，每栋楼共有三间套房，每套都有独立入口，自成空间，一楼是院落私汤，二楼是宽敞卧室，三楼是景观露台。

    “喂，安安吗？你去确认一下，还有没有空着的豪华套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