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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面站着,贾兰比黛玉稍矮半个头,但他站得直,下巴微收,眼睛直视前方,没有为了找人而仰头,倒像是和黛玉一般高。

    贾政瘸着腿走了。贾母又叫王熙凤,“琏儿回来之后,你让他明儿去一趟清虚观找张道长,问问他可知道什么厉害的师父。”

    “好些日子没看见你了。”黛玉歪头看他,道:“大嫂子不让人去看你,你跟宝玉一起都打了架,受伤了没有?”

    贾母叹息一声,儿子媳妇加在一起,都没有这一个人贴心。

    被泡烂的树根散发着一股潮湿的、带着土腥气的霉味,有些淡淡的甜味,还有些呛。

    贾政喏喏称是。

    既是避祸,自然是老老实实缩着才行,再胡乱结交旁人,建立人脉关系,在天家眼里,就是嫌脖子太硬。

    袭人回头看了眼宝玉,道:“这玉是有来历的,恐怕是他护身的东西,这样子像是沾了邪气。”

    晴雯瞪圆了眼睛。

    晴雯凑过来。

    嘲笑的人不吭声了。

    “谁知道,没见传染给其他人。”

    贾兰笑笑,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照不见一丝影子,道:“我听母亲说了,谢林姑姑关心,我没事。”

    如此一来,说他知道什么有本事的大师,贾母是不太信的。

    晴雯拦住她,“你不能走!”

    “你觉着好,我让给你!”

    贾母道:“你准备叫珍哥儿怎么跟他父亲说?”

    贾母也懒得跟她解释,兀自想着事。

    “做什么神神叨叨的?你们都瞒着我什么?”晴雯不满。

    袭人不愿:“你不也跟我一样。”

    “你被安排到大奶奶屋里了?”

    “太太又没记住我这个人,就算问起,我也能找个借口混过去。”

    不过说起来工部的官职也难升就是了。

    贾母恨铁不成刚,“宝玉在学里被打伤的事,到今天都还没有个说法吗?”

    黛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她唯一闻到过的,跟这种味道最接近的,是家里的一颗枯树被挖出来的时候。

    “二爷护身的玉让你们拿走了,万一他全靠这玉压着才没出事,离了它出了变故,不是更糟?”

    贾母摆手,制止了他,道:“你说的也有理,是我思虑不周。碰见骗子是小,无非就是舍些香火钱,咱们家也不在意这个,但叫他们胡乱折腾一通,再伤着宝玉是大。”

    “玉给我,我去。”

    袭人拉着她道:“没想瞒你。”

    “怎么变成这样?林姑娘不是擦过吗?”晴雯说着打了个寒噤:“宝玉真的中邪了?”

    麝月捂住嘴。

    她对这事还是将信将疑的。因为宝玉完全没有想象中中邪的人那样疯疯癫癫,要咬人杀人的样子。她还是觉得宝玉是病了。

    隔壁彩霞出来提热水,看到晴雯离开的背影,想了想,没作声。

    “你看这个。”她拉开宝玉前襟。

    贾政的提议虽是推脱之言,却也还算中肯,但她不放心贾敬这个人。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清楚。贾敬当年出家修道,一是他性情不够圆滑,一味埋头读书科举,人情世故上一点不通,根本适应不了官场。

    已经暗示到这份上了,贾政依然没听懂贾母的潜台词。

    贾兰垂着的手握在一起,眼皮耷拉下来,道:“去看望宝叔叔。他是受我连累才卧床不起,我该去看他的。”

    “林姑姑。”到了近前,贾兰端端正正拱手见礼。

    也许是知道贾兰有问题,先入为主,黛玉总觉得他很奇怪。无论是举止还是说话,都带着一股腐朽味道。

    见老太太半天不说话,贾政踌躇,还想再劝一劝。

    黛玉从后头慢慢走过来。

    它拼命往下扎,缠在别的草木根须上。

    她打了个哆嗦,强自镇定道:“我虽然不懂,但这玉好一些,宝玉看着就好一些。我去找林姑娘,你守着宝玉。”

    黛玉抬头,就见贾兰远远迎面走来。他独自一人,身边也没跟着丫鬟。

    鸳鸯轻轻帮贾母揉着穴道。

    袭人和晴雯顿时噤声。<                                                /p>

    但它其实不需要那么多水分和养分,树根吸收的水分和养分送不到枝冠上,它吸得太多,所以它的根烂掉了。

    黛玉捂住口鼻,贾兰瞳孔微斜。

    那颗树生了虫,救不活,树冠都半枯了。管家找了人把它挖出来,结果发现它扎在土中的根特别大,特别长。

    “洗不干净。”袭人擦干水迹,低声道。

    贾政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老太太没发话,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她探头往床上看,“宝玉又有不好了?”

    贾母......贾母彻底无奈,也不跟他绕弯子,道:“你让珍哥儿把他老子叫回来,不说请大师的事,只跟他说,现在家学实在不像样,从来没有书念得好还有错,还要被人打的。他是出家了,但还是贾家的族长,族长的职责就该担着,你让珍哥儿问问他,家学是关乎贾家未来的大事,他还管不管了?”

    “你这是要去哪儿?”

    “那怎么办?”

    晴雯道:“我去请林姑娘过来!”

    “你忘了老太太是怎么说的?太太还在旁边,随时都会过来,见你不在,这里你就真不能呆了。”

    贾母沉思不语。

    袭人走到盥洗架子边,捧着玉沉进水里,用力揉搓了几遍,再捞起来时,玉还是那个样子。

    那两个婆子说话也不避人,她没刻意偷听,只是她从拐角过来,两个婆子没看到她这边而已。

    袭人看了麝月一眼,麝月放下手,道:“二爷那天从学里带回来的东西还没收拾,这几日乱糟糟都给忘了,幸而没让老太太、太太看见,我去整一整。”

    “这......”贾政迟疑:“不是实话实说吗?”

    贾母歪靠着,额头抽痛,实在不想理没出息的小儿子。

    “姑娘。”芙蓉在她身后提醒,“兰哥儿过来了。”

    吩咐完王熙凤,贾母又敲打了宝玉房里的丫鬟们几句才离开。

    袭人一惊,连忙将玉捂住塞进衣服里。刚掩好衣襟,晴雯撩了帐子进来,放下刚打的干净水,低声问麝月:“你鬼叫什么?叫太太听见了又是咱们的不是。”

    被贾母横了一眼的贾政莫名奇妙,不知老太太是什么意思。

    贾政的声音盖过她:“我这就让人去东府找珍哥儿来。”

    从宝玉这儿离开后,黛玉没回听松园,她想再去找大嫂子探探情况。

    贾母没好气地赶他:“知道还不快去!”

    “啊!”麝月惊呼一声。

    管花草的人说,那是它知道自己要枯死了,想从别的地方汲取水分,掠夺别的草木的生命供养自己。

    《红楼之黛玉修仙日常》

    过了一会儿又有人道:“大奶奶屋里出去了好几个,不是有什么病吧?”

    袭人下了床,里外转了一圈回来:“太太走了?”

    “可不是,说是人都挪出去了,伺候的人不够,要补上。你说晦不晦气!”

    袭人把玉解下来。先前黛玉擦完,恢复几分光彩的玉如今暗淡无光,仔细看去,玉里似乎还有一缕一缕的絮状物,跟寻常街边摊子上一二两银子就能买到玉没什么两样,品质跟袭人头上的豆绿簪子差不多,个头还要小上许多。

    “这么好的地方你都嫌弃,还想去宝二爷那儿不成?宝二爷怎么说来着,都是死鱼眼珠子,还嫌你呢~”

    都散了个干净,袭人拧了帕子,蜷腿跪坐着替宝玉擦干净额头上的冷汗,又把他脖子上挂着的玉拿出来。

    麝月用帕子包着一本书过来,露出的一角黑黑红红,像是沾了脏东西。她随手把书放到一边,分开拉扯的两人,道:“你们小声些。”

    -*

    也不等袭人和麝月再说话,她扭身快步出了屋子。

    贾敬出家的另一个则是为了避祸。

    都是当爷爷的人了,遇事还是只知道往外推。既然知道丢脸,怎的不自己亲自去,少个人知道,就少一分泄露消息的风险的道理都不懂吗?再者,珍哥儿去指不定让他老子赶出来,他亲自去,无论如何敬哥儿是要给他面子,肯定是能见到人的。

    晴雯往右边指了指:“没呢!太太头疼,到旁边歇一歇。”

    就跟她的小儿子一样,都是死脑筋的人,领着官职只能坐冷板凳,年年考核升官都轮不上。

    说话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王夫人有些急了,“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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