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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不得化鹤及时断了幻境,还放任云雀进入结界,原来是火烧了那么久,今日终于烧到了这群迂夫子屁股上,这才急了。

    “你罗里吧嗦说什么呢!”旁边有个人将他撞开,自个儿挤到晏安跟前,声音铿锵,“殿下!靖京中混迹了疫鬼,城中瘟疫肆意,大伙儿自相残杀,早已血流成河!陛下虽和太后争了输赢,却滋生了心病,身体每况愈下!”

    怎么会恰好在世间人推倒了姣子的神像后, 疫病就凭空滋生并大肆蔓延?偏偏宫廷内还存有最后一尊姣子神像, 受姣子庇佑, 更偏偏只剩这一隅之地不受疫病侵害, 引得众人追悔莫及, 只好又求到化鹤脚下。

几息过后,两人来到山脚,果真见到了密密麻麻的人头和排列规整的武器寒光。

    自己说的句句话都很和气,这群老顽固到底在搞什么草木皆兵,他这话刚说完,众人又是齐齐“啊”了声,脸全白了。

    然而不怪就是最怪。

    晏安瞧出蹊跷,沉声问:“我料想诸君前来不会是为接太子,出什么事了?需要惊动姣子?”

    左右两侧如箭一般冲来两名侍卫,晏安目不斜视,寒声说:“不必管这些老匹夫!今日记我一罪,我绝无怨言!不过如今长话短说,先将国中现状禀来!”

    晏安回身说:“哪位?”

    老臣欲言又止,擦着额角:“那个……殿下那位……”

    晏安垂着袖口,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云雀的脑袋。他静立良久没说话,静得众人冷汗涔涔,背脊发凉。

    晏安接过那符,攥得骨节泛白。他火气越大,声音越寒:“……既然这

    果不其然,左边的将士嘴快,忧心忡忡地交待了:“我就说贴上更为妥当一点!这是姣子的驱鬼符!靖京是疫源,其疫病不比城外,威力要大许多,神气未必能抵过疫病,须得请真姣子漏面镇鬼。”

    为首的老臣几欲落泪:“臣等恭迎太子殿下!”

    众人被戳穿心思,脸更白了。一是尴尬,二是惊惶,他们觌面相觑良久,终于有人站了出来,浑身抖得像筛子:“鬼……殿下……有鬼……”

    “喂喂……我才不是‘权’字当头的神祇!”云雀在袖中乱挠,“哪怕是棺材里供我,我也会保佑他死得瞑目。为什么只显灵宫中,当然因为那里有唯一一座没被烧毁的姣子神像,你忘了吗?那时我可没让他们称心如意。”

    那日晏安出京过了没几天,皇帝便物尽其用,利用天象有异,放任民声哀怨。外戚干政,皇帝忍辱负重,手中握了不知收集了多少年的证据,在朝堂上和太后势力针锋相对,与此同时,对外的军队联合东起的义兵,将太后的亲兵尽数围剿。

    昔日霞灯流转的烟火京都,如今俨然失了色彩,穹顶灰扑扑,城墙似乎被火烧过,焦炭的黑影高耸。其内酒幡杯盅、茶摊桌椅东倒西歪,烈日照亮大路,晒干的地面不是血与脓,就是各种呕吐的污物。

    晏安与他心有灵犀,沉声说:“追本溯源,遇归也是神祇,他同疫鬼一派狼狈为奸, 规则不是惩戒他吗?”

    晏安冷道:“推得倒是干净!你们今日才到,到这里不过半日马程!若不是放任事态发展到无可挽回之地,你们一个个岂非还在事不关己?!滚开!”

    晏安刹住步子,惊愣道:“这么多?!”

    左边的赶忙附和:“对对……这中缘由我们也不清楚……”

    有好几次,晏安都险些为惊彻天地的哭声缓下脚步。

    晏安勃然变色,厉声道:“这种事还支支吾吾干什么?!”

    化鹤听了,简直要笑死了:“瞎扯。”

    这也太巧了。

    他话未说完,识海中传来化鹤一阵嗤笑,晏安骤然勒马,冷声道:“拿出来。”

    “打不过就逃,不要管他们了!我们回山上过逍遥日子去吧,我早就不想做神了。”化鹤态度潇洒,“反正老师都死光了,谁也管不着我!天下各有其主,鬼怪伏诛受封,除了富贵发财,姻缘求子,世人其实根本不需要神祇。”

    化鹤欣然,笑说道:“你猜得不错, 这怎么看,都太像心胸狭隘的小气神在蓄意报复。”

    经他提点, 晏安甚至不用问就反应过来,笃定道:“是祝家。”

    然而最蹊跷的并不在这儿,而是死无全貌之人当中,却有一部分人面容完好,除了浑身散发些病气外,并无其他怪异。

    晏安心跳如鼓,说:“世间供奉姣子的庙宇和神龛多了去了,难道你只显灵宫中那个?”

    右边的喝道:“都这个时候了,别再耽误事儿了!!殿下,是这样的,这场瘟疫并不是无差别蔓延,方才诸位安然无恙,是因为只有一个地方没有受疫病侵害,那就是皇宫。”

    右边的那个同晏安一样,直接视而不见,绕过他。右边的将士说:“不必用此物!殿下乃是姣子的学生,定有神气护体,何须……”

    左边的将士得令,重新摸出那张纸页。晏安一眼就认出这并非什么普通宣纸,上面有红朱砂和蓝雀石为墨绘制的繁复图案,是姣子神座下的符纸。

    晏安道:“嗯。”

    半晌后,晏安转身:“诸位久等,我适才通灵问了姣子,我走后他便开始了闭关修行,不管天下事。”

    “我等奉旨前来接殿下回宫!”

    晏安充耳不闻,纵马在这林间穿梭。

    化鹤原本站在晏安的肩头说话,不料他声音不大,却听得对面下饺子似的跪了一地。

    第95章 下怀

    “你们没睡醒吗?在说什么屁——”化鹤骤然飞起来,又被晏安捉住藏进袖兜里。

    化鹤散漫道:“你要问我吗?当然可以,不过何不先问问你身旁这两位,最开始死的那三户人家里都有谁呢?”

    前有文臣老将焦头烂额,后有千军万马整装待发。

    快马穿梭如风,等入靖京之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不过几日,靖京已然变成了浩劫后的硝烟之所。

    发丝横过面颊时如刀割一般,晏安几乎是咬着牙道:“那你们这么多人怎么没事?!”

    可没两日,城中忽然死了三户人,全家上百口人,竟一个不留。等仵作查验之时,才发现这些人身上有的溃烂生疮,有的化骨为水,有的手脚长出反趾……各型各类的怪相层不出穷,大多是面目全非,令人十分不适的死相。

    “太子殿下受苦了!”

    他停顿了下, 又说:“老师, 若仅靠你的神像庇佑就能抵抗疫病蔓延的话,这些迂夫子就不会来寻你了。若是真有人设计, 我猜老臣们找到你这里,正是这名幕后黑手想要的结果。”

    左边的侍卫仿佛有难言之隐:“因为……因为……”

    疫病不可控,发疯似的从靖京往城外蔓延,整个列修近乎全部沦陷,而能自主操控疫病本领的,除了疫鬼作乱,众人想不出别的。

    右边的将士只好继续解释道:“各位重臣和将军未受疫病侵扰,正是因为都携带了姣子的符纸。”

    这一声如雷霆敕令,唬得旁边牵马的随从手一抖,松了缰绳。晏安翻身上马,听到文臣拉长的声音“殿下——有轿——!”

    耳边风声渐烈,袖口中的云雀爪子收紧,抓牢了晏安的衣袖,而与此同时,化鹤的声音钻入晏安的识海。

    化鹤道:“不错。祝衫清曾收纳过冰晶碎片,冰晶之中什么污浊都有。若是这样倒还容易解决, 就怕这其中是黑心肝作祟, 真召唤了疫鬼。”

    晏安郑重道:“这很严重,并不好笑。”

    晏安纳闷了。

    如此一来,不似寻仇,甚至不似人为,初步断案是死于某些疫病,但也无法排除是有人刻意传播疫病。

    “惩戒?他?!这坏家伙根本不受规则束缚!他手段又多又狠, 和邪祟为伍, 根本无所忌惮,谁都敢杀, 力量自然强大很多!哪管你什么烂规则?”化鹤用脑袋贴近晏安的骨节,有些郁闷,“不过这也只是种猜想。没办法……遇归阴晴不定的, 我必须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

    “吾皇英明!太后退位,余党肃清,再无外戚干政。殿下流落在外,圣上日夜忧思,挂念殿下安危,如今河清海晏,殿下可随臣等回到圣上身边,承欢膝下!”

    老臣狡辩道:“因为殿下您不在京中啊!”

    晏安说:“老师,我想问一个问题。”

    然而还没等到查出死因,仅过了一夜,城里又是五家人户灭门死绝……一个时辰后,又是两户……疫病传播的速度快到骇人,前去调查的官员全死在了办案途中。

    晏安道:“你在幸灾乐祸什么?”

    化鹤像在说风凉话:“打不过吧?”

    化鹤道:“他们不清楚吗?他们最清楚了。为何瘟疫蔓不进皇宫,不会当真以为那些尘俗的砖瓦高墙有神通吧?当然是因为宫中供奉着姣子神像,姣子坐镇,八方邪祟谁敢近身。”

    晏安面色不改,恭敬道:“有劳诸位,正要回去……嗯?诸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抬眼所见除了灰,灰,灰……还是灰。遍地都是饿殍,一路上流民、疫民如同乱世中的浮萍,婴儿老人的尸首散在各处。

    他疾驰在前,骑的是最快的一匹马,跟在他身侧的只有两名将士。晏安浑身都在发冷,进靖京没几步,左边的将士忽然夹紧马肚狂追,摸出张纸页似的东西拦在晏安身前:“殿下请等一等——”

    侍卫迎着风声,说明了近来的情况。

    他这声轻巧落下,却一石激起千层浪,惊得群臣又齐刷刷跪下:“是……是姣子。陛下有言,当初未能好好款待姣子,若有机会,或再请姣子下山,陛下决计着好好赔礼。”

    不过一日昼夜,靖京城中风云换变,朝中全然大洗牌。太后退让后宫,皇帝重掌政权,原本浑水摸鱼的昏官奸佞被一锅端,所谓国泰民安之象,原本该从那时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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