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抱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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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随从给了我一封信，说是他写给我的。

扬他招贤纳士，还是斥他任人唯亲？」

    陛下终于出手，以雷霆万钧之势，瞬间将太子的势头打压下去，他同时召见公主和太子进宫，夜晚便下诏公主官复原职，同意公主展开手脚进行变革。

    太子欲杀我是为了泄愤，行事仓促，留下太多把柄，被李朝明呈到陛下面前几乎辩无可辩，但树大根深，一时之间也奈何不了他。

    我和公主对视一眼，她眉头一皱，「仲卿确实身体积弱，可胸膛上的伤势不是早已经控制住了吗？」

    春末夏初，李朝明仍旧穿着厚重的狐裘，他站在我身侧，和我一同看着舒也走进书院，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他们要去上朝，我被护送着回到公主府，恰好舒也醒过来，坐在床头，迷迷糊糊地喊我，「娘。」

    「民妇不敢议论朝政，太子是非对错亦不敢多谈，那篇文章也只是泄愤之作。」

    几乎是公

    这时我不懂他目光的含义，感受到不自在之后就挪开了视线，但第二日上朝，他就因病缺席。

    她执着酒壶的手放在膝头，长叹了一口气，「你当什么重视，不过是他发现自己实在容忍不了有人对他的皇位虎视眈眈，即使那人是他和心爱女人的儿子，这才将我这个已经用顺手了的工具提出来平衡朝局罢了。」

    「殿下在进宫的路上戳穿了那个公公，恰好今日我巡夜，她让我赶来救你。」

    书的语气很凝重，「女主角的内里换了人，你是否已经感觉到了？」

    「无事，」他微微顺了几口气，「月娘。」

    霎时间公主府门庭若市，宾客满堂，各方拜帖如雪花般涌来。

    他连夜去审了那个假冒的公公还有杀手，直到天色微亮，他才从牢房里出来，衣摆上沾着点点血迹，他坐到案桌旁，执笔写字，我拽了拽季文渊，他从瞌睡里醒过来，揉了揉眼睛凑到李朝明身边，过了一会儿，笑道，「这是来打瞌睡送枕头？」

    黑衣人只是迟疑了一下，胸膛便被人从身后贯穿。

    和原书结局彻底不同，李朝明不可能入宫为后，公主便在登基前与他和离，擢升他的品阶，成为当朝宰相。

    我打开来，却是一片空白，只有顶端那处滴了一滴墨汁，洇成了一团，就像是一个实心的句号。

    废太子，赐死贵妃，陛下心亦老去，他在最后几年，容公主辅佐朝堂，再一次顶着言官死谏改了祖宗法制，传位给公主。

    在李朝明的印象里，公主贤惠、雍容、智慧，而非现在这样英武，凛然。

    「你敢得很，明褒暗贬，将他斥进土里还叫他自以为意，」陛下将文章交给近侍，「怎么，太子如此不服民心？」

    他说这个世界是由一本书化成，书中有一男一女两位主角，他们两人身上的气运支撑着这个世界的运转，与此相对应，这个世界也是围着他们二人而转。

    陛下目光深邃，沉默地看着我，无形的压力顷刻间笼罩在我的四周。

    ，你很快就不是了，你会死。」

    马车疾行，我撩了一下帘子，骤然的停顿让我倾倒在马车坐垫上。

    我哄睡了舒也，挑了几封必要的交给公主，恰好碰到她对月饮酒。

    「你……」

    我很久没有见到李朝明了，他好像比之前更加虚弱，身上裹着厚厚的狐裘，几乎没有血色，他从房间出来，看到我时，目光微顿，随后若无其事地看向季文渊，季文渊直言，「有人派了杀手暗杀月娘，已经关到大理寺去了。」

    「民妇不敢。」

    李朝明沉沉的目光便在我身上转了一圈，「走。」

    「殿下，宫里来了公公，说陛下此时召见你。」

    跪地太久，起身时膝盖酸疼，但到底是起来了。

    季文渊探身进车门，「月娘，你没事吧？」

    「一怨民妇身为女子，终日宿命便是灶台三尺，二怨民妇心有不甘，空有包袱却只被世人当作妇人之见，三怨星火渺茫，自公主革新以来，不乏女子觉醒，朝堂有方陌云方先生，因隐瞒身份被诛，民间有邓莘邓先生，被人看作挡路石暗害，如二位先生的人不一而足，她们为众人抱薪，为女子开道，却毙于风雪，亡于荆棘。」

    书言之凿凿，似乎确有其事。

    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继续。」

    「有人设计杀我？」

    夜间，李府传出了消息:李朝明，心疾发作，卒。

    季文渊穿着甲胄，坚硬了铠甲让他染上了几分冷毅，「正好去找仲卿，交给大理寺。」

    「本宫多安排几个护卫。」

    她担忧地看着我，我宽解她，「没事，我一个人去也行。」

    「公主已经换了人，但她仍旧有着女主角的气运，而且……现下你的气运也在逐渐被她吸收过去，若你不再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角，你会逐渐虚弱，直到死亡，这个世界只围绕公主发展，或许会重新构造，但更大的可能是崩坏。」

    我跟着他下了马车，黑衣人被制服扣在地上，为了防止服毒，士兵首先卸了他的下巴。

    今夜的她似乎格外多愁善感，但她本性并不是喜爱忧愁的人，很快她跳出了这氛围，将酒壶递给我，向我挑眉，「近来出门多带些侍卫，东宫那位受不了落差，可能会狗急跳墙。」

    「唯有一愤，」我默默呼出一口气，「得益者视其利益理所应当，抱残守缺，尸位素餐，视反抗之举如笑柄。」

    我意会，有丫鬟小跑过来，着急地禀报，「柳先生，季郎将送来口信，说李大人吐血，危在旦夕，让您赶快过去。」

    他觉得很可笑，简直天方夜谭。

    「陛下已经重视公主，公主还有其他心事？」

    我敛了笑，对李朝明说。

    外面的打斗声逐渐停止，我问季文渊，「你怎么来了？」

    兀地，他掩唇咳了起来，袖口又多了几点血迹，他的脸也更白了些，脸上多了层薄汗。

    女子官学盛起，我送舒也入书院，她梳着两个小髻，混在一群年龄不一的女孩堆里，眼里跳动着新奇喜悦的光芒，和我们挥手后，顺着亮堂堂的道路走进去。

    「你有何怨愤？」

    我应下之后，他却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像是用视线描摹我面上的每一个细节。

    陛下长久不言，他身子向后略微倾倒，沉声道，「你当真大胆，不怕朕斩了你的脑袋。」

    「东宫之主为陛下钦定，顺祖宗法制，众望所归乃是理所应当。」

    「嗯。」

    他忽然叫了我月娘，这个称呼我已经很久没听他叫过了，现在听来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但现在太子似乎到了陛下的容忍底线，他打算让太子清醒下来，可已经迟了。

    陛下原本就是将太子当成继承人培养，其余皇子早早封王赶离了京城，除了未成年的皇子，只有公主被他留下来制衡朝局。

    月光盈盈地洒在她的脸上，弱化了她的凌厉，让她多了几分温柔，「不过，好歹现在和东宫那位站在同一水平线了……就为这个，我花了将近十年……」

    霎时间，车外传来刀剑碰撞的声音，侍卫和一队黑衣人厮杀在一起，而侍卫明显不敌。

    自从我了李朝明和离之后，公主就以心中不爽快为由和他分府居住，在众人心中，他们最后必然会分开。

    「你等着，备上马车，本宫和你同去。」

    「陛下英明贤君，既然让民妇入宫，便是有意听民妇愚见。」

    26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脑中空白了许久，恍恍惚惚，天地间似乎空无一物，心中竟在安慰自己，他是回到那本书中去做权倾朝野的宰相了。

    李朝明没有回我，我去看他，才发现他一直在注视我，有光点照在他的眼睛里，衬得眼瞳似琉璃。

    番外李朝明

    我去见他时，他身上还穿着朝服，脸上还有一点余温，但是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李朝明神色却

    但书没有着急动怒，而是继续慢条斯理地说，「原来相安无事，你有固定轨迹，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固定轨迹，但，现在出了差错。」

    陛下收了他的一些权，遣他回宫闭门思过，贵妃去找陛下闹过，最后不了了之，他原本身子健硕，可在这之后突然病弱，宣公主入宫侍疾。

    我道:「高位本应有能者居之，铲除弊病，福泽万民，而不是无能者的庇护伞，让他们站在高处，漠视芸芸众生。」

    他的眼中隐隐有笑意，微不可见地点头，抬手，他身边的近臣便将我引了出去。

    「理所应当？」陛下慢慢咀嚼这四个字，「那你可服？」

    贵妃的宫人给陛下下药被抓了一个现行，贵妃声泪俱下，将罪责全都推到宫人头上，即使陛下仍旧心有不忍，但皇后和公主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在月娘死去的第二年，有一个道士找到了李朝明，自称:书。

    两位主角一个是公主，另一个是他。

    主话音刚落下，又有一个丫鬟跑过来。

    「这就是邓先生和方先生想看到的吧。」

    我走出宫门，后知后觉地浑身发抖，似乎才意识到方才死里逃生了一遭，光照在我的脸上，我仰着头，沐浴在光里，舒出一口气。

    我的心脏狂跳，车帘闯入一个黑衣人，刀刃上刺眼的反光无限放大，外面忽然传来季文渊的声音，「留活口！」

    「你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但如果你再这么颓唐下去

    我惊魂未定，下意识地冲他摇头。

    从进到金銮殿，我的头一直恭顺地垂着，没有半分逾越。直到此刻，我才将头抬起来，目视天颜，「民妇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