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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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源县但凡有些余钱的人家都想方设法把自家儿郎送到松竹书院。

    这一去就把宋氏吓了一跳，她知道大晋朝读书贵，却没想到这么贵！

    家中无书，小娃娃便跑到莫老伯旧书摊帮忙，莫老伯也很喜欢这个小帮手，作为回报每日把旧书摊儿上的旧书赊一本与彦哥儿。

    沈溪

    这么简单的嘛？

    ”不辛苦。“

    那些书籍虽旧，有些书页还卷边起毛了，彦哥儿依然爱若珍宝，这回大郎送了一箱子书回家，可把小娃娃乐极了。

    别家汉子都叫媳妇儿，你叫个屁的娘子！

    陆三郎在老家做惯农活，农忙时节，更是跟家中的长工们同吃同住，挑扁担浇水浇粪是常事儿，而陆二郎别说下地了，走在村里连韭菜和麦子都分辨不出来。

    沈溪牵着彦哥儿在一众落榜家属羡慕的眼神儿中，雄赳赳气昂昂去了前院账房交束脩。

    相比起大口吃喝的一家人，彦哥儿的吃香就斯文多了，小娃娃最心水油光鲜亮、皮肉肥嫩的桂花鸭，木箸夹一块送入嘴中，皮肉薄嫩轻轻一吸，鸭肉的肥美便同桂花的糖渍甜汁在口中流淌，这般的好滋味，小娃娃忍不住来了句，“浇以桂浆，美不待言。”

    那刚才自考试房间哭唧唧出来，与自家阿母哭作一团的小郎也太可怜了罢。

    傍晚时分，窗外金桂树上的蝉又开始不知疲倦的鸣叫，陆三郎挑着一扁担新买的米面回家，不时拿挂在膀上的汗巾擦汗，陆二郎也挑着个扁担，不同于陆三郎走起路来健步如飞，陆二郎晃晃悠悠，走三步歇一步，走了半柱香才堪堪进了家门。

    陆三郎更利索，老太太爱吃什么，他心里明镜一样，压根儿不用开口，直接用公筷夹过去。

    出门寻货郎看新鲜儿的福姐儿，一回家就看到饭桌上摆着的桂花酱鸭、清烩虾仁、酱鹌鹑与春卷，赶紧拍着小手喊彦哥儿一块吃。

    老太太嘴角就有了笑意。

    独留原地的宋氏：“.......”

    沈溪惊讶道，“这诗句君彦儿你从哪看来的？”

    彦哥儿听爹爹这话，眼眶就红了。

    彦哥儿小脸微红，羞涩抿嘴笑，“祖母莫笑话我，我是从隔壁老伯旧书摊上读来的，看了一眼便记住了。”

    陆二郎站起来，帮着老母亲喝汤。

    晋朝饮食多喜重口，即使是口味偏淡的南方老百姓家也爱吃咸鲜口味。

    那时候乱兵压境，一家人逃难保命尚且来不及，如今生活安稳，家中积蓄更甚，沈溪看彦哥儿聪敏好学，稳重懂事，不读书将来真是可惜了。

    宋氏这个当娘的整日忙生活没注意到这些，沈溪见彦哥儿每次看到巷中小儿郎背着书箱去私塾时，那渴望的小眼神儿，心中酸软，晚上一家人吃完饭，宋氏刚捧着肚子歪在榻上，沈溪笑盈盈来同她商量送彦哥儿去私塾读书的事儿了。

    福姐儿正跟满桌的美食大战，小嘴巴鼓鼓，抽不出嘴巴来说话，只乐咪咪看着祖母

    宋氏听的一愣一愣地，顺带幻想了下婆母说的那美好场景，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猪叫声。

    刚开始陆二郎和宋氏还蛮担忧，想自家彦哥儿不过五岁稚龄，答不出先生的问题如何是好？

    她就想清静清静！

    第二日，忽悠老太太沈溪便喊了陆二郎两口子，陆二郎夫妻领命，带着彦哥儿换上新作的小长衫，去了县中的松竹书院报名。

    一家三口回了乌衣巷，苏氏带着家里人热火朝天摆摊儿卖早食，宋氏撸了袖子去帮忙，沈溪正好出来散步，就带着彦哥儿跟捣乱的福姐儿一块走走。

    老太太笑了笑，并不气馁，给宋氏画起了大饼，“孩子，话不能这么说，彦哥儿送去读书不只为考科举跟功名利禄，圣人云—读书可明智、修德、育人，咱们君彦儿这般聪敏，送去私塾定大有裨益，说不定将来还会高中文魁，给你挣个诰命夫人回来呢，到时候阿娘不光是地主家的老太太了，还是人人称颂的状元郎祖母呢！”

    沈溪说出来的话可没有往日的柔和，陆二郎兄弟缩头缩脑坐下不敢吱声了，今个儿饭桌上荤腥多，老太太觉得不舒服，苏氏很适合递过去一块湿帕子，“娘，家里刚才的菱角很新鲜，晚上给您煲汤喝。“

    “三弟，咱家做桂花鸭了？”

    ”行了，娘知道你们孝顺，都坐下吃饭，我想吃什么自己夹！“

    ”娘今个儿累着了，儿子伺候娘吃饭。“

    也不知道老夫子跟彦哥儿说了什么，反正小家伙出了书院也不哭唧唧了，牵着爹爹娘亲的手小嘴儿叭叭叭，又似从前般欢快小模样。

    莫老伯为了维持生计，在街上摆了个旧书摊儿，城中不少酸文人囊中无钱，书隐上来了时常到旧书摊儿上淘宝。

    陆二郎刚要给自己叫屈，突然拿鼻子在院中使劲嗅了嗅。

    沈溪更惊讶，自家小食摊儿隔壁有位莫老伯，莫老伯家中只有老两口，无儿无女，老两口感情也很好，数十年相濡以沫过平凡日子。

    老太太摆手。

    春卷在大晋朝是常见的吃食，擀的薄薄一张面皮，里头卷上切好的黄瓜丝、火腿跟各种肉酱，再蘸下调好的秘制酱，加上桂花鸭鸭肉醇厚鲜美带着桂花的香气，再咬只鲜嫩弹压的虾仁，宋氏握着木箸满足的直眯眼儿，“还是娘烧的饭菜香，今日算是吃席了。www.roucui.me”

    陆二郎揉揉他脑袋瓜，格外坚定道，“说什么呢，咱们来都来了，书自然是要读的，严哥儿祖母疼你，家中也有爹爹呢，君彦儿放心读好书便是。”

    夫妻俩交了束脩，彦哥儿得了书院老夫子的喜爱，特意把眼红红的小家伙喊过去谆谆教诲一番。

    得，合着她刚才说了啥，君彦爹都当放屁了！

    宋氏听了，刚开始还撇嘴，“娘，我也不瞒您说，我自个儿生的崽子自己知道，君彦儿这小子随他爹，是喜欢看书，可那是酸看书没啥用！你瞅君彦儿他爹，读了二十来年的书，年年去考科举，到头来就是个酸秀才，连个举人都没考上，那一年年的银钱砸进去可不少，啥？君彦儿聪明将来说不定有出息？娘赚钱多难啊，君彦以后要是不成器，家里可咋办？“

    “什么一块儿，这都快收摊儿了，老二你也家去吧！”

    陆二郎冤枉极了，他可是刚挑米回来的，跟三弟先后脚进的家门，怎么就叫偷懒了？

    哎哟，这可给陆二郎乐的，也不累的喘气了，更不叫屈了颠颠儿进厨房帮忙去了。

    陆二郎夫妻：“........”

    大晋朝文贵，一本新书最便宜的也要半两银子，城中家境清寒的读书人要么抄书要么买旧书，是以莫老伯的旧书摊儿生意不错。

    不过松竹书院入读门槛极高，入书院前需有先生出题考核，小儿郎答过先生满意方可入学。

    “娘子，我放佛闻见桂花鸭的香味儿了。”

    这阵子陆家人为了开食肆的事儿忙到焦头烂额，老太太一出手就是一桌子精致菜肴。

    光是彦哥儿一年的束脩就要八两银子，还不提书本笔墨纸砚等等的花费，但这些下来一年少说要二十两白银。

    巷口张嫂子家的石榴成熟了，个个又大又红撑开胖肚儿，张嫂子挑了一篮子好的送来家。

    陆二郎摸摸鼻子，只得回了乌衣巷。

    彦哥儿看读书这么昂贵，当下小脸一白，拽着陆二郎的长衫抿嘴道，“爹爹读书太贵了，君彦儿不读了，回家抄书也能长见识。”

    宋氏吃的正美，忽然听小儿郎冒出句酸诗，那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边挠胳膊，一边呸彦哥儿，“小兔崽子好好吃饭呢，说什么鬼话，你老娘我疙瘩都惊出来了！”

    二十两银子在大晋朝什么概念，这么说吧，现在一斤猪肉的价格是八十文，米面一担六百文，江南鱼虾遍地，一条不过几分钱，二十两银子节俭度日足够乌衣巷的一户三口之家一年的嚼用了。

    陆二郎脚步酸软回了家，靠在门槛上直喘粗气儿，洗了手净了面，一身清爽的宋氏端着盘切好的西瓜、甜桃出来，秀眉一挑，“君彦爹，干啥呢？娘说晚上吃桂花酱鸭，还有酱鹌鹑、虾仁跟春卷，大家都在厨房忙活，偏你在这偷懒！“

    其实对于陆二郎来说，不干活则已，一旦迈出第一步也就能坚持了。

    “娘，儿子跟您一块儿。”

    彦哥儿爱看书，家中存书不多，陆老爹和陆二郎以前珍藏抄摘的书籍大部分都在逃难的时候，留在了陆家村。

    天知道他可最爱娘烧的金陵桂花鸭了！

    陆二郎不以为意，又使劲儿在空中闻了闻，恰好陆三郎又提溜着两只肥鸭进来，他麻溜儿站起来，撩着长衫奔过去。

    自打来了桃源县头一天，老太太就把话挑明了，——家里不养闲人，想吃饭就得干活！

    崔氏算是厨艺出色的了，跟婆婆比起来逊色不少。

    沈溪颇为有些无奈，好好一顿饭这怎么吃得下去？

    松竹书院是城中大儒明源先生所开设，明源先生文学渊博，桃李满天下，就连当今的文大学士也曾是其徒。

    ”好，秋娘辛苦了。“

    沈溪眼看着儿媳妇拍板点头，这才满意笑眯眯，让儿媳妇出了门。

    南方八月天儿，虽说是夏日的尾巴长不了，天热起来也颇为难熬。www.wenmeng.me

    没想到彦哥儿胸有成竹，进入考试房间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刚才还严肃老学究的先生捋着花白胡须，一脸孺子可教也的欣慰模样，让家里人去前院交束脩，第二日来入学便可。

    陆家一家人嘴里喊着肉也跟着猛点头。

    宋氏一蹦老高，“别酸文嚼字的，叫啥娘子！”

    “对，咱娘亲自下厨烧的，这不，家里人多，娘怕不够叫我多买了两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