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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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嘘。”霍法维语气温柔地接过玻璃瓶说，“你做得很好，下次记得把舌头割掉再来。”

    霍法维没有管他，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地打开那个玻璃瓶。里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莹莹地闪着蓝青色的光。

    魔羊是一种好养活，繁殖快的生物，它的毛柔顺温暖，且有强大的自净功能，是不爱打扫卫生的黑暗生物的不二之选。

    他倒是不意外。黑暗生物不受神明保护，每天照射的血星就是个大诅咒源，生活区隔壁的山脉里也是大诅咒源。作为在诅咒堆里长大的生物，畸形是十分常见的，黑暗生物们习以为常，自然生物们也见怪不怪。

    格兰姆走到他面前，才发现他的一只脚正踩在地上的尸体背上。毫无疑问，那是可怜的萨维尔伯爵。

    格兰姆的目光凝了一瞬。

    总之，因为魔羊绒不能净化血，格兰姆可以轻易地看到萨维尔身下晕染开一片暗色，那是他的血。

    暂且抛开被颠得七荤八素的神子，时间回拨，让我们看看黑暗山脉中央的血城。

    “啊，如你所见。”霍法维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说着非常严重的话，“因为一点小矛盾，我失手杀掉了萨维尔，现在，我们要赶在被全城追杀前逃离这里，所以骨马的速度不够，我们要改进一下坐骑——懂了吗？”

    血族只有受重伤才会流血，可见霍法维之前真的把侯爵暴揍了一顿。

    霍法维并不知道对方的内心活动，他垂着眼帘，看起来有点倦怠：“骨马不可能带你过来，只会叫你有多远跑多远。为什么过来？”

    下一刻，他看到霍法维把瓶口冲着掌心倒了两下，两颗明亮的蓝青色火焰落到他手中。他对白骨马招招手，骨马顺从地走过来低下头，霍法维把两颗火苗一边眼眶一个放进去，骨马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字面意义上的。它的空洞的眼眶里充斥着明亮的蓝青色光芒，根本看不出里面有两团火，随后它的骨头也被笼罩上一层蓝灰色的光彩，看起来庞大了一圈。

    黑暗生物没有琢磨出来什么正儿八经的选官制度——他们也没有这个需求。王手下的臣子多是站在这片大陆实力顶端的人，因此所有亲王和公爵都有参与决断的权力。

    格兰姆被他吓得往椅子后面缩了缩：“不不……不敢不敢。”

    唯一的缺点是，它不能净化血。

    他不得不放慢脚步越过这些障碍，霍法维用那双血色的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大概是没了耐心，不知道做了什么，四下的蜡烛骤然间同时点燃，将大厅照得灯火通明。

    格兰姆还没来得及回答，这位仁兄就在萨维尔身侧不轻不重地踹了一脚，尸体软绵绵地翻了个身，正面朝上。

    格兰姆震撼地看着霍法维用另一个玻璃瓶里的火焰对灰骨马如法炮制，两匹骨马都带上了幽冥马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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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呼叫了王十六次，王终于纡尊降贵地接通了。

    格兰姆有点困难地把自己的目光从那可怖的半张脸上撕扯下来。

    王沉默了一会儿，仁慈地允许他自己挑选心怡的扫把棍。

    说话的当儿，他们已经下到了城堡的最底层，霍法维下楼梯的速度简直像飞的，拉扯得格兰姆觉得自己要掉下去了——连身后的骨马都没有他们跑得快！你既然能跑得这么快还要坐骑做什么，自己徒步去血城好了啊！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他对对面说：“这种小事也要我决策吗？如果你的头已经没用到这个地步，不如插上木棍去做扫把。如果我回去前这件事还没有办好，你最好自己挑好喜欢的扫把柄。”

    霍法维原本正看着自己的手套发呆，大约是注意到了他盯着尸体的视线，十分亲切地询问道：“怎么，想看看他？”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魔羊毯的制造者大多会把它制造成暗红色来自欺欺人……反正黑暗生物——尤其是西部的生物，东部的恶魔至少还会偏爱紫色系——审美总算倾向红色黑色，仿佛永远看不腻似的。

    格兰姆没忍住瞥了霍法维一眼，又慌忙管住眼睛往下看。但伯爵已经在这一眼里看出了名堂，他笑了一声问：“看我做什么？好奇我身上有没有诅咒的痕迹？”

    对方不说话，格兰姆就视线乱飘，悄悄打量起了地上的尸体。

    王一贯发布完命令就结束通讯，格温也往往不敢多问，但是这次的消息实在是太爆炸了，聪明如格温也没有揣摩出来王是什么意思。

    神子殿下瞳孔地震，看了一眼躲在远处楼梯拐角里探头的骨马，认真地思考了半秒：

    扯远了。

    萨维尔的脸上——就像许多不幸的黑暗生物一样——有着因诅咒而生的烙印。

    进门对面的墙上有一支蜡烛正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霍法维站在房间另一头的阴影里。他听不出喜怒地说：“过来。”

    但这都不是最吸引人注意的。

    霍法维微微歪头看了他一眼，牵了牵唇角，不知道信没信。

    冲着暗淡的晶石叫了两声，确认王真的再一次挂断了自己的格温呆滞地瘫在自己柔软舒适的大躺椅里。他看着自己镶嵌着珠宝“低调而奢华”的天花板，认真地想：在我的头被砍下来后，我应该把什

    格兰姆借着烛光看到摆在房间中央的长桌碎裂成几块，旁边的椅子也东倒西歪横亘在过道里，看起来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斗。

    刚才他被萨维尔打伤了吗？格兰姆发散思维。

    而格温亲王，作为王之下实力最强的血族，同时也是一群被欲望和力量塞满大脑的混乱同事中为数不多的脑子比较清醒的存在，一直都是王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格兰姆心里叹了口气，轻轻推开门走进去。

    “他长得可真难看，是吧？”霍法维翘着二郎腿说，“我早劝过你去东部，魅魔们的天赋可以不让诅咒作用在脸上，他们看起来可赏心悦目多了——当然了，前提是你别和他们上床，脱光的魅魔就是另一回事了。”

    血族看起来还想说话，但他像是忽然感应到了什么东西，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块手掌大小，形状不规则的晶石。格兰姆估计里面应该有通讯咒语，因为眼下晶石一亮一灭地闪烁着，霍法维一只手拿着他，另一只手指尖轻轻敲击扶手作倾听状。

    晶石着急地亮了一下，但霍法维已经单方面掐断了通讯。

    城堡的大门口，一名血族跪在地上，手里捧着两个小小的蓝黑色玻璃瓶，身后站着白色的骨马。

    格兰姆心中升起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还在为伯爵的手下默哀的神子被猝不及防地从椅子上扯起来，有点惊慌地问：“什么？什么幽冥马？”

    我现在冲上去求它载着我跑路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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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兰姆趴在速度提升了起码五倍的骨马身上，用黑袍紧紧捂住口鼻，慎防被风呛死。

    如果他也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出生长大，他没准也会扭曲。

    那是一片凹凸不平的红色皮肤，从他的左边太阳穴蔓延到下颌，一眼望去简直像是被人剥了皮，但是如果你仔细看就会发现，那块肉长得其实比剥了皮还吓人。

    他先慌慌张张地告诉王他要的幽冥马种已经被带到以示自己没有忽略对方的要求，然后小心翼翼地问：“请问您觉得神子的住处应该怎么布置呢？”

    霍法维接过玻璃瓶，血族低下头向他行礼：“陛……”

    格兰姆被刺得微微眯起眼，总算借光看到了那位血族。霍法维坐在长桌尽头的那把椅子上，一只手撑着脑袋——他果然戴上了那双黑色半掌手套——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霍法维冲身边的椅子扬扬下巴示意他坐下：“为什么躲在门外？”

    他的王，刚刚通过传讯晶石告诉他，他带回了光明神子，并要求他为这位神子准备一个安全的、没有黑暗生物与诅咒的住处。

    血族浑身战栗一下，险些瘫倒在地，又冲他慌慌张张地行了个礼，连滚带爬地跑了。

    萨维尔侯爵的胸前有几道不知道用什么武器造成的伤口，脖子正面被划开一道大口子，几乎可以看到骨头。他面容枯槁却带着诡异得叫人有点不寒而栗的笑容，没有合上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颜色暗沉，像肮脏的凝固血块。

    “说谎。”霍法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格兰姆心中震撼，黑暗生物，尤其是血族，几乎不需要睡眠，一旦睡着多半是受重伤或者要进阶之类的大事，不在棺材里躺上几百年根本醒不来。

    格兰姆拉过一个勉强称得上完整的椅子，坐得离霍法维尽可能地远，“……是骨马带我来的。”

    伯爵把晶石收回去，抬起头说：“走吧，我叫的幽冥马种总算是到了……我再也不坐骨马赶路了，我发誓。”

    这个房间里铺着很厚实的红色地毯，用暗金色勾了边……黑暗山脉高档的织物并不太多，贵族们常见的一种选择是魔羊绒，眼下这一块应该就是。

    只是这一刻他忽然想，黑暗生物心理扭曲，或许也不全是天生的。

    他终于想起来了，这是黑暗生物们省钱的方法之一：用秘法提取幽冥马的血脉制成火焰替代骨马的眼睛，可以短暂地让骨马幽冥马化，这朵火焰就叫幽冥马种。

    伯爵和侯爵之间实力差距很大，理论上来说，霍法维能险胜就算他是百里挑一的强大血族，想全身而退恐怕是不可能的。

    “我……我找不到您，听到这里有打斗的声音担心您出事。”格兰姆吞吞吐吐地编造了一个十分蹩脚的理由。

    骨马发现他看过来，迅速把整个脑袋缩进了楼梯后面，显然指望不上。

    今天，左膀右臂遇到了一个难题。

    他在拥有幽冥马的速度却仍然和骨马一样颠簸的幽冥骨马身上惨痛地领悟了一件事：黑暗生物这种东西，有时候追求享受得奢靡无度，有时候又实用主义者浓度严重超标，真的很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