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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刻薄难以相处的少年郎其实颇为大气,是个做好事都不愿留名的大善人?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场景。◎

    这么多的事情,感情只是举手之劳,完全不需要道谢?甚至不需要放在心上?连说话都不会提一嘴?

    老仆掀开轿帘。

    你可真是为父的贴心小棉袄。

    相豫章鼻子微动,闻了闻,“怎么这么香?”

    “他们笑话便让他们笑话。”

    “阿父,您不能不修边幅。”

    商溯啧了一声。

    商溯微微一愣。

    这个时代不是以英武锋利为美么?

    相豫章有些无奈,“快擦了。”

    若没有订婚, 便你弹琴来我吹/箫, 你弄琴来我指导, 这二人的关系不是家族默许的小情侣, 便是同性之间的师父与贵女公子, 而不是发生在他与相蕴和身上。

    不讨厌这个世界上只需要爽一下,便能收获一个可以随意打骂的孩子的肮脏生物?

    商溯感觉哪里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看了看从相豫章身边离开,前来招待自己的相蕴和,心头的怪异又被压了回去。

    只是敷衍来看一眼,冷淡地让他的生母不必太过悲伤,说他们以后还会有新的孩子,随后让仆人给他安排身后事,莫让一个孩子的生死惊动家中长辈。

    感情他对顾家三郎有误解?

    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年龄小,尚未长到情窦初开的时候, 乡野之间长大的小姑娘野蛮生长, 不曾受到世家规矩的规训, 更不会是把自己塞在礼仪体统的规矩里,做个一板一眼至死都不敢放肆任性的泥塑木偶,一如他生母一样。

    ——啧,是个缺爱的小孩儿。

    相蕴和笑眯眯补充一句。

    相蕴和按着相豫章的手,又把香膏抹上一层,“他们笑话你的事情那么多,不缺这一件。”

    男人是典型的战将身材,高大魁梧,不怒自威,可在相蕴和面前,男人却是温和的,甚至柔软的,闭着眼任由十来岁的小姑娘摆弄,哪怕她把她抹脸的香膏涂在他脸上,他也好脾气地夸她做得棒。

    “那什么,多抹点。”

    宋梨比杜满的震惊少一点,也但也没少多少,只是眼睛瞪得没有那么圆,又加上心思细腻,早早看出了这位顾家三郎脾气秉性,所以短暂惊讶之后,脸色便恢复了平静。

    为什么要嫩?

    还提前给我准备了点心?摆好了琴?

    的确如此,对于所谓的父亲来讲,他只是他无数孩子的其中一个。

    您不是还把一万多盛军全部收于大哥麾下吗?

    少年走进来,相蕴和眼睛亮了亮,抬眉看着锦衣玉带的儿郎,“你过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外面接你。”

    你不是知道么?

    给相豫章刮完胡子,相蕴和取了自己抹脸的香膏,涂在相豫章脸上。

    唔, 这就是相蕴和的坦率可爱之处。

    “阿父,虽然你把一万多盛军收于麾下,但咱们也不能放松警惕。”

    “”

    宋梨摇头轻笑,对着马车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整日不是风吹日晒,便是冲锋陷阵,让阿父的脸越发糙了,从曾经十里八村有名的俊郎君,越发往不怒自威的枭雄发展。

    楚王是出了名的美男子,阿父不能越来越丑,一定要在美貌的事情上盖过楚王,这样才能赢回阿娘的心。

    商溯回神。

    想让他教她弹琴,便是真的想学琴,想与他合奏,便只是欣赏他的琴艺,仅此而已,别无他意。

    “三郎,快请进。”

    “对哦,快拿点心来,三郎喜欢这里的点心。”

    商溯微颔首,走进简陋的“马棚”。

    自由而热烈的时代。

    而礼乐崩坏则代表着民风的极度开放,寡妇再嫁不是什么稀罕事, 私生子满街跑更是随处可见,男女七岁不同席与男女大防的规矩被世人彻底丢弃——在活着已是分外不易的情况下, 谁还会在意所谓的礼仪规矩?

    听到声音的商溯一头雾水。

    “?”

    同样因为高兴,连女郎把他抛之脑后不曾亲自来迎接也不会放在心上。

    相蕴和摇头,“不能擦。”

    商溯微拢衣袖,从马车上下来。

    商溯喜欢这种时代,更喜欢不被世家规矩约束的小孩。

    “?”

    以勇猛果决著称的枭雄着实难以接受自己脸上涂脂抹粉,“你满叔他们会笑话我的。”

    这样的小孩儿是天生便有残缺的小兽,哪怕未来的他战无不胜,所向披靡,但生来便带的残缺,足以让人随时取他性命。

    希望他遇到的人都是好人,否则他这种爱憎过于分明的性格很容易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相蕴和道,“这是我的香膏。”

    商溯脚步微顿。

    他的母亲明明那么孱弱,那么循规蹈矩的一个人,却在临终之际要他活得自由而热烈。

    乱世之下代表着英雄辈出, 经天纬地之才大可只手擎天, 搅弄风云。

    “小女孩儿家家的东西,涂我脸上做什么?”

    31 ? 第 31 章

    宋梨笑着道。

    “???”

    第31章

    ——这是在他数十年人生中从未见过的场景,甚至在他梦里都不曾出现过的父与子的关系。

    而对于他的母亲来讲,他是她短暂人生中的唯一一个孩子,是她被安排被主导的命运里唯一光亮,尽管他是如此的“顽劣不堪”,甚至“不孝忤逆”,但在她心里,他仍是她仔细珍藏呵护的宝。

    相蕴和振振有词,“阿娘那么漂亮,您却越发粗糙了,难道不怕阿娘看上别的俊俏小郎君?”

    “有劳三郎了。”

    男人与女人在对待孩子的态度上截然不同。

    “她既诚心想学,我便指点她一二。”

    ——她从来知道他想做什么,哪怕与她自幼所受的教育完全背道而驰,但她依旧支持他的决定。

    做好事不图报答,杜满对商溯的好感一路飙升,少年刚从车上走下来,他便勤快给少年引路,“阿和在议事厅里等你。”

    这样不行。

    商溯眸光微微一滞。

    乱世之下, 往往伴随着礼乐崩坏,让一些酸儒文人时常掩面长叹,说什么民风不古, 道德败坏, 礼仪体统统统不见。

    “三郎,你来啦?”

    这就是相蕴和的父亲?

    他喜欢这样坦率自由的灵魂。

    郡守府对于商溯这种贵公子是不值一提的马棚,可对于相蕴和来讲,却是她重生之后的第一个家。

    因为高兴,所以帮他们只是举手之劳。

    在商溯的认知里,父亲都是不苟言笑甚至冰冷无情的,莫说与子女玩闹,连他病得奄奄一息时,他那位名义上的父亲都不不曾温声与他说过话。

    ——若以世家规矩来论,男女合奏这种事情虽不至于被长辈们耳提面命说有辱斯文,但总归会订婚之后的男女做起来才合适。

    最好的时代, 也是最坏的时代。

    所谓的父亲,其实不是父亲,而是一个严厉苛刻的陌生人。

    杜满眼睛瞪得滚圆。

    相蕴和把香膏细细涂在相豫章脸上。

    不归降他也无妨,有着的严重缺陷的人永远不会是他的对手,哪怕一时

    脸上的胡须已刮干净,小姑娘正在往他脸上抹香膏,抹的香膏太多,而香膏的质地也并不算细腻,白乎乎的一层晕在略显麦色的脸上,看上去莫名滑稽。

    商溯矜持开口,“如此,也算还了她送我点心的心意。”

    相豫章掀了下眼皮,瞧了瞧面无表情的少年郎,虎目微微一转,不由得啧了一声。

    这位顾家三郎虽难以相处,但骨子里是个率性而为的人,第一次相遇时,他出手便是金珠金瓜子,其实已将他的性格暴露无遗——千金难买他高兴。

    现在的相蕴和一切随心,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相豫章叹了口气,“整日打打杀杀的,为父的脸都没往年嫩了。”

    所谓的母亲,却会将你视为自己的生命,自己的第二次重生,在往后余生里,用自己并不孔武有力的手掌为你遮风挡雨。

    更别提这个家还是她与阿父的第一个占领的地方,他们赖以争霸天下的大后方,这么多意义叠加在一起,让相蕴和更加喜欢这个来之不易的地方。

    马棚似的郡守府里,相豫章躺在太阳下,眯着眼让相蕴和给他刮脸。

    可相豫章似乎与他的父亲不同。

    “什么东西?”

    有这样的父母做对比,他怎会不讨厌父亲?

    扪心自问, 商溯从不是什么好人,最典型的一点, 是他喜欢这样的时代。

    您不是还排兵布阵大破盛军吗?

    相豫章动作微微一顿,瞬间接受相蕴和在自己脸上抹香膏。

    贞儿素来喜欢好皮囊,连跟在她身边做事的人都个个漂亮,若不是当初他还算有几分姿色,说再多的这样的世道你难道还没受够吗也没用。

    一抬头,便看到身材颇为高大魁梧的男人缩在小小的摇椅上,由着个子并不高的小姑娘给他刮脸。

    宋梨立刻打圆场,吩咐周围亲卫,“快把做好的点心拿过来。”

    他死了,还会有新的孩子的降生,所以他的生死父亲看得很淡,甚至没有伺候他的仆人来得悲伤。

    还别说,真有这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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