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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是否一直在邺京替天子做事,难不成已然忘了当年昌都之变?”为首的男人干练果断,声色铿锵,说完这句又是一礼,领着众人退了。

    “劳烦老先生了。”

    徐瑛心里过意不去,怕别人打扰,可既然是公仪家的事情,就该有个了结,以先生的口才,定然不会在言行上吃亏。

    公仪家世代清流,也是上过朝堂出过宰辅的望族,即便是退隐后在昌都也是受万人敬仰,他是公仪家的小公子,诗书堆起来的人。

    公仪府修缮的和从前相差无几,亭台楼阁假山流水,丝毫看不见遭劫的样子。

    “回昌都那日就有人要见你,那时你身子不太好,我就自作主张替你拒了,想等你好些再给你说。”这事徐瑛也不叫人说在他跟前说,省的打扰他清休。

    这么想也无可厚非,可徐瑛就是多个心眼,“昌都天高皇帝远,听他的意思,昌都之变多少与陛下有关,不想探听朝中之事也不无可能。”

    “先生你醒啦!”徐瑛匐在榻前,仿佛没听见那一声,只顾着醒来的公仪忱,伸手探他额温,喃喃道,“好在烧退了,先生你现下可有不舒服,渴不渴?”

    徐瑛回绝那些人之后,留了份心差人在宅子前后守着,没成想这几日一个接一个的来探头看公仪忱,也不是什么坏人,看着就是个平头百姓,徐瑛抓的烦了,不能把人着怎么样,只好一个个的送出去。

    公仪忱叫她坐下,没有生气也没有责骂,只吩咐了侍书对外宣称可见外客。

    徐瑛那日见过启明帝后离开太和殿,走时还听启明帝念叨,“希望这孩子不要怨我。”

    公仪忱来回在屋里踱步,似乎沉浸在记忆里,徐瑛不好打搅,守在门外等着,不知何时起了小雨,沿着屋檐往下滴,溅在徐瑛撑着的刀鞘上成珠的往下滑落。

    侍书着手安排人休息,徐瑛跟公仪忱进了小院子,听他口中喃喃,“难位他花了这些力气修缮。”

    武月小步跟上,“宫里四部有个公仪殿首,要知道也不难。”

    这倒是个正理,徐瑛撤回眼神领着小队人进了城,过药铺送回老先生又抓了药,才回的公仪旧宅。

    拔完营徐瑛一小队人就接着赶路。

    公仪忱眉眼柔和,跟着唤了声阿照。

    旧宅在城南,占了大半个街的院墙,早年被毁坏的差不多了,后启明帝接回公仪忱后使了不少银钱修缮,现在院子里的人还是启明帝安排的,叫公仪忱有个念想。

    徐瑛跟着送下台阶,身后武月替她撑了伞,徐瑛摆手拒了,任雨落在额上,神色满是疑惑,问武月道,“我们才落脚不足半个时辰,就有人上门,依着那人的话显然是不知道先生在京,”

    因是夜深,徐瑛并未叫醒其他人,见公仪忱神色疲倦,替他撤了软枕,留了两盏小烛灯,坐回去脚踏,“先生好好睡着,我就在这里有事您唤我。”

    还没等徐瑛深思,就有人来通报,说门外来了不少人等着见公仪忱,徐瑛皱眉,前脚才落,后脚就有人跟来,这事儿有些难办。

    徐瑛问的太多,公仪忱一时不知该回那句,浑身没力气,浅浅应了一声好。www.jingshen.me

    春日雨去的也早,晚膳时天幕就上了晚霞。

    公仪忱面色恢复如常,比起烧那日皱眉喝药要好上太多。

    里头在给公仪忱复诊,老大夫见他是个好说话的,诊脉时又聊了两句,等问出公仪忱名讳时大吃了一惊,徐瑛在外头都听见老大夫的惊呼声,“公仪家当年只有一位小公子,您莫不就是……”

    昌都之变,徐瑛暗暗咀嚼着几个字眼。

    徐瑛喜笑颜开,就算是给了她个面子,好歹是喝了,她就跟着再说一句,“那先生要多喝两碗,好好养养。”

    公仪忱被这杯送到嘴边的水给愣住,眼前徐瑛还是一副真诚模样,于是垂着头就把水喝完。

    奇的是意外和谐,公仪忱出来送人走时,十多人已然没了来时的怒气冲冲,面上惋惜和关切徐瑛瞧的真真的。

    那些人远远见徐瑛过来,体态不凡,手中握着刀,以为是公仪家那位小公子转了性子,近了再瞧竟是个姑娘家,到门口不少奴仆都让了路,想着是个能做主的,为首的男人约莫四五十的年纪,双眉入鬓,浑身透着一股儒雅之气,见徐瑛到跟前就抬袖行礼,“劳烦姑娘通报一声,我等请见公仪先生。”

    “这事多久了?”公仪忱沉着脸,让方才还开心他恢复好的徐瑛敛了笑。

    入城徐瑛往后瞧,公仪忱掀了车帘正抬头看昌都城。

    偌大的公仪旧宅,常年冷清,这一会住进去不少人,昌都内外传遍了,说是当年的小公子回来了,不少敬仰公仪家的还有昌都如今的望族都想见见这位小公子。

    侍书回说先生在屋里不愿意出来,徐瑛干脆叫人端着晚膳去了公仪忱的院子。

    “我听徐老太公唤你阿照。”公仪忱的眸子格外明亮,就那样注视着徐瑛。

    公仪忱回旧宅后几乎很少说话,徐瑛怕他觉得冷清,席间说了不少话,却唯独没提有人来问的事。

    这一谈就是快到午时,徐瑛在外头等着,时刻盯着里头的动静,若是里头动了手,她准提着刀冲进去。

    公仪忱这顿用的不少,足喝了两碗粥,外头天色渐暗,徐瑛满意的退了场。

    公仪忱又病又陷在回忆里,她自己都不敢轻易打扰,但见这些人态度端正还是客客气气的回绝,“诸位见谅,先生进城前生了场病,此刻正在院内静养,等先生好些,我再替诸位转达。”

    几人转头协商,仍旧是为首的男人回话,“既如此我等不叨扰,过些时日再来请见,只是有些话劳烦姑娘带给先生。”

    “小时候的许多事情,我都记不清了。”也不过才七八年,关于昌都的记忆,就像隔了一层雾。

    徐瑛猜了个大概,说的应当是启明帝了。

    旧朝也曾将昌都定为都城,后来离北面确实够远,索性选了个这种的邺京,就择了良日北迁。

    后来整座藏书的阁楼起了火,什么孤本诗集都烧了个干干净净。

    “睡不着。”公仪忱伤的很了,说话都是气音,徐瑛只好凑近些听,叫他少出些力。

    驻扎的地方离昌都不远,驰马来回大半个时辰,小队人慢慢走,一个时辰也就到了。www.yingge.me

    昌都民风淳朴,四季如春,宜居。

    这么一想,昌都的事大抵和启明帝也脱不开关系。

    一连又养了几日,公仪忱面色见好,徐瑛自然开心,夜里就算是在墙头上逮住了人也是笑嘻嘻的请出去,正巧这一幕就被公仪忱看在眼里。

    许是夜深够深,又或者是公仪忱的嗓音喑哑,这一声阿照,徐瑛竟听出几分旖旎的味道来,立时撤了手肘坐的端正,摆脱那些不自在,“先生还是早些睡吧,养好精神,等明日一早咱们就进昌都。”

    “我小时候起烧也睡不着,老爹不在家,只有阿公在我陪着我,他说,阿照啊要快些好起来,等好了就带你去舅舅那骑马。”徐瑛手肘撑着膝盖,脑海里都是小时候的事情。

    晚膳配了粥,公仪忱正出来,徐瑛就给盛了碗,语气轻快,“先生怎么能不吃饭呢,我品鉴过了,厨子做的瘦肉粥很好。”

    架不住徐瑛的盛情邀请,公仪忱落了座,接过徐瑛递过来的勺子,还是浅浅喝了一口,赞道,“确实不错。”

    这一夜徐瑛睡的不算好,在榻前靠着脖子又酸又疼,趁着侍书带着老大夫进来复诊的空隙,出去活动活动颈骨,碰上小队的领头,商议着收拾了行李,等先生下了榻就该往昌都出发。

    徐瑛拿了两个软枕,扶起公仪忱靠着,转身给公仪忱倒了杯水。

    徐瑛在外头套好了马车,眼见着公仪忱在里头喝完了药,就侍书扶着下了榻,出来就上了马车,身上搭着斗篷,并未见风。

    徐瑛到时,府门外堆了不少人,端的都是十足的敬态,大有要等到天黑的做派。

    这会醒了之后,公仪忱没有半点入睡的迹象,徐瑛望着那双映着烛火的眼,转过身来问,“先生怎么还不睡?”

    公仪忱连带着昨夜徐瑛的冒犯之举一起道了歉,老先生连连摆手说不用。

    公仪府三个字还是启明帝亲自写了遣人送来的。

    徐瑛解释起来带着笑,“我有个小字叫照星,家里就阿公叫我阿照,要是先生不嫌弃,可比叫我小徐将军好多了。”

    徐瑛扶着公仪忱下了马车,他在阶前驻足,众人没敢打扰,片刻后抬脚进了门。

    公仪忱微阖眼,由着徐瑛给他掖好被角。

    公仪忱解决已经解决此事,徐瑛就不必再提心吊胆,她这几日都没睡好,索性抱着刀回了房补觉,连午饭都不叫武月准备,只想睡个天昏地暗。

    “或许是呢。”徐瑛转了步子往回走,“若换作是我,真因着昌都之变不平,知道先生在邺京,定然要写一万封信给公仪先生。”

    第二日眼睁睁看着侍书领着十多个人往正厅去,其中有个就是那日为首的男人,徐瑛要跟进去被公仪忱叫在外头等着。

    公仪忱推了门,里头摆设简单,唯有一张书案的拐角被火烧的发黑,想来是启明帝没找到替代的,

    徐瑛这一睡就到了戌时,醒来身上酸疼,武月一面替她收拾一面说,“姑娘睡的真沉,

    徐瑛乖觉回道,“回来那日开始,就有了。”

    武月往前挪了挪伞,领悟的很透彻,“姑娘的意思,就有人有意散播这些。”

    公仪家的事,徐瑛也知道一二,没想到她的一句话叫先生想起从前的事,想着就转了话头,避开那些令人伤心的事,“先生你刚是不是叫我了?”

    徐瑛的话,叫公仪忱勾起好些从前的记忆。

    徐瑛颔首,“老先生请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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