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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郸萧看向门外的老头,点了点头,默默退下。

    他抬眼,就对上孩童那说不清是什么情绪的目光。

    也因为这份痛苦,所以才能对同类生出帮扶之心。

    “老师,如果我再见到那位故人,我可能会问他,你找到了答案了吗?不过,这或许不重要,我还是问问他过得怎么样好了,如果他觉得这趟旅程是值得的,那就够了。您觉得呢?”

    面对孩童神情认真的发问,文承宣心中一震,百般滋味都涌上心头。

    “老师,今天说得太多了,下次可不要这样随便相信一个孩子。小孩子懂什么呢?老师,放我下来吧。”

    这丝犹疑就像是完美的画上缺了一角,让人格外在意。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或许自己刚才没有看错。

    孩童笑了笑,站起来走到窗户边。

    他像堕入到某个空洞的梦里了。

    孩童没有转过头来,只是静静听着。

    但他不敢在此刻多想,他已很清楚这个孩子的敏锐。

    大祭司让他们去找神子。

    “哦?”洛修筠好奇道,“可以说一说吗?是怎样的故人?”

    “殿下,怎么了?”

    文承宣点头:“殿下,这就够了。如果您这么问,他会感激您的。”

    更何况对方说的只是另一个人,他没必要反驳,也不想反驳。

    在他们困惑之际,大祭司镇定了一会儿,才将一双血月眼睛的影像呈现在众人面前。

    “老师,再见。”

    那是一种有点回避和无奈的笑。

    洛修筠盯着郸萧如常的神色,收回目光,接过郸萧递过来的瓶子,将之饮下。

    孩童点了点头。

    洛修筠指着桌上的讲义道:“刚才老师讲到血月宗,他们居无定所,遍布各大势力,教义是向母神忏悔自己的罪,我对这个有点感兴趣,老师能展开说说吗?”

    这时,孩童松开手,退了开去,托着下巴道:

    大祭司说,那双血月般的眼瞳,就是神子的象征。

    郸萧低头:“殿下,臣不好说。您也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让两位贵人决定更合适一些。”

    洛修筠走到门边,看着男人修长的身影走入阳光中。

    他动了动唇,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来。

    “嗯?”

    痛苦不该被完全遗忘,它需要留下一部分,时时提醒自己很多事。

    他收拢心神回道:“殿下,一个组织本就是复杂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既然他们的教义如此,必定有奔着这个教义而来的人,他们或可算作真心的。至于别人会不会利用这一点,这恐怕不是臣能知道的。”

    “当然……不会,殿下,臣是研习神书的,怎么会沉溺到某个教派里呢?”

    文承宣点头:“血月宗的组织架构是所有信奉血月的教派中最独特的,他们总是分散各地,有大事才会聚集,高层之间有独特的沟通方式,不过这并非臣能知道的。”

    他伸出双手,将小孩轻轻圈住,稳稳地抱了起来。

    郸萧手一翻,一个小白瓶出现在他手中。

    沉默只停留了一息,文承宣就听到怀中孩童的笑声。

    文承宣走过去,蹲下问道:“殿下,可以让臣抱您吗?”

    “这就造成了血月宗的神秘。外界一般将血月宗排在血月教派中第三,但有人认为,血月宗不比排第一的血母神教弱,可惜两派从未大型冲突过,故而也只是猜测。”

    文承宣应道:“臣记下了。”

    “稍等,殿下。”

    刚才,神子的目光落到了这里,又很快离开了。

    “老师,我也觉得你很像一个人。他是个很认真很善良的人,就是因为他较真了,所以他才难以放过自己。”

    修筠殿下就是大祭司要他们找的神子。

    孩童几乎是贴着他,用冰凉的小手摸了摸他的眼睛。

    这双眼睛含笑而诡谲,既居高临下,又暗含着丝丝犹疑。

    “殿下……”

    “我只是想到,其实,帮助他找到答案的并不是什么宗什么教,而是他自己的心。他一直在寻找,从未放弃,就是在走向通往答案的路。他只要不停下来,就会走向彼岸的。因为,彼岸一直在那里等他呢。”

    洛修筠出门迎接史学老师,笑道:“老师,让您久等了,快请进。”

    “郸萧,我有点饿了。”

    洛修筠垂眸,从身侧抓起一缕长发,叹道:

    郸萧一板一眼道:“殿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点是正常的。小殿下最近食量也大了许多。”

    这就是血月宗虽并不完美,他却至今还留在那里的原因。

    外边有阳光、鲜花和摇曳的树影。

    文承宣转身默默离开。

    “老师,他们真的会忏悔自己的罪吗?还是借这个名头,收拢一些在痛苦自责中迷失的人,让他们为自己做事呢?”

    昨晚,血月宗聚会,静修时,大祭司忽然喊了一声“神子”。

    血月便是母神对神子最大的偏爱。

    于是他把自己的认真和诚恳都灌注到了声音里。

    文承宣心里一凛,肃容道:“抱歉殿下,臣有些走神了,只是觉得殿下很像一位故人。”

    “那老师,如果有一天,您觉得自己错了,害了其他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自己,您会去血月宗寻找救赎吗?”

    他搭在腿上的手指不自觉用力,些许的疼痛让他尽力收敛发散的思绪。

    “谁也不知道血月宗到底有多少人,他们太分散了。一种说法是他们的教众很多很多,隐在民间无法统计,若是聚集必定是有大事图谋,一种说法是他们少而精,入门条件很难,其他势力想打入血月宗很难很难。”

    在把空瓶子递回给郸萧时,他忽然问道:“郸萧,你有没有觉得,我今天饿得有点快?”

    有一瞬间,文承宣几乎失语了。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回答,又觉得这个声音很陌生。

    过了一会儿,郸萧走了过来。

    “老师,我的眼睛很特别吗?你今天好像很关注我的眼睛?”

    在授课的时候,郸萧是不会来书房打扰的。

    他和怀中的小孩一同看向窗外。

    有人问,找到神子之后呢?

    忽然,脸上传来冰凉的触感。

    文承宣注视着面前目光清澄又犀利的孩童,心头闪过许多遐想。

    大祭司没有回答,而是问道:“神子的目光既然落到这里,便是与我们有缘,这是母神的指示,还不够明显吗?我们都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你们希望神子在最需要母神的时候无家可归吗?”

    这个姿势,文承宣其实看不清孩童脸上的表情,他只是听对方道:

    他只是透过这双眼睛,看到了自己——那个再度迷茫自问的自己。

    《在娘胎里把自己献祭了》

    “老师……”

    “您说的不错。不过,臣想,一个人困难的时候,如果能找个人拉自己一下,这或许会更好。这不是怯懦。自己或许会迷失,但爱你的人永远不会放弃你。还有,和你相似的人,也会愿意帮助您。”

    文承宣脸上现出追忆的神色:“是臣很尊敬的……她的孩子……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臣只是忽然发现,殿下的眼睛与那个孩子有点像,是臣失仪了。”

    可孩童太矮                                                了,看不到外面。

    面前的人几乎将他的选择道尽了,他该怎么去反驳呢?

    “确实,我的头发太长了。昨天一夜,就长了这么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本不该损毁,可太长了毕竟不良于行,我们找个时间,把它剪了吧,你觉得这样合不合适?”

    文承宣默默将对方放下,就站起身来拱手道:“殿下,臣告辞。”

    文承宣的心忽然很空很空,他自己都觉得说话的人可笑。

    大祭司没有说完,可他知道,大祭司说的是,不要忘记曾经最痛苦的感觉。

    洛修筠笑了笑:“你说得对。晚些我和母亲说吧。你先去吧,老师来了呢。”

    见众人沉默,大祭司叹息道:“诸位,不要忘了我们的来处。千万不要忘记曾经的……”

    见老师拱手道歉,洛修筠扶起对方的手臂道:“老师何必如此,我只是随口问问。您又没做错什么,下次老师可不许这么郑重其事了,不然修筠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我想,如果是他遇到这种情况,他或许去血月宗看看,看那里有没有自己想要的答案。如果那里没有,他也不会放弃停下追寻的脚步。他会一直找下去,直到找到答案为止。”

    洛修筠含着淡淡的笑,对身边的男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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