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吾去脱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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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唤了声‘无咎’，赵常这才仿佛有所感觉，扭过头眼中略带茫然地看向父亲。

    “《范氏家书》？”

    “我没事，不信你看，”说着，赵二郎用力扭了几下插在胸口的袖箭，将其从交叠而缀的纸扎上拔了出来，“这袖箭就射穿了一层，下面还垫着一层呢。”

    不过，火师并没有因为受伤而失去判断力，他马上就想要继续挥刀阻拦赵常的进攻。然而，赵常也跟他学了一手。

    管家福伯扶着刚刚顺过气的赵二郎走了过来，看到面目全非的火师，赵二郎连忙说道:“快把少爷拉开，把受戕害的宅人，还有这贼人的尸首都拉到中堂院外。”

    见父亲中箭，急切之间肌肉一绷紧，赵常便将错开的关节复位。就在火师扭头的同时，赵常蓦地从地上坐了起来，借势挥刀，狠狠砍中了火师的膝窝。

    见父亲态度坚决，赵常也只得从命。不过，当他准备去处理范蔓缨这个小姑娘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刚刚就欧死贼人的场景，说不定被她全看见了。他赶忙把手掌在纸甲上又蹭了蹭，顺便还抹了把脸，这才走向那个从前被其戏称为“小瓜子”的女孩。

    “啊！”火师发出一声惨叫。

    之前火师调转目标，这条大獒犬立刻合身把范蔓缨藏在身下，用肚皮和毛发盖住小女孩的脑袋瓜。这样一来，她才没看到赵常刚才的杀人之举，没受到二次伤害。

    以他所用的这枚袖箭为例:这袖箭依靠藏于袖筒中的箭筒发射，非常隐蔽，出其不意发起攻击十有八九就能当场毙敌。其形制与正常弩箭不同，虽然长度略短，但是直径却粗上不少。再加上绷簧力大，十步之内，这袖箭甚至可以洞穿寻常的盔甲。

    一俟重新锁好东厢房的门扉，赵常这才走到院中，坐在台阶上调整起体力。

    赵常有些搞不明白，于是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这本书，第一页第一句就这样写道:“起自耕农，终于醯醢；资生之业，靡不毕书……”

    “阿爷，您——”

    “诸事莫怪，是你先来我家行凶的……”

    因为专司刺杀买卖，所以守捉郎们有许多独门的绝技。而火师作为其中的佼佼者，身上更是藏着不少久经考验的杀戮道具。

    对这名今夜家中遭逢遽变的小女孩，赵崔氏颇为疼惜，一直哄着小丫头直至其睡着为止。

    犹如擂鼓一般，赵常的拳头一次又一次砸下。起先，火师还以手臂作盾牌尽力回护。可几十拳下去后，火师就变作烂泥一团，只能被摁在地上挨揍，想要阻挡都抬不起手臂。

    即便武侯惜命，不敢同贼人搏杀，向南衙求援也总是可以的。等到南衙十六卫的士兵赶到，有些事情就不能做了，赵常拎的清里面的干系。

    膝窝挨了一刀，他身子也跟着趔趄了一下，整个人也不由自主地跪向地面。

    只是，看到完好如初的手掌，赵常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眼见赵常被贼人摔倒，之前一直在旁边插不上手的赵二郎突然间就瞪大眼睛，开口大声呵斥。与此同时，他还将横刀脱手而出，“咻”地一声破空掷向了火师。

    火师身手矫捷，微微侧首便躲过了横刀，同时猛地向赵二郎所在凌空挥掌。伴随着“丰”的一声，绷簧被激发，一支袖箭被机括弹射出去正中赵二郎胸前纸甲。

    第一次实际干舔包的活，赵常还是有点紧张，一边掀开覆盖在火师身上的干草，一边还在心里默默念叨着什么。

    “贼人受死！”赵常暴怒大吼，骑在火师身上左右开弓，一拳接一拳地砸落下去。

    赵常把沾有血迹的手往身上一抹，又蹭了蹭，这又是纸甲的一则便利。“阿爷您还是脱下甲来看看吧，若是严重，咱们还是得去寻个医馆瞧一瞧。”

    只可惜，他还是漏算了已经被自己放倒的赵常——本来，火师确实是偷偷用了些手段，不仅让赵常狠狠摔了一跤，身体一侧的手臂和腿关节还都被扭伤，无法动弹——他并不知道，赵常的身体恢复能力有多么惊人！

    想到这里，赵常也就不再犹豫，起身就走向中堂院外。现在时辰已经快到亥正，范家那边的大火已然引起了坊内许多人家的注意。就算那些武侯再怎么惫懒怠惰，也应该要出手干预这件事了。

    他们赶忙分出两拨人手:几个人从旁劝阻赵常收手；另外一些人则去收敛被火师入院时杀掉仆役的尸体，没过多久就有啼哭声传来。

    心里又憋着火，赵常一顿“小拳拳捶胸口”，登时就把火师给打得没了脾气。

    这时，赵二郎也暂且顾不上胸口疼痛，快步上前，一把按住赵常的肩膀。

    这可把在场其他人吓坏了，一时不知是该去救家主，还是该去帮小主人。

    赵二郎揉着被撞出大片青紫的胸口，点了点头，认可了福伯的这个说法。一干宅人方才都被状若疯虎模样的赵常吓坏了，得了管家的提点仿佛才寻得主心骨。

    本来，无论是武艺还是对敌经验，火师都要比赵常高明出不知几何。

    飞掷一刀，不为伤人，只为阻敌。

    于是，他趁着仆役们不注意，一个人悄悄跑出了中堂院，来到了外曲的夹壁墙附近。那被戕害宅人以及火师的尸首，现在就被暂时搁置在此处，等到天明再做处理。

    福伯赶紧吩咐其它下人做事，同时还和他们强调了一句:“按《大景律》，夜入良家为祸之贼，殴死无算，民不以为罪。”

    他小心翼翼地除去了火师身上的短袄，又检查了一遍对方的衣裤鞋袜，最终确定这家伙除了横刀之外，其实身上就带了石灰囊和袖箭筒两样武器。钱财和证明身份的东西，居然一样都没带，也不知是不是害怕暴露身份。

    遭人绊腿，赵常同样也会摔倒在地。

    “头一回觉着，在这世上，好好活着其实也不容易。”赵常看着自己指节，之前用力过猛，指节都被。可是现在，这些伤口已然愈合。

    不过，万幸的是，那条名叫大黑的獒犬又护了它的小主人一次。

    火师的刀砍在纸甲上，最多只能砍破了半寸来厚的纸扎，然后就会被那用鱼鳔层层张贴起来的熟麻纸给死死“咬住”，动弹不得。而赵常则借此机会，成功将火师扑倒在地。

    “那个贼人的胸口好像藏了些东西？”

    说着无碍，赵二郎却不由得咳嗽了两声，赵常一激动就从火师的尸体上站了起来，想要搀扶自己老爹。赵二郎挥了挥手，“你放心，真没事。就是那袖箭力道大，把胸口撞青了。”

    “噤声！”听到恸哭声，福伯赶忙寻得流泪之人，然后低声斥责道:“谁知道这贼人还有没有同伙，你们想把那些人招来不成？”

    又过了片刻，赵常骑在火师身上一口气打出了百十多拳，将其硬生生打得断了气。

    “休伤吾儿！”

    在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赵常脑子里马上迸出一句“不妙”。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暂时忘记了自身危机。

    “无咎，够了，收手。”

    因为贼人武功高强，所以赵二郎特别担心对方趁赵常倒地，下狠手伤了自己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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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开油布，借着月色看到书名，赵常不由得有些疑惑:“难道这还是个雅贼，夜里行凶，分文不取却只为了盗取一本家书？”

    “不行，”赵二郎拒绝道:“今晚这事还没有过去，授首的贼人肯定又同党在外面，否则也不敢来范家和咱家这样的大户家中作乱。你先去把范家那个小姑娘，带到你娘那里，让她暂时代为看顾。咱爷俩还得守在院子里，等到南衙的派兵前来剿贼，这场危机才真正算是渡过去了。”

    “喏！”

    于是，赵常便把范蔓缨带到母亲所在的东厢房，又奖励了那条名叫大黑的獒犬一块肉干。

    可现在两人厮打在一起，再精妙的招式也没有了用武之地。此时此刻，谁的力气大，谁的出拳速度快，谁就能占上风。

    他寻思着，自己好像应该去去舔舔包才对。事实上，今夜自家老父亲和火师都给了他一些启示，想要好好在这世上活着，确实需要藏点抵御风险的东西。且不说赵二郎藏得那两副“权当甲”——今夜它们着实是顶了大用——就是火师的袖箭和石灰囊，他亦有些眼热。

    因为无人愿意在这里看顾，所以整个外曲除了赵常之外就没有一个活人。冷风吹过，拂起一些从马厩铲来的、用来遮盖尸首的干草，也带起一股浓郁血腥。

    刚刚骤然暴起殴杀凶徒，属于肾上腺爆发。虽然因为身怀异能，现在并不算太过疲惫，但毕竟是第一次与人生死相搏，他的心情还是颇为复杂的。

    即便纸甲的防护力更强一些，可胸口中了一袖箭，赵二郎依旧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当时就被打得仰面栽倒在地。

    砍击达到了预期效果，赵常立刻弃刀，整个人合身向前一把抱住了敌人的腰身。

    接着，赵二郎又压低了声音说:“南衙来人之前，先不要放人进门，你阿爷我得亲自把咱们身上这两套甲烧了。”

    火师怀里确实还藏着一件东西，只不过，那是一本被人非常用心保存起来的书册。

    回味着这那句靡不毕书，赵常心道“难怪”。接着，他就把这本书藏在怀里，快速走回堂院。

    而在射出袖箭之后，火师便再不迟疑。只见，他脚尖轻挑，将刚刚变招时舍弃的横刀重新握还于手，扭头就想要去结果了从那个范家逃出来的小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