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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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翎刚进去时，她正在陪王妃说笑。

    她也不管这人怎么想，疾步几步就走到山子的身边，轻巧地把盘子一接：“我现在没事了，这酒还是我来送吧，楼下忙得很，离不得山子哥。”

    可是如今，他们都不在自己身边了。卫翎只觉得空虚，仿佛是一只飘荡在空中的风筝，失去了方向。

    卫翎正边刷碗边骂贺昭，不想这人倒自己送上门。她咬了咬唇，想着要不要直接承认这个事儿。

    她的面纱还系在脑后，风吹起时隐隐能看到面容的一角。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人有种似曾相识感。

    走出寺门口，就看到街角有一个风筝落在那儿，她一时心动便走了过去，想捡起瞧瞧。不想后脑勺一痛，人便失去了知觉。

    两人回头就看到卫翎缚着面纱从角落走出，见到小厮看过来，卫翎只是略颔首，那人却是眼神游移不定地上下打量她。

    卫翎静静侧身于暗处，见到山子对着那小厮摇摇头，复又拿起了酒盘，准备进去。卫翎来不及思索，当即一出声，就叫住了山子。

    “我这便去给驸马唤小厮，我这人刚招进来不久，怪我没教好，还望王妃、参军和驸马恕罪！”

    卫翎手一顿，应了一声，便把酒壶放下。见娘娘没有再问话，她又起身预备绕到驸马那，还未跪下就听到独眼龙一声咳嗽。

    小厮把卫翎放进去时，跟独眼龙悄悄比了个手势。而这一切，都被卫翎尽收在眼底。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就预备开始给各桌上酒。

    卫翎听到人远去了，这才伸手摘下了面纱。瞅着眼前的碗碟，她再次仰头望了望月亮。

    卫翎跟着卢月红送走了王妃，本以为转头就会挨上一顿骂。

    它的存在与永恒，能帮助你度过一切虚无的时光。

    她放好酒瓶，就想给驸马擦擦。谁知贺昭却莞尔一笑，盯了这女婢一瞬，便自己站起身向着王妃拱手道：“请王妃恕罪！臣得先去更个衣，再来陪王妃和参军大人一叙了！”

    雅间里，王妃居上坐，那个独眼龙和贺昭分别坐两侧，而卢月红则陪侍在下首。

    卫翎这辈子都没洗过这么多的碗盏，她看着自己发白的手指，起身时腰背都无法瞬间挺直。

    说话间，卫翎正要起身去给第二人上酒。

    王妃心里本就生了疑，也不欲多去追究。正好做个顺水人情，就让卫翎收拾好东西，引着驸马出去了。

    贺昭见她半天不回话，想着自己也是真无聊，逼人家承认泼自己有什么好。

    这世上人那么多，月亮却只有一个，它不仅连接这世上的每一人，还连着过去和未来。因为它见过了太多的变迁和故事，里面藏着无穷的智慧，也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这个人在下药上，都想当然地想好了自己的顺序。谁知在卫翎的顺序里，一个王府的参军哪配排在驸马这个皇室宗亲身份的前头。

    轮到这第三壶，卫翎才移到驸马的身边，就看到独眼龙的眼睛一直盯着那酒壶。

    娘娘却好奇地瞅了瞅她的脸：“刚才试酒的那个小娘子，是你吧？”

    “你终于醒了？”

    等再清醒时，睁眼便看到一个艳若芙蓉的女孩窜过来，脸上虽是脏兮兮，却一脸兴奋地望着她。

    《被迫自尽后，前夫才想当个人》

    “还是老板娘会做生意啊！今日的酒，我觉得甚香！”

    *

    一旁本在高兴数钱的老板愣住了，以为自家夫人是在跟自己发火，扭头就对着夫人委屈道：“我今日没偷懒！”

    这下倒简单了，她无意识撇了眼贺昭，却发现他正拿眼细看着自己，似知道这酒有问题般。

    没等驸马更完衣，王妃便借口自己身体不适，先走了，连带把那爱惹事的独眼龙一并收走了。

    *

    卫翎应完这一句，也不看老板，就起身去了后院领罚。

    在场的人都是心明眼亮的，以为他又要借着倒酒的顺序跟贺昭别苗头。王妃只顾着品茶，劝贺昭夹菜，而贺昭只是笑着，一副全不在意的模样。

    母后在时，她告诉自己要为母后去坚强。母后走了，她告诉自己要为弟妹去坚强。

    而那戴着面纱的女婢，此刻正一脸惊慌地收拾着酒瓶，好像真的是不小心打翻的模样。

    贺昭换完衣服出来时，正是华灯初上时。

    没想到老板娘倒是心情很好的样子，走到柜台后，只顾着拨算盘。

    她吓了一跳，酒壶直接倒在了他身上。在场人见状皆是一惊，尤其是殷显，反应比被倒了一身的人还大：“你怎么回事？连酒都倒不好？！”

    王妃听了独眼龙的话，面上什么都没显露。等卫翎给她上完酒，她才接过了酒盏：“这事儿我自会回去查清楚，改日便让管家直接来清账。”

    月色渐隐下，贺昭脑海里总时不时出现那人的身影，这样的语气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人身上才对。

    山子见状，只好挠挠头下楼了。

    卫翎本能地一惊，侧头却发现，自己竟身处一间陌生的柴房中，周边都是一些废弃的杂物。

    她想爬起身，方意识到手腕被人绑缚于身后，整个人是想动弹也动弹不了。扭过头再去看刚才那女孩，人虽在她隔壁坐的笔直的，手腕却也跟她一般，同样被缚于身后。

    王妃本也是一脸的不悦，但见自己这堂弟，刚才还把贺昭当仇敌，这会儿却着急忙慌帮着他出头。她下意识就望向那银瓶，酒刚好全洒了。

    卫翎自是低着头解释：“刚才参军让奴家连喝数杯酒，这会儿酒色上来了，怕冲撞了贵人，方才遮面服侍的。”

    “知道了。”

    要不是他自己露馅，卫翎还不能完全确定是哪壶。

    “刚才楼下参军就没喝我这一杯酒，这会儿您总该给我个面子，帮我品品这新到的酒如何？”

    “有参军这句话，这欲升仙在昭都那肯定值钱了！”卢月红边笑着坐回自己的位置，边抬眼示意了下卫翎。

    刚刚那小厮，给卫翎开门时，手里暗暗比的，恰是三个手指头。

    卢月红反应最快，当即伸手招呼卫翎走到自己的跟前，起身取过第二壶银瓶，就走到了殷显的身边。

    一脸没转过弯来的老板，看了看自家夫人，又看了看离去的阿酒，想了想还是点好钱要紧。

    见她说话未有半分的迟疑，小厮一时也无话，只得放她进去了。

    之后的几天里，建安王府果然如约派了管家来清账。那个独眼龙也再也没有来闹过事，店里的生意反而因着王妃的光临，一日日渐好了起来。

    那小厮立马把她一拦道：“你为何缚着面？”

    他端起茶水来，一边心虚地饮着，一边眼神却瞟向了门口。



    儿时还在驻地时，她曾听一位老人说过，如果有想不通的，就看看月亮。

    “还请阿姐代为多解释。”

    “驸马勿怪！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给您清理下吧！”

    山子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以为她是累坏了。跟老板娘提了一嘴，卢月红就放了她半日假。卫翎其实不知道去哪里，这昭都虽大，却哪里都不是她的家。

    “就当我没说吧！”

    卢月红忙摆手：“不着急不着急，我就怕里头有什么规矩是我不懂了，还给娘娘添麻烦！”

    这事儿总算有惊无险地化解了。

    邸店的后院，原是给自家晾晒衣被和清洗碗盏用。这会儿院头点上灯，所有人都在屋内忙活着，只有                                                一个女娘在卖力地刷着碗。

    卢月红也被恼到了，眉头只蹙了一刻，立时又出来缓和气氛。

    “王府如今今非昔比，有很多人寻上门，也有很多要交际的。姐夫是操心朝堂的人，这王府日常走动的事，怕是有许多不了解。你也知道姐夫对我......”

    她边说边给参军又倒了一杯酒，殷显甚是满意地端起酒杯，又装作不在意地撇了眼对面的贺昭，一仰头便饮尽了杯中酒：

    摇签时，不想掉出一个“凶”字。她一时气笑了，不知这天意是准还是不准。

    没想到那个独眼龙果然没安什么好心肠。

    小厮恰在这时跑进来，见自家公子一脸不对劲，忙上前附耳了几句。贺昭一听完报信，即刻带着人走了。

    卫翎说完这一句，继续拿着粗布刷洗着碗盏。

    独眼龙话到嘴边顿了顿，又见贺昭在那垂首吹着茶。面上一时讪讪的，不想老板娘竟会通过这种方式来讨账。

    “刚才那酒，你是故意打翻的吧？”

    “上次我去王府给娘娘请安时，娘娘恰好是不在。原本这账单都是先给娘娘过目，才到管家那儿的，不知这回怎么了，竟先被管家拦下了。硬说我这笔数都不对，我这儿一贯都是给参军招待客人的，来往的人参军最是有数的，想必娘娘也都是知道的。”

    他抖了下衣服回身就准备离开，忽的听到身后之人开口道：“驸马聪慧，奴家也不想惹麻烦。”

    王妃闻言微不可见地斜睨了眼坐于自己左侧的堂弟：“竟然有这事？”

    她也不知道是自己太没用，还是太累了，竟是吃着饭就落出泪。

    经过一个佛寺时，卫翎突发奇想便进去拜了拜。

    等人都出去了，殷显还想再说几嘴，王妃当即掷了筷，命他回府给自己好生呆着。

    *

    进屋时，看到桌上特别给她留了菜。

    卫翎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主动去认个错，没想到人刚走到柜台前，卢月红头都没抬，就抛出一句：“去把今日的碗盏都洗了，没洗完前不准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