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抱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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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说:「不介绍一下？」

    李朝明这一句直接让我和季文渊僵在原地。

    小厮没有跟进来，里面漆黑一片。

    季文渊默了几秒钟，「

    我想过死不承认，但李朝明根本没给我否认的机会，直接把我坟头给掀了。

    他不答话，阴沉沉的目光看得我心慌，「大人？」

    公主身为一党之首，因成亲不得出入朝堂，简直可笑，但因她是女子，便有大把的文章可做。

    「大人好好休息。」我佯装淡定，随着小丫鬟离开。

    这个流言并没有传扬出去，因但凡说笑出口，就会被人痛斥，不仅是爱慕先生的女子，更有耳聪目明的男子，世人皆可见，方陌云是一个两袖清风的好官。

    确实如此，有什么问题吗？」

    他空余的胳膊压在我的背上，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似乎按了我一把。

    「那是我的发妻。」

    他侧身，示意我跟着丫鬟离开，我经过他时，他忽然踉跄了一下，我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胳膊，却被他一下带进怀里。

    我在一旁听着他们的交谈，李朝明忽地看向我，「舒先生觉得，该如何破局？」

    嘴上说着我极好极好，转头就去挖我的坟？

    我立时愣住，顷刻间，说书人被骂了个稀惨。

    「化被动为主动，扰乱对方心神，没有精力再做文章。」

    他重重呼出几口气，「舒先生是在心疼我么？」

    他们三人交换了视线，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他胜券在握，却没有戳穿，仿佛他不知道我是他的发妻，只是宣城书院的一个普通先生。

    「当时她就在生我的气，恐怕现在还在生，」他勾勒出一丝苦笑，眸出尽是无奈，「我那么想她，她却没有一次入过我的梦。」

    「你！」季文渊难得失态，露出一抹熟悉的气急败坏，「你去挖了月娘的坟？」

    只说过这一次，没有找到过其他机会，他近来比之前还要繁忙，而方陌云一连破了几个案子，名声更是响亮，街角巷口都在传颂他的功德，在一片赞扬中，诋毁和谣传就格外清晰。

    宛如平地一声雷。

    我战战兢兢，更加穿好自己的软甲，贴好自己的喉结，曾借口离开，被李朝明轻飘飘地堵回来。

    他欲言又止，似乎是想问我什么，被门外的脚步声打断。

    我低头垂下了眼睛，心中五味杂陈，沉默地想着，何必呢，人没了才知道珍惜，把自己作践成这副样子，又能让谁开心了？何不顺着我的死亡，顺水推舟，和公主在一起呢？

「这位似乎和你们二人都很熟悉？」

    转念一想，我自己都不信，李朝明怎么可能会信？

    我向府中的下人打听，他们的回答都是他一直这么拼命。

    「先生为什么如此抗拒住在这里，是不喜欢这个住处，还是我这个人？」

    方陌云悠悠叹了口气，给了我

    「不了，他再好再坏，终归不是我想要的人。」

    李朝明和我说，他看着画，火光跳跃在他的眼睛里，柔和了他冷峻的面孔，显出几分温柔。

    他们三人同时看向我。

    李朝明说是要与我促膝长谈，但他几乎不在府里停留，每日我起床后，他已经走了，直到半夜三更才从大理寺回来。

    李朝明附和。

    「舒先生……」

    我向季文渊求救，他嘴唇微张，还未说话，李朝明率先出声，一锤定音，「那便这么定下了。」

    今日，是他收网的时候，在我上京之前，他就在搜罗一部分官员的罪行，不仅仅

    他的语调毫无波澜，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但这无疑是他向我发出的拉拢信号。

    「李大人。」

    我关上了卧房的门，摸了摸胸口的软甲，平实坚硬，霎时间呼出一口气，感谢方先生救我一回。

    李朝明坐到书房的椅子上，两手交叉与身前，目光幽幽，压迫感瞬间袭来。

    他大袖一转，起身离开。

    他蓦地看向我，让我心头一跳。

    他回了神，两指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舒先生，为何这么晚了还不去休息。」

    心中唯余两个字: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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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将颤抖的手背到身后，宽慰他，「人死如灯灭，大人还是向前看吧。」

    我语塞。

    「五年前在向阳镇离世，至今我都没有查清楚她的死因。」

    我刚刚起身到一半，李朝明就说:「不必见外，你既是他们的好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

    他的眼神犀利，好像要顷刻间看穿我，我镇定地对他举杯示意，仰头喝下一盅酒，喉结在他的目光底下上下滚动。

    我和他都愣住了，维持这个抱在一起的状态好一会儿，我蓦地回神，从他怀中退出来。

    「所有人都和我说她和别的男人苟且，我不信，我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她，她是一个极好极好的人。」

    他抽回视线，将话题引到其他事上，在谈及太子时，三人不约而同收了声。

    有一处围了许多灯笼，那一块特别明亮。

    季文渊淡声说，「陛下似乎也有此意，正在寻觅朝中儿郎，甚至我爹都与我谈过此事。」

    我拽了季文渊一把，他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似乎在说:这么蹩脚的理由你也能想得出来？

    「最近似乎官员都被煽动，纷纷上奏让公主及早成亲，远离朝堂。」

    我捏紧杯盏，「愚见有二。」

    「仲……」叫不出口，「大人想和我谈什么？」

    我松了一口气，虽然蹩脚，但是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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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让他向前看，又不是向我看。

    嚓地一声，李朝明点燃火折子，点亮了几盏灯笼，房间由漆黑变得昏黄。

    他一饮而尽，眼中氤氲了一点醉意，「你就不能给仲卿一次机会？」

    我沉默，与他成亲，为他要死要活的过去已经离现在太过久远，我已经不记得那种感觉。

    他眨了眨眼睛，难得有些迷茫，他朝外看了眼月色，「今日太晚，我们改日再谈。」

    季文渊轻飘飘地看了眼李朝明，轻咳一声面向我，「第二呢？」

    他这一声将我炸回神，不可思议地看向李朝明。

    「书院的先生，舒望，」季文渊对着李朝明说，后又面对我:「大理寺寺卿，李朝明。」

    「确实可恶。」

    我被季文渊送到了李朝明府上，丫鬟和我说已经为我收拾好了卧房，我没有去看，守在前厅，直到半夜，李朝明才携着一身的寒气回来。

    有丫鬟给他奉上热茶，他喝了两口便让她退下。

    李朝明看向方陌云，方陌云轻轻颔首。

    我身子一僵，他缓缓说:「若是尚未确定，我欲与先生促膝长谈。」

    他亦向后退了一步，「抱歉，方才头有些晕。」

    他又咳了起来，眼角泛出点点泪光，眨眨眼睛就消失不见。

    光照亮了一幅画。

    我一慌，身子比嘴巴要快，已经站了起来，李朝明却比我更快，「大理寺尚有要务，便不多留，劳景行一会儿送舒先生去我府上。」

    他抬手，制止了我的话，忽然掩袖猛咳，似乎要把心肺全都要咳出来似的，额头上滚满了汗珠。

    「你亲眼看着月娘，舒也入棺的吗？」

    难怪，看着那么羸弱。

    他倒是无所谓，转着酒杯，拉我坐下，「你当官场是清风明月的地方，正直的人能走多远？」

    有说书人道:方大人是个女子，女扮男装混入官场。

    方陌云担忧地看向他，两人身形交错后，他抿唇看了我一眼，躬身告辞。

    方陌云来找我详谈了邓先生被害的事，一番讨论之后，天色已黑，他起身告辞，李朝明迎面从外面走进来，脸色比天色还黑。

    只有李朝明仍旧看着我，甚至微微勾起唇角，「先生高见，不知先生在京下榻何处？」

    「近日大人回来得甚早。」

    他见到我，神色空了一阵。

    李朝明神色淡淡，没有解释，目光柔和却宛若大山一般压在我和季文渊的肩上。

    顿了顿，他说:「叫我仲卿就好。」

    一个「自求多福」眼神，也跟着他离开。

    他轻嗤，「真轴。」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轻笑，方陌云垂眸饮茶，季文渊轻敲桌面。

    「可是，那两个棺材具是空棺。」

    背后似乎有一道目光，如影随形。

    我心里微酸，「大人，平日操劳也要注意身体啊。」

    季文渊推门而入，懒懒地问，「做什么非要我大晚上过来？」

    我不敢置信，对季文渊说，「这不是无赖吗？」

    方陌云敛眸，季文渊面不改色地说，「我外祖的学生，先前和连霄一起在书院教书，自然熟悉。」

    「一则劣中选优，挑选对己方最为有利的人迎娶公主，结合两股力量，以退为进。」

    他哑着嗓子笑了一下，莫名的愉悦，「陪我待一会儿吧，舒先生。」

    李朝明看到他，随意似的开口。

    我当机立断，「这些盗墓贼着实可恶，居然连尸身也不放过！」

    他瘦长的身躯略微弯着，手还因为刚刚的咳嗽而捂在心口。看起来极为难受，我叫来丫鬟去给他炖汤，他听到了，微微扬起眉梢，随后带我进了他的书房。

    我抬眼看他，他直勾勾地看着我，「唤我仲卿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