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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步将将迈出去,一条手臂已被秦蓁白嫩嫩的小胖手反剪到了身后。

    刚巧白莽将人送进去后又拎了根铁锨把子出来,一听这话,直接接口道:“蓁蓁你回屋去帮义父看看腿脚,顺便换身衣裳,我跟他去他家拿钱。”

    “不急!”秦蓁眯眼一笑:“若他家是不讲理的,仗着人多欺负你,左邻右舍又沆瀣一气,你这般去,岂不要吃亏?”

    眼见秦蓁眼睛里迸发出寒光,袁先生忙道:“那五十贯是贾参军送给我娘看病的,是他自愿送的,哪有再还给你的道理?”

    旋即,秦蓁腕上用力膝盖一顶,直接将他摁在院墙上。

    “我……”

    “你大爷的,还真敢说!”秦蓁用力在他后脑勺上抡一巴掌:“我义父会白白给你老娘送钱?你当你老娘是皇太后呐!怎么着?事儿不干还想白得银子,你怎么不去抢?大莽、小威!把义父送进屋,再从院子里操些硬实的家伙,今日若不卸了这厮一条腿,他还当马王爷没长眼睛呢!”

    “你……”袁先生险些被气个仰倒:“母大虫!难怪这一带都对你避而远之,这般粗俗彪悍,看谁敢娶你?”

    袁先生从未被人如此折辱戏耍过,气得眼冒金星,秦蓁一放开他,他便扯着喉咙破口大骂起来:“贾瘸子!看看你教出来的母大虫、女混混!果真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此明目张胆欺负我们读书人,我要去有司衙门告你们!”

    “啪!”秦蓁手里的柴枝重重弹在他脸上,立时鼓起两道黑色肿条,袁先生痛得一声惊呼,当即捂着脸再不敢多言。

    想义父休致已有两年,即便以前积攒了点私房,这两年坐吃山空,估计也消耗殆尽,否则,也不至于每月收他们三个徒儿的供奉度日。

    五十贯钱?秦蓁眉心狠狠一跳。

    他本就坐在轮椅上,比袁先生矮了一大截,此时说话又仰着头,态度小心翼翼,声音里全是讨好,极尽谄媚之色。

    只听他“啊”地一声惨叫,人竟直直飞出院门,摔趴在烂泥中……

    “咝!”袁先生痛得直抽凉气,脱口嚷道:“母大虫,快快撒手!”

    一千文为一贯,反正数量那么多,份量那么重,浑水摸鱼下也不易被发现,便会在一贯上取一二十文下来做回扣。如此层层盘剥,到白莽、秦蓁这一层,一两月俸拿到手,最多只剩下九百文。

    她痛得闷哼皱眉,再想说话时,袁先生已面色不愉拱手道:“贾参军严重了。不过,小可突然想起家中尚有急事,就不叨扰了。”

    “什么钱?”

    见白莽拖着袁先生进来,秦蓁随手拾起一根焦黑柴枝,又从袖袋中摸出张昨日包包子的牛皮纸,刷刷几笔列了张欠债文书,抓起袁先生的手挑破手指就摁了个血手印。细细检查两遍,确信再无疏漏,方心满意足将欠条交给白莽。

    白莽之前瞧他被秦蓁整得惨,不欲再同他计较,只想太太平平将义父的银钱拿回来了事。不曾想,这厮恶毒至此,当下气恼不已,猛地一脚踹过去。

    秦蓁从小到大,几时见过这样卑微到尘埃里的义父?心中莫名酸涩苍凉,张嘴就想说话,却被白莽眼疾手快狠狠在背上拧了一把。

    “小可家里真的有急事,”袁先生不耐烦地打断他:“若再不回去,恐家父责怪,贾参军还是莫要为难小可的好。”

    白莽和白威刚把贾伟杰抬回轮椅上,正火冒三丈,秦蓁这般吩咐,两人二话不说,道了声“好嘞”,背起贾伟杰就走。

    义父究竟有多担心她嫁不出去,才会倒贴这么多钱,上赶着求别人娶她?又是多心疼她,才会将他们三兄妹孝敬的银钱,全部贴补在她一人身上?

    “那怎么办?”白莽听得一愣。

    想一个铜币一文,一百文为一钱,十钱才为一两。朝廷为了给国库多存些余额,发放给五品以下官员的月俸,基本都是铜钱。

    “谁娶也轮不到你!”将袁先生的黑脸扒拉出来一些,秦蓁小手一伸:“钱拿来!”

    可为了给她保媒,义父一出手就是五十贯,等同于将这两年她和白莽、白威孝敬的银钱,一次性又全拿了出来。

    这绝对是最有效的警告,袁先生吓得掉头就往外跑。眼看已跑到院门口,他才发了狠地诅咒道:“母大虫,等着瞧,就算告不了官,我也定要让你身败名裂,你就等着孤老终生吧!”

    前唐金银并不以货币形式流通,市面上最常用的乃是开元通宝。明德帝登基后,为了让世人能更好地区分前唐后唐,才开始启用银两。

    此乃不成文的规矩,京兆府算是油水比较大的衙门,若换成其他地方,估计秦蓁这种小虾米每月连五百文都拿不上,所以,也没人觉得不对抱怨叫屈。

    心中又气又恼,又为义父不值,秦蓁心中仿佛有团怒火在燃烧,加重手上力道,她冷冷一笑:“哟!这就我你了?方才不是还小可小可吗?怎么,不过被我拧个手腕,就不装清高公子了?你可是个男人啊!”

    但银两这种东西不易得,故,朝廷并未做硬性要求,若非大额度交易,或像李烨这等出身矜贵、官阶较高之人会使用外,普通百姓市斤交易,依然使用铜钱。

    贾伟杰好不容易将人请来,岂恳轻易放他离开?情急下,扯住袁先生的袖子苦苦哀求:“袁先生、袁先生,都到家门口了,您好歹进去坐坐啊?我跟您保证,蓁蓁绝对……”

    秦蓁面色一沉:“都这样儿了,还装?”

    秦蓁却没打算放过他,又拾起跟柴条,她一下下往袁先生高脚鸡般的腿杆上抽,“再骂呀?怎么不骂了?继续骂啊?骂人多爽快,我寻思着你多骂一句,我就多加一两银子,索性你在这里骂个够,然后我们立个欠银一千两的文书,双方都签字画押摁上手印如何?”

    大约已忍到极限,袁先生情急下,伸手就去推贾伟杰的肩膀。眼下大家都站在秦蓁独居的小院门口,秦蓁三人正等贾伟杰发话,谁也没去扶轮椅,袁先生这一推,竟直接将凑着身子想挽留他的贾伟杰从轮椅上推翻下来。

    这一脚正中袁先生屁股。

    而义父贾伟杰就算当年功勋赫赫,休致前也只是个七品小官儿,每月月俸仅三两,也就是三贯,休致后,更是一文钱也领不上。

    “贾参军请撒手!”

    袁先生何时遇到过如此彪悍的女子,生怕白莽和白威真的进去拿棍棒,吓得连连求饶:“秦姑娘、秦姑奶奶,饶命啊,钱……钱就在我家,我这就带您去拿可好?”

    “你……你……”

    她明明比袁先生矮了足有一头,说话声音也不大,语气中却透着股凌冽冷寒,微眯的眼睛里更闪烁着吃人般的暴怒,吓得袁先生一双眼睛直往墙上瞄,看都不敢看她一下。

    “撒手?”秦蓁皮笑肉不笑地望着他被挤扁的黑脸,一字一顿道:“袁先生既是读书人,当懂得尊老爱幼,岂可随意出手伤人?既伤了人,又怎能一走了之?”

    见贾伟杰重重摔在泥泞里,袁先生自己也吓了一跳,但他却没有帮忙扶人的意思,而是转身就打算溜走。

    “我怎么着?”秦蓁冲天翻个白眼:“你不是想去有司衙门告状吗?来来来,我来帮你写状子,一会儿就让大莽带你去。放心,有我们兄妹在,京兆府不会让你排队,可直接领你过堂。”

    “我自有办法!”秦蓁嘿嘿坏笑两声,眸光凛然道:“大莽,你且将他先拎进来,我让他留点东西。”说罢,直奔柴房。

    当真大手笔啊!

    可又痛得实在撑不住,他索性嚎道:“若不是这瘸子白送上门五十贯钱,又死皮赖脸跑去我家纠缠我娘,我岂会看得上你这种母大虫?还不快快撒手?”

    见秦蓁被训斥得大气都不敢出,贾伟杰满脸陪笑地将视线重新落在青年身上:“袁先生,蓁蓁年纪尚小,喜欢开玩笑,您千万别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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