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精市篇·途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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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寂静无声的夜色里，时钟缓慢地往前拨动了一格。

    ——哪怕只有一次，你认真注视过我吗？

    “幸村同学？……你在听吗？”

    他收拢指节，纸张在手中扭曲变形，揉成一团。

    “你在写剧本吗？”

    顷刻之间，那些记忆、谬误、挣扎都褪去颜色，他眼前又浮现熟悉的幻影。

    少年无疑拥有一副令人惊艳的容貌，即使清秀的眉眼间仍有病气难掩。

    绪方唯离开后，幸村精市放下笔，纸张上横七竖八的杂乱线条映在眼底，凝成黑色的影。

    ——你真的认识我吗？

    如同意料之中，绪方唯答应下来，她在关上房门前，找到了理由，“那么，明天跟我讲讲你的剧本吧。”

    “我要回去了。”绪方唯跟他道别，窗外天色已经暗沉。

    “没有。”幸村精市随手将线条勾勒出形状，“画着玩的。”

    “当然，”绪方唯单纯地回答，“我觉得幸村同学是个不错的人。”

    心脏的闷痛感若隐若现，灵魂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战栗，蠢蠢欲动地撕开虚幻的假面。

    “嗯。”

    “是么，”笔尖慢慢地、重重地在纸上划过一道，幸村精市沉默了片刻，他抬起头，轻声问，“你是这样想的吗？你觉得我还不错吗？”

    ——她真的关心剧本吗？

    “没有。”

    少年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将什么不能诉之于口的话语咽下，他略微一哂，“只是来见我不行吗？”

    幸村精市张了张嘴，原本脱口而出的理由不知被什么力量阻挡，他没有说出意味着命令的话语，而是问，“你明天会来吗？”

    “明天需要带什么吗？”

    从落笔那一刻已经是无可挽回的失误。一开始，他并没有想那么多；再后来，无论是处心积虑还是心血来潮，每一笔都只能是错上加错。

    他专注地注视着绪方唯，目光里是她无法解读的深邃和暗涌，仿佛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他来说再重要不过——即使他罔顾她的意愿、一意孤行地将她扯进既定的轨迹，每一次交谈，都是近乎冒犯的自说自话，她也完全没有在意吗？

    他不知道自己更希望她落入网中，还是隐约期待她拒绝。

    他与她在命运的舞台上相逢，一幕幕场景皆是不可言说的执念，幕布落下，好戏散场，戏中人早已抽身，他却迟迟不愿离席。他踏入其中，与自己的傲慢与执念纠缠，直到它们无言地沉寂下来。

    在彼此心知肚明的沉默中，他望进绪方唯的眼眸，浅色眼瞳里一片风平浪静，像是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而他此时此刻荒谬的期待，又能算什么。

    虚幻的故事接近尾声，道路走到了真相尽头。

    ——这是命令。

    “我还以为我不爱你的。”

    “好。”

    纸团从半空准确地被丢进垃圾桶里，与此同时，病房里传来压抑的咳嗽声，突发的昏沉感让空气都稀薄了起来，忽然难以呼吸。

    “……”

    是编织陷阱的蛛网。

    “这样啊。”

    “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像幸村同学这样的人，喜欢植物，喜欢艺术，每一样都很优秀，设定完美的有些过分呢。”

    笔尖抵在空白的纸上，装模作样地描着毫无意义的混乱线条。

    绪方唯撑着下巴，她点了点头，“幸村同学真厉害。”

有些想笑，又疲惫到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有。

    幸村精市平静地应着，仿佛看到另一个自己从黑暗中挣脱，在空荡的房间里无声嘶吼，他想说别骗人了。别骗你自己了，幸村精市。

    ——你知道什么呢？

    “嗯？”

    树影在连绵夜色中起伏，低喃落进风中，很快被吹碎，了无踪迹。

    ——她连幸村精市是什么样的人都没有在意过。

    像是冰霜一样覆盖在少年脸上的完美表情微微有些变化，幸村精市垂头，发丝垂落的阴影遮挡了他脸上大部分表情，他盯着面前的纸和凌乱的线条，抿直唇角，久久没有说话。

    “我还以为……”

    深海里的倒影，虚幻而易碎，不可触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