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抱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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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演技并非高明，让我不禁怀疑自己，当初是怎么被蒙蔽了那么久。

    他的目光和煦，是我的仲卿？

    他握着我的手，逐渐缩紧，让我有些疼。

    「呵。」良久，他轻笑，闭上了眼睛。

    「赞扬？」陛下神色意味不明，「赞扬他兴修水利，还是斥他中饱私囊？赞

    就如同弹簧，压得越低，松手之后，反弹得就越高。

    身居高位的人，总是会不动声色地隐藏自己所有的情感，现在我在质问他，他却将他的情绪掩饰得很好，除了握着我的手僵硬了。

    我狼狈地逃离剧情，摆脱自己的命运，她们却在迎难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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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一直备受宠爱，受陛下明显偏袒，现今公主出了朝堂韬光养晦，他的气焰更加嚣张。

    「月娘……」

    我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他眼中的迷茫逐渐消退，转为一汪幽潭。

    「李朝明，还有一点你不知道，」我微顿，「为你而死的月娘，你该弥补的月娘并不是我，我和那个为你委身他人的柳月，是两个人。」

    李朝明好像要死了。

    我没想过让他死。

    「为众人抱薪，虽死不悔。」

    民间便有传言，陛下有意退位，太子继位在即。

    「你与公主一世情缘，难道是假？只是重生后与我相处了一年，就能移情别恋？」

    手蓦地被重力拉扯，我眼睁睁地看着尖刃穿进他的胸膛，鲜血溅了出来，模糊了我的眼睛，我的世界混沌了好长时间，空张着嘴却不能言语。

    我的眼睛很涩，眨了眨眼，也没有得到缓解，「舒也，可以叫娘了，他才是你爹爹。」

    太子并不是一个稳得住的人，在陛下一次又一次地纵容之后，他想要把控朝政。

    「李朝明！」

    他微不可见地摇头，目光似乎破碎了，猛地咳了两声，逐渐撕心裂肺起来，指缝里已经渗出了丝丝血红。

    「重生至此，你不是我以为的你，公主也不是原本的公主，为什么你就一定认准了不要你要公主？」

    我突然想起那个酒后的道士，他说李朝明夜夜为我招魂，折损了性命。

    他一睁开眼，心里就有一个强烈的呼声，他不是。

    李朝明没有死，他失血过多，昏迷了好久，等他醒来的时候，他的眼里都是迷茫，看着我，声音干哑的叫我，「月娘，这里是哪里？」

    「现在的你，应该和上一世一样，和公主琴瑟和谐，恩爱不疑，而不是因为愧疚，对我念念不忘。」

    「不是一年，」他缓缓抬起身侧的手，意欲牵住我，「与你的过往，我如同亲历。于你而言是一年，但对我，是完完全全的十五年，我和你朝夕相处十五年，怎么会无动于衷。」

    良久，他咳了一声，一下逼红了眼尾，给他冷漠的脸上添了点艳色，眼里泛出点水光，漉漉地和我四目相对，突兀地笑了。

    我的话音刚落，他兀地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我吸了一口气，想把眼泪憋回去，可惜没有成功，「李朝明，你别演了。」

    李朝明拉着我，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和那个老道士给我的一模一样。

    他启开刀鞘，拽着我的手，将刀柄放在我的手心，引着我的手刺向他的胸膛，不容我的拒绝。「我还给你。」

    「你对公主呢？你高中状元，见到公主，见到上一世恩爱的妻子，心里是怎么想的？那时候，你是想继续做驸马，还是要我？」

    九五至尊遥遥坐在龙椅之上，神情淡漠，不怒自威，叫人胆寒。

    她的视线一凛，我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杀意一闪而过。

    我屏气敛声。

    追着他跑的小郡主，因为季文渊帮了我那么多年，对我有很大的敌意，这时候她也在附和季文渊，「你的心好狠。」

    他的眼神开始涣散，逐渐支撑不了身体向后倒下去，我抱着他，心脏在抖，我疯狂地叫人，可往日机敏的丫鬟此时来得特别慢。

    「我找你五年，你现在来和我说，我该爱的是别人，」他垂眸，低叹，「月娘一直认为我聪明，现在却要来教我该去爱谁吗？」

    他在我行礼之后，淡淡出声，「竟是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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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身无长物，唯有脑子不是空空，若是可以，」我

    「尚未尘埃落定，一切未成定局，怕什么？」她满不在乎地笑，眼里的光亮逼人，一点也不为现在的局势所扰。

    我想起那个道观，抬脚就想去找，李朝明蓦地拉住我的手腕，力气很大，快要把我的骨头捏碎。

    我捂着他不断流血的伤口，可怎么也止不住，汩汩得向外冒。

    他们都在怪我，怪我倔强，怪我执迷不悟。

    所以我选择了用自己的命去赌，也许这样真的有用，他垂下眸子，房间里只有我和他静静的呼吸声。

他是李朝明，却不是那个纯粹地喜爱我的李朝明，我又怎么能转移感情？

    公主没有怪我，她快马加鞭，接来了舒也，将她带到李朝明床前，对她说，「这是你爹爹。」

    有一鼎钟在我耳边敲响，不断回响，疲惫不堪的心在慢慢充盈，茅塞顿开之后，豁然开朗。

    他牵到了我的手指，顺着指腹，滑到掌心，慢慢将我整个手包裹住。

    公主不是原本的公主？我霎时愣住，转念就想开了，怪不得剧情偏离那么大，原来两个主角都已经变了。

    我没有躲，没有挣扎，淡淡地反问他，「若是如此，你为什么那样试探我？十五年的情谊都不够让你判断我是个怎样的人吗？」

    「要么你休了我，要么我们和离，要么……你好好对待舒也，然后逼死我。」

    我答，「赞扬太子殿下功德。」

    「可如今陛下明显偏袒太子。」

    「是娘的错。」

    公主和我说，「你把他那点人气儿都给弄没了。」

    我嘴上说着，心里却在怀疑，是我错了吗？

    我抽出手，「抉择那么难，我替你做了，忘了对我的愧疚吧。」

    我不想活在麻痹自己的算计里，在这一个世界里艰难求生，并不意味着我想违背自己的意愿苟活。

    「你写这文章的目的何在？」

    「你说什么？」我的大脑空了一瞬间。

    在这个世界庸庸碌碌二十多年，没有作为，没有意义，朋友随时因他人离我而去，只有一个女儿，现在她在疑惑为什么我要带着她离开她的爹爹。

    一开始我所期待的，就是不该存在的。

    一切都会好。

    「我本以为在这里多活一世是我的幸运，却没想到会这么累。」

    他的脸色很苍白，嘴唇上没有一点血色，脆弱得随时都会死去。

    这是我的错吗？

    没过多久，天子近臣亲自找到我，带我入宫，面见圣上。

    「月娘，别走。」他的唇瓣上染着朱砂一样的血，眼眶通红，向我露出了他的脆弱，「你别走，我把你的仲卿还你。」

    他的手颤颤巍巍地抬起，抬到我的脸颊边，「别怕。」

    我看着他，心底生出了一些怜悯，无论是他爱的，还是爱他的，都不存在了。

    丫鬟下人终于姗姗来迟，公主似一股风，揪着太医，「去，不许让驸马出事！」

    「你爱的人是公主。」

    身体好像僵硬了，浑身上下都冷，似乎有寒风专门往我的骨缝里钻，大脑宛若被封住，什么也想不到，嘴里也说不出话。

    这些年是我自讨苦吃，还害了李朝明吗？

    如果他是我的仲卿，我和舒也就可以留在这，一家三口再不分开。

    他在吐血，浑身上下血迹斑斑，我的衣裙上也染上了花瓣一样的血色。

    「道士是你安排的是吗？」

    「看不惯为男人要生要死，进来当大女主，可惜了，还是被困在了窄小的一方天地，可我不服，」公主忽然松懈下来，眉眼散漫，那股凌人的气势减弱，语气依旧猖狂，「我就要这世间女子有书可读，不再困于后院，有自由去踏遍万里河山。」

    公主会离开，季文渊会继续和我们做朋友，一切都会好。

    两手交握，两个人却宛如相隔天涯。

    他眼中的喜悦散尽，目光渐渐沉静，宛如一汪没有波澜的静潭。

    只有我，我不想自欺欺人。

    季文渊笑着说，「一点机会都不给，现在也不用给机会了。」

    和她四目相对，眼中光辉相映，「愿奉上微薄之力。」

    舒也没有笑，小脸上很是凝重，「娘，爹爹怎么了？我不是没有爹爹吗？」

    先前公主强势与他对峙，让他占尽上风，加上陛下已经年迈，他便以为自己胜利在望。

    邓先生，方先生，她们都如同公主不甘于命运。

    这难道是真的？

    「月娘，你在说什么？」他迷茫地看着我。

    我看着她，「公主，你又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面对太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公主视而不见，于无人处对我悠悠道，「看他起高楼，看他楼塌了。」

    她的张扬自信似乎有一个强大的气场，将我也包围了起来。

    外人道，当年状元郎终究是抛弃了糟糠妻，选择公主与地位，令人心寒。

    舒也便问我，「爹爹，这怎么还有一个爹爹？」

    流言蜚语或可杀人，我写了一篇对太子歌功颂德的文章，送至各大酒楼的说书人那儿，这一股风霎时间压不住了，大街小巷，乃至孩童都知道，太子英明更甚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