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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方不大,一眼便能望到头。院里一棵参天的玉兰树,旁边立着三间并列的窄屋,旁边辟出一小片土地,供她在春天种些小菜。

    江棠望着坐在被褥上的萧行徴,“喂,你怎么还不睡啊?”

    “但那不是爱慕,只是一时被感激之情冲昏了头脑。”她的呼吸轻轻痒痒的,挠在他心窝,吐出的话语却凌冽如霜。

    “因为你不在身边,所有的声音与气味都无法忍受,让人烦躁。”他乖巧地回答。

    她停下,他便停下,她拐弯,他也跟着拐弯,每次她改变步子,他便要悄悄瞥一眼她的脸色。

    “我只教这一次,以后你自己来。”

    袁黎被他拎到半空,憋的满脸充血涨红,眼泪挤了出来。

    她这是给自己捡了个少爷伺候啊。

    江棠把脑袋伸到他的脸下,一双漂亮的杏眸似笑非笑,“萧行徴,我们才第一天见吧,不过也可以理解,确实有几个病人也像你一样对我倾心。”

    江棠的声音冰冷如银针,根根刺骨。

    江棠倒是不怕孤男寡女、有失名节之类的虚言,清者自清,她再怎么着,也不可能和这傻子发生点儿什么。

    心里躁动的杀欲被浇灭,世界只剩下一片祥和。

    是谁的心跳声如此轰鸣?

    感情慧觉是扔了个大麻烦给她。

    江棠虽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却感受到头顶他灼热的气息,烫红了她的耳尖。

    她领着萧行徴走进最大的一间                                                屋子,“平时吃饭睡觉在这里,旁边是厨房,那边是茅房。”

    江棠表情僵硬,借着月色能看见萧行徴挺直脊背端坐着,睁着一双澄亮的眸子,似乎在等她动作。

    这件事是他伤人在先,他事后却毫无悔意。

    她咬着牙,一张熟透的脸快埋进他怀里。

    “棠棠,可是……”萧行徴磁性低沉的嗓音有些急切。

    “他偷偷进了后院,可他的脚步声、呼吸声、心跳声太大,着实让人烦躁,我忍不住……”

    江棠正在气头上,对他的小动作视而不见。

    从在青云寺睁开眼睛的那天,萧行徴便发现自己与常人有异,于是他暗暗隐忍着,掐破了大腿,按破了掌心,如今终是控制不住,酿成了大祸。

    袁黎家里排行老三,年仅十一却身染重病,家境贫寒。两个多月前的一个夜里,他的父母不再供药钱,悄悄地离开了京城,将他独自扔在这儿,任其自生自灭。

    袁黎咳的满脸通红,额头的青筋鲜明,江棠轻轻抚着他的胸膛,帮他顺气。

    听到江棠的声音,萧行徴恍然从梦中惊醒似的,他赶忙放下手里的人,一脸无辜地望着她,又愧疚又无助地立在原地。

    屋里几件简单的梨木家具,整齐地摆放着,桌上一尘不染。一道梨木雕花屏风将屋子有序地分成两部分。

    萧行徴抬眸,温润的目光落在她钻出被褥的一只手上。

    难道“傻”是一种会传染的病吗?

    说着,她便吹灭了蜡烛,安静地上床躺着。

    这是什么离谱的理由?

    只见江棠朱唇轻启,眉宇间带着一丝疑惑,“脉象杂乱,略有缓纵,应是气血不足。还有,你的心怎么跳得这么快,害我差点诊断不出来。”

    那只玉白的手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垂在床边,一点儿也不了解躺在它旁边的,是一个怎样肮脏嗜杀的人。

    扑通——扑通——

    她双手环住他细窄的腰身,在他腰后摸到那条金丝纹带的绳结,轻轻一扯,腰带便落了地。

    她匆促赶来,医堂门口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街坊邻居,她踏进医堂的大门,便见萧行徴拎着袁黎的衣襟,眸光冷绝无情,似一把锋利的刀。

    一想到这,那深藏于体内狂躁的因子便叫嚣着杀戮与鲜血。

    “不、不大,很好听。”他瞧一眼她的清亮的眼眸,又迅速红着脸把头埋下去。

    “棠棠,”突然一只温热粗粝的大手攥住她的手腕。

    “我的心跳声大吗?”江棠双手抱臂,轻微仰头与他对视。

    鬼使神差的,萧行徴突然很想握一握这手

    萧行徴越说越心虚,头快垂进地里了,可江棠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气得喘不过来。

    一个拐角,她突然转身,萧行徴眼看就要撞上她,连忙刹车。他眨着无辜的眸子,无措地低下头。

    萧行徴闭目凝神静听着,窗外阴风断续,寒鸦孤鸣,骂声、哭声、争吵声,顷刻间,皆被她匀和绵长的呼吸声淹没,占据了他的全部身心。

    看见轩窗闪烁着烛光,江棠这才发现屋里一直燃着蜡烛,刚刚走得急忘了熄,不免心疼了一阵。

    可她躺了半天,却不见旁边的萧行徴有一丝动静。

    经历这短暂又深刻的十几年人生,她只知道,这世上没什么比银子和性命更重要的了。

    穿过屏风,江棠从柜子里拿出被褥,铺在靠床的地上,“今晚你就安分地睡在这儿吧。”

    看萧行徴脸颊微红,仍是愣愣的模样,也不知是听没听懂她的意思。

    见萧行徴仍愣怔着,她便主动去捉他放在身侧的一只手。

    月华如练,寂寂冷晖如银屑,铺陈在她半湿的青丝上,灿若星汉。

    “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不管怎样,她还是凝着萧行徴,表情严肃地告诉他:“以后不许随意伤害别人,也不许扯‘心跳声太大’这种无聊的谎了,知道吗?”

    江棠冷冷地从萧行徴面前略过,扶起地上的病人。

    她站直了身子,眼里满是怀疑,又恢复成那副冰冷的模样,“把你的手给我,”

    秦挽见两人僵持不下,只好给出了个中和的建议。

    “那为什么袁黎的脚步声、心跳声很大呢?”

    他点点头,见江棠面色毫无好转,又赶紧摇头否认,眉眼皆低垂着,一副温顺可欺的模样。

    听听,这话说得多么理直气壮。

    他自知犯了错,无数嘈杂细碎的声音如风暴灌入他的耳朵,折磨着他,逼他发狂。

    “人性”摆在“生存”这个难题面前,永远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一室的暧昧褪去,他没说话,安静地扯了系带,脱下外袍躺下。

    “难不成你五感灵敏,异于常人,才会如此在意别人的心跳声吗?”

    “棠棠,我不会脱衣服。”

    穿进一条小巷,便到了地方,江棠推开木栅栏,一间简朴的院落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那、那你自己来吧。”她闷闷地出声,不等萧行徴回答,便钻进被褥,背对着他躺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感激还是爱慕,

    江棠深呼吸一口气,坐在床上,示意他站起来。

    “你再说一遍?”她眉心深深地蹙起,一双黑瞳染上怒色。

    但他知道……他离不开她了。

    一股刚沐浴过的馨香从她身上幽幽传来,丝丝缕缕地萦绕在他鼻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安抚着他心下涌动的那股躁动。

    江棠知道,他有了这一回出手打人的先例,以后便不能住在医堂了。

    奇怪,

    江棠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掀眸瞥一眼月亮,只见那圆月高悬至头顶,已经正当午夜。

    踏着月色,披着星光,萧行徴亦步亦趋地跟在江棠身后。

    江棠面露不解,诊个脉而已,他在紧张什么?

    这样的事儿哪怕在富贵迷人眼的京城也并不少见。

    他像一头蛰伏在黑暗里的野兽,那阴暗拥挤的库房是他的囚笼,而他被她抛弃于此。

    萧行徴呼吸凝滞,竖起耳朵,半晌才惊觉竟是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不安地跳动着。

    看那孩子虚弱地躺在江棠怀里,萧行徴蓦地觉得心脏被刺地发麻,像被人用刀子,一阵一阵地凌迟着他的心。

    眼前的少女低垂着头,月光细致描摹她如画的眉眼,从额头到睫毛,到鼻尖再到下巴。她从衣袖间伸出白玉般细长的手指,轻轻地摁在他的腕上。

    “好了好了,大家别看了,都散了吧!”

    江棠披着一件单薄的月白外衫,湿漉漉的发尾还滴着水。

    “江棠,要不你把他带回去,我先安顿袁黎,其他事等天亮了再说吧。”

    她愤愤地想着,自己好心收留他,他却先给她找麻烦,连十一岁的孩童也不放过,真是个不省心的。

    “萧行徴,你还不住手!”

    《表小姐她终于黑化了》

    反正也不是没看过他的身子,再看一次又何妨。

    江棠快被他气笑了,好在袁黎没什么大碍,不然她真准备把他赶出去。

    “知道了。”

    住这儿的人都知道,这个可怜的男孩已时日无多,所以即使他性子顽皮爱捣蛋,大家也总让着他。

    呼,第一道难关过了,但是,这身对襟长袍的系带在哪里?江棠的手在他腰腹来回摸着,始终找不着地方。

    脚步声、呼吸声、心跳声太大了?

    周围的空气徒然升温,江棠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随便摸了一个刚认识一天的男人!

    “这就是你打他的原因吗?”

    萧行徴喉结滚动了一下,吐出的呼吸有些沉重,晦暗的眸子染上一层欲色。

    月光透过菱格窗子跃进屋内,照在一片被褥上,也照亮了眼前男人的半边侧颜。

    秦挽见情况不对,赶忙关上医堂大门,招呼其他病人休息,空荡的房间里只余他们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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