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抱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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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先生趴在血泊里，眼睛睁着，看向她手指的方向。

    我起身给他们两个人行礼，在他们两个人坐下之后才挨着季文渊坐回原位。

    黑衣人踉踉跄跄地松了剑，捂着脖子，瞪大了眼睛倒在地上，血沫从他嘴里不断冒出，他张着嘴，咽了气，双眼望着天上，眸中还保留了生前

    我怔怔地望着来人，失了言语，忘记了自己所处境地。

    我端着茶，平复自己的内心，和他说了前因后果，他的神色逐渐凝重，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你不必去敲鼓，我会暗中去调查。」

    就在她打算签地契的时候，变故突生，官兵包围了这里，县太爷挺着肚子，说是有女学生在下学的路上遇害，这是书院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后果，县衙决定查封，以绝后患。

    方先生收回手，向来人躬身作揖，「寺卿大人。」

    来找季文渊的路上，对这两枝花也有所耳闻。大理寺寺卿铁面无情，冷若冰霜；少卿温润儒雅，明察秋毫。

    他果然在被一个俊俏少女缠着，少女想挨着他，他不着痕迹地躲开，少女再挨上去。

    「堂下何人？所诉何事？」

    没有给我们一丝争辩的机会，在两天之内，邓先生看着那些女学生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开，瞬间苍老，她将自己锁在内室，闭门不出。

    有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我的心莫名随之跳动起来。

    「少来，我不喜欢那样聒噪的女子。」

    我看向他。

    我挑眉不语，暗道:有你后悔的时候。

    我摸了摸舒也的头，「小也，你在这里陪着许爷爷，爹爹去看看邓先生。」

    我只给季文渊寄了封信，便带着舒也回了书院，把舒也托付给院长后，只身一人去上京。

    季文渊一见到我就像是见到了救星，我甚至从他无甚表情的脸上看到了「崩溃」二字。

    方先生应下，他路过我时，朝我投来一眼，目光中所包含的感情太过复杂，伪装的冷淡、隐藏的痛苦和怀念，让我有一阵钻心地疼。

    他走远了，我方想起要怎么呼吸，方先生在旁边问我话，我晃神了好半天才想起回答，「院长给我了季家的玉牌，我去找景行，住他那里。」

    害怕自己敲鼓之后所要面对的后果。

    我听到先生痛苦地尖叫，「邓先生！」

    李朝明低沉的声音霎时间响起，

    她的指腹停在」谋「字的一捺上，那一捺很短，急促地停止，血泽却尤为浓烈，好像在诉说着书写者的不甘心。

    舒也哭得撕心裂肺，跑到我身边抱着我，哭得打嗝。

    季文渊看着他们两个人笑了，「怎么？是打算把大理寺的公堂摆到这儿来？」

    他眨了眨眼，「认出没有？」

    他高高举起手里的匕首，狠狠插进对面的喉管。

    明镜高悬的匾额底下，县官扶着他的乌纱满脸不耐地走出来，触及到我的狼狈，吓了半晌。

    可老许看都没看我一眼，伴随着呼啸的风，从我身边一闪而过。

    老许似哭似笑，发出了一声怪音，在黑衣人咽气后缓缓倒在地上。

    起身抱起舒也，浑身染着血色，去敲响县衙的登闻鼓。

    窗子透过的光反射到那把滴血的利刃上，邓先生倒在血泊里，蒙面的黑衣人见到我，不退反进，持剑迅速靠近我。

    他也看到了我，阴沉沉的眸子骤然间明亮，却在转瞬间黯淡下去。

    「为女子谋」。

    「小郡主正缠着季公子，虽

    来不及多想，用身体撞上门，直接破门而入。

    少女在身后大喊，跺脚，季文渊恍若未闻。

    的惊恐。

    「恐怕……不太适合。」

    他听到我的声音，眨了眨眼睛，眼角的泪珠转瞬即逝，「舒先生，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那个小姑娘，我没有送那个小姑娘回家。」

    我扶额，只好先去见他一面，再去另寻住处。

    我攥住扶手，他轻拍我的手背，「放心，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老许，老许。」

    我回首看去，方先生身着朱红官服，凝眉望着我。

    18

    邓先生已经两日没有出门，我拎着食盒敲响她的门，里面忽然响起了激烈的碰撞声。

    说你现在是男子之身，但依小郡主的性子，恐怕……容不下你。」

    我抱着他，无力的哭喊，几近失声，舒也怯怯地从门后出来，蹲在地上，推了推老许的肩膀，「许爷爷，你醒醒啊。」

    他见劝不了我，便给了我一个玉牌，让我上京去找季家。

    是百姓眼中的好官，在上京女子眼中，这两人相貌平分秋色，但寺卿心念亡妻，不肯续弦，而少卿尚未婚娶，更加平易近人，所以簇拥方陌云的人甚至更多。

    「不要带闲杂人等进大理寺。」

    他奔向黑衣人，奔向那把剑。

    「你不在宣城，怎么来大理寺……敲登闻鼓？」

    遇见李朝明又如何，我不承认我是柳月，他总不能拆了我的喉结，卸了我的软甲。

    我携着玉牌和状纸奔赴千里，来到大理寺寺前，鼓槌尚没有解下，身后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费力跟上他的脚步，连话也来不及说。

    老许将舒也抱在怀里，脸垂在她肩膀上，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砸到地上，砸出一个个小水花。

    剑刃噗嗤一声穿过他的胸膛，他犹未停止，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样，用身体贯穿了整个剑刃。

    「舒望。」

    我握紧了手，手背绷出青筋，我缩回到袖子里，方先生给我倒了一盏茶。

    「暗中调查？」

    外面隐隐传来骚动，还有女子压抑的呼声，季文渊向窗外偏头，挑了挑眉，「大理寺那两枝花居然一同出来了。」

    他点了点头，「此事不宜声张，近来公主和太子两派剑拔弩张，太子派底下的人更是四处寻衅打压公主，邓先生只是其中的一个牺牲品，若此时你冒出头，必定会被人盯上。」

    我说:「快跑！」

    小郡主？季文渊的官配，追求纠缠了他十几年，让季文渊烦不胜烦，在一次意外救了他之后，他才看到那颗真挚的真心。

    「和我说说吧。」

慕名而来，书院逐渐接收不了那么多学生，邓先生正打算另外开辟一间书院。

    我在季府门口就看到这个场面。

    老许的双眼更加浑浊，时常盯着一处一动不动，会让我有一种他已经瞎了的错觉。

    李朝明比我记忆里的样子要高，容貌骨骼更加成熟，但他很瘦，瘦削的面颊，淡粉的唇，让他有一种不健康的羸弱感。

    这是我第一次直面血腥的死亡，这个死去的人是为我而死。

    我的大脑嗡鸣了一瞬，眼看县官已经退堂，就要离开。

    等他放慢脚步，把我松开时，我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邓先生孤家寡人，老许唯一的女儿也因病而死，俱没有亲人子嗣，我为他们摔丧驾灵。

    「民有冤情！」

    我死咬着唇，将邓先生的眼睛合上。

    他为此震怒，我正以为可以得见光明，县官身旁的师爷，眉梢微动，冷着面对着县官耳语几句，县官脸色瞬间一变，朝我道，「不过既然歹人已死，也算是伏诛，罪有应得，无甚可查，尔回去好好准备后事，切勿多事。」

    「老许。」

    院长让我考虑清楚，我自认为已经考虑得十分清楚了。

    「老许，你去歇一会儿吧。」

    他几步甩开少女，极为自然地搭上我的肩头，顺势一转身，带着我向外走，「我带你去逛逛上京。」

    我迟疑地摇头，他似乎有些失望，正要说些什么，包厢的门被敲响，季文渊应了一声，小二将门打开，李朝明和方陌云穿着便服，接连进了来。

    「你怎么会在此处？」

    他带着进了酒楼包厢，问我近况。

    我转身向外跑，见到老许向我们这里冲过来，我拼命地冲他喊，甚至忘记了伪装男音，尖锐的女生响彻这个院子里。

    咚、咚、咚

    我对季文渊说，「我见过李朝明了。」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那「两枝花」走进了这家酒楼。

    在还未碰到鼓槌时，我的手就在颤抖，此时犹未平复，我无法欺骗自己，我确实很害怕。

    我为他们上香，告诉他们，「总有那一日的。」

    「为何这么抗拒，说不准她就是你的真命天女。」

    我踉踉跄跄地起身，返回去找邓先生。

    我才恍如大梦初醒，将老许抱在膝头，眼泪不断砸下来，老许的嘴虚虚张开，好像要说什么，他的手颤抖着抬起来，什么也没碰到，徒然地落到地上。

    他的目光在我和登闻鼓之间来回逡巡，最终停在我发烫的眼睛上，没过一会儿，他过来钳住我的手腕，带着我从侧门进入，一路畅行到内堂。

    我大致说全，他沉下神色，敛去眸中暗光。

    桌子上显着几个淋漓的血字。

    我木然地将她抱起来，往书院走。

    我瞪大眼睛，吸了口气，将舒也推到他身前，舒也便脆生生地安慰他，「不是的许爷爷，是坏人的错。」

    「舒先生？」

    随后，他小声地在我耳边飞速说:「快走，别回头。」

    我喊着起身，被两侧衙役架起来丢到县衙之外。

    给邓先生和许虎送葬时，天下起细雨，来书院读过书的姑娘自发穿起孝，缀在队伍身后，规规整整，竟绵延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