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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母那时就看到了她的命运了吧？
张固倒不觉得有什么。
张固一激灵，猛然回过味来。
“一切都好，没有不满意的。只有一桩——陛下让臣戒骄戒躁，臣反思了这阵子，痛定思痛，决定虚心改过。借着此次乔迁之机，臣特地送了帖子请御史大夫赴宴，想照陛下说的化干戈为玉帛，可方肃那老东——咳，方肃并不肯赏脸呐，还称自己抱恙在身。”
片刻后，穆崇渊于上首坐了。
“女郎说什么？”
“你多虑了。”
广请群僚、宴于私第，按说是该上表的，家主没上表也就罢了，这次好歹有个名目。可未经天子同意就出动内廷乐伎……
当初舍女换粮，如今又要舍出儿妇去。
她认为温润端方还算可托付的孙儿，会不会走了上一辈的老路呢。
穆崇渊问他这新宅住着可还如意。
看了眼一旁殷勤服侍着的柳蓉，鲁夫人拉住她的手，道：“你的心思我知道，你只放心便好。”
目光再一扫，堂上吹拉弹唱歌舞娱宾的可不正是韶音署的伎工？
之前她就多有猜测，经过昨晚更是认定了奚骊珠与魏天子早有苟且。
冯度叹了口气，吩咐车驾折往南行。
搁以往，不需他开口，陛下也该主动给这个恩典才对。不过自南征回来，陛下待他就不如以往了……
不是她，岂会母女失和！不是她，岂会家门蒙羞！
前次才要了一个做侍姬，现在更把韶音署的乐舞伎当作他的家伎了。
銮驾出了永和里，正准备还宫。
呵，杜葆珍轻笑出声。
冯度心道，约占半坊之地的敝舍，可也真够敝的。
陛下想去，就是天边儿也顺道啊。
宅中有什么洞天且不论，单说这席上，芳酒绮肴、陆海诸物，珍美丰盈之至，皆盛以金银器。
外面是寒冬凛冽，广厦方堂内却是歌莺舞燕、香汗如雨，热浪袭人。
遍观邺都豪贵之家所办筵席，能比着这个来的也没几个。
张固酒量奇大，宴上常强行劝酒，宾客喝一樽，他必也陪上一樽，许多人都被折腾得吃不消。陛下酒力虽也不算弱，话音里到底带了些醉意。
忙搁下酒爵跪地请罪：“陛下，臣、臣方才失言。”
“难道长嫂就不是爹生娘养的？她爷娘若泉下有知……她阿娘临死，分明是让……”
宴散，众人恭送圣驾远去。
不仅如此，他还做出过从华林园骑马直到禁内见张贵嫔的事……这是先家主才有的特权，天子所特许的，家主似乎忘了他并没有。
那她看到阿嫂的了吗？
宾客不知，还以为是家主偏享皇上亲宠的缘故——陛下南征期间家主经常大摆筵席宴请王公百官，召内廷乐舞也不是头一回了。
张宅管事注意到他目光所在，擦了擦额汗。
“主母……”柳蓉诧异地望了她一眼，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含羞低下头去。
停了多时的雪花又纷扬起来，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回房后的杜葆珍呆坐榻上，嘴里低声喃喃着：“这世道，人活得就如猪狗一般，女人更是猪狗不如，偏自己家里人也不相容，恨不得勒逼着你去死……”
“既顺道，过去看看。”
穆崇渊肘支凭几，单手揉着眉心，忽问冯度：“明光里是否就在附近？”
她原本有一个小姑姑，最得祖母偏疼，父亲年轻时为了攀附高门，和祖父一起瞒着祖母，将小姑姑送与人家为妾，不到半年人就没了。祖母心伤难愈，自那后便搬离了老宅，独居庄园近二十载。
冰天雪地，飞雪飘舞，禁卫的火把将奚宅门前照得亮如白昼。杜家所有人都跪在地上，茫然无措、心思各异，紧张地等着接驾。<
“陛下能踏足敝舍，是给臣脸面……”
张固推开秋窈递到唇边的酒爵，来不及多想，忙命开中门迎驾。
话音倏尔中断，杜葆珍双手抠着榻沿，眼底尽是挣扎。
鲁夫人回到内室坐下，愈想愈气不平，仍旧将一切归结到奚骊珠头上。
冯度愣了一下，“回陛下，明光里在永和里以南——”
奈何今时不同往日，鲁夫人再气再恨，也不能再像往日那般把奚骊珠唤来，将满肚子难听的话甩她脸上——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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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陛下现在就下旨，命他必须来赴宴，看他敢不遵命？”
那时候格外嫉妒祖母偏心阿嫂，而今总算明白过来，缘何祖母一见到她不是摇头就是叹息。
穆崇渊专心欣赏着歌舞，好一会儿才道：“起吧，方肃确是感染了风寒。怎么，有寡人陪你饮酒还不够？”
张固坐回位上，对上他深邃的视线，一滴冷汗滑下：“够够！纵是群仙毕至也不及陛下一人啊。臣敬陛下——”
彩袖招展的家妓正忙着布菜劝酒，管事匆匆入禀：“家主，陛下光降——”
“闻听子磐新第建成，今日设宴庆祝，寡人也来讨一杯喜酒喝。”
入夜，永和里上空丝竹声阵阵，中领军宅邸灯火通明。
婢女劝道：“主母不是不能容你，是少夫人——”
这么一个儿妇，实在有辱杜家门楣！若非为了家族长远考虑，早该休弃了。
这话一出口，冯度当即变脸，“中领军是喝多了吧？”
想至此，张固朝上首觑了眼，见天子面上未见不悦之色，放下心来，朝管事示意了一下，于是继续奏乐歌舞。
昨日夫主已是交代过了，眼下休是不能休的，毕竟还要靠她……可也不能太过委屈了二郎。
叔父在时，每逢年节，陛下除厚加赏赐外，偶尔还会率着王公卿士亲幸张宅；府上凡有喜事，令尚食供馔亦不是什么稀罕事；叔父病重那会儿，中贵和侍医更是相望于道。
“没，”杜葆珍回神，“就是突然，想起了我的小姑姑。”
他妹妹是贵嫔，他和天子是郎舅，只是让韶音署的人过来侑酒助觞而已，甚么大不了的？
看什么自是不必说的了。
他方才的话，乍一听倒像是在指挥陛下做事。
“陛下之前还说方肃是秉公处事，并无私心。”张固撇嘴道，“臣看他分明就是与臣有私仇，专与我过不去。”
席间众人面面相觑，这时候，陛下怎么来了？
只不知这回能换来什么？是满堂富贵，还是家破人亡。
] 祖母那时就看到了她的命运了吧？
张固倒不觉得有什么。
张固一激灵，猛然回过味来。
“一切都好，没有不满意的。只有一桩——陛下让臣戒骄戒躁，臣反思了这阵子，痛定思痛，决定虚心改过。借着此次乔迁之机，臣特地送了帖子请御史大夫赴宴，想照陛下说的化干戈为玉帛，可方肃那老东——咳，方肃并不肯赏脸呐，还称自己抱恙在身。”
片刻后，穆崇渊于上首坐了。
“女郎说什么？”
“你多虑了。”
广请群僚、宴于私第，按说是该上表的，家主没上表也就罢了，这次好歹有个名目。可未经天子同意就出动内廷乐伎……
当初舍女换粮，如今又要舍出儿妇去。
她认为温润端方还算可托付的孙儿，会不会走了上一辈的老路呢。
穆崇渊问他这新宅住着可还如意。
看了眼一旁殷勤服侍着的柳蓉，鲁夫人拉住她的手，道：“你的心思我知道，你只放心便好。”
目光再一扫，堂上吹拉弹唱歌舞娱宾的可不正是韶音署的伎工？
之前她就多有猜测，经过昨晚更是认定了奚骊珠与魏天子早有苟且。
冯度叹了口气，吩咐车驾折往南行。
搁以往，不需他开口，陛下也该主动给这个恩典才对。不过自南征回来，陛下待他就不如以往了……
不是她，岂会母女失和！不是她，岂会家门蒙羞！
前次才要了一个做侍姬，现在更把韶音署的乐舞伎当作他的家伎了。
銮驾出了永和里，正准备还宫。
呵，杜葆珍轻笑出声。
冯度心道，约占半坊之地的敝舍，可也真够敝的。
陛下想去，就是天边儿也顺道啊。
宅中有什么洞天且不论，单说这席上，芳酒绮肴、陆海诸物，珍美丰盈之至，皆盛以金银器。
外面是寒冬凛冽，广厦方堂内却是歌莺舞燕、香汗如雨，热浪袭人。
遍观邺都豪贵之家所办筵席，能比着这个来的也没几个。
张固酒量奇大，宴上常强行劝酒，宾客喝一樽，他必也陪上一樽，许多人都被折腾得吃不消。陛下酒力虽也不算弱，话音里到底带了些醉意。
忙搁下酒爵跪地请罪：“陛下，臣、臣方才失言。”
“难道长嫂就不是爹生娘养的？她爷娘若泉下有知……她阿娘临死，分明是让……”
宴散，众人恭送圣驾远去。
不仅如此，他还做出过从华林园骑马直到禁内见张贵嫔的事……这是先家主才有的特权，天子所特许的，家主似乎忘了他并没有。
那她看到阿嫂的了吗？
宾客不知，还以为是家主偏享皇上亲宠的缘故——陛下南征期间家主经常大摆筵席宴请王公百官，召内廷乐舞也不是头一回了。
张宅管事注意到他目光所在，擦了擦额汗。
“主母……”柳蓉诧异地望了她一眼，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含羞低下头去。
停了多时的雪花又纷扬起来，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回房后的杜葆珍呆坐榻上，嘴里低声喃喃着：“这世道，人活得就如猪狗一般，女人更是猪狗不如，偏自己家里人也不相容，恨不得勒逼着你去死……”
“既顺道，过去看看。”
穆崇渊肘支凭几，单手揉着眉心，忽问冯度：“明光里是否就在附近？”
她原本有一个小姑姑，最得祖母偏疼，父亲年轻时为了攀附高门，和祖父一起瞒着祖母，将小姑姑送与人家为妾，不到半年人就没了。祖母心伤难愈，自那后便搬离了老宅，独居庄园近二十载。
冰天雪地，飞雪飘舞，禁卫的火把将奚宅门前照得亮如白昼。杜家所有人都跪在地上，茫然无措、心思各异，紧张地等着接驾。<
“陛下能踏足敝舍，是给臣脸面……”
张固推开秋窈递到唇边的酒爵，来不及多想，忙命开中门迎驾。
话音倏尔中断，杜葆珍双手抠着榻沿，眼底尽是挣扎。
鲁夫人回到内室坐下，愈想愈气不平，仍旧将一切归结到奚骊珠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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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今时不同往日，鲁夫人再气再恨，也不能再像往日那般把奚骊珠唤来，将满肚子难听的话甩她脸上——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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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陛下现在就下旨，命他必须来赴宴，看他敢不遵命？”
那时候格外嫉妒祖母偏心阿嫂，而今总算明白过来，缘何祖母一见到她不是摇头就是叹息。
穆崇渊专心欣赏着歌舞，好一会儿才道：“起吧，方肃确是感染了风寒。怎么，有寡人陪你饮酒还不够？”
张固坐回位上，对上他深邃的视线，一滴冷汗滑下：“够够！纵是群仙毕至也不及陛下一人啊。臣敬陛下——”
彩袖招展的家妓正忙着布菜劝酒，管事匆匆入禀：“家主，陛下光降——”
“闻听子磐新第建成，今日设宴庆祝，寡人也来讨一杯喜酒喝。”
入夜，永和里上空丝竹声阵阵，中领军宅邸灯火通明。
婢女劝道：“主母不是不能容你，是少夫人——”
这么一个儿妇，实在有辱杜家门楣！若非为了家族长远考虑，早该休弃了。
这话一出口，冯度当即变脸，“中领军是喝多了吧？”
想至此，张固朝上首觑了眼，见天子面上未见不悦之色，放下心来，朝管事示意了一下，于是继续奏乐歌舞。
昨日夫主已是交代过了，眼下休是不能休的，毕竟还要靠她……可也不能太过委屈了二郎。
叔父在时，每逢年节，陛下除厚加赏赐外，偶尔还会率着王公卿士亲幸张宅；府上凡有喜事，令尚食供馔亦不是什么稀罕事；叔父病重那会儿，中贵和侍医更是相望于道。
“没，”杜葆珍回神，“就是突然，想起了我的小姑姑。”
他妹妹是贵嫔，他和天子是郎舅，只是让韶音署的人过来侑酒助觞而已，甚么大不了的？
看什么自是不必说的了。
他方才的话，乍一听倒像是在指挥陛下做事。
“陛下之前还说方肃是秉公处事，并无私心。”张固撇嘴道，“臣看他分明就是与臣有私仇，专与我过不去。”
席间众人面面相觑，这时候，陛下怎么来了？
只不知这回能换来什么？是满堂富贵，还是家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