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讲武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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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就在赵二郎说话的时候，赵家院墙外面突然传来几声狺狺犬吠。赵福连忙挡在了赵二郎身前，旁边的赵常也把横刀举起，护卫住自己的父亲。

    先杀人立威，后言语威胁。

    “可惜了。”

    他砍中十刀，赵常跟没事人一样依旧活蹦乱跳。可若是反过来，火师挨一下就得受重伤。

    只是，火师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的。赵常的招式固然凌厉，可最终还是被火师举刀封住了。

    赵常心中愤懑，所有怨怼尽数加之在眼前这个贼人身上，手上的横刀招式便更凌厉几分。

    虽然看起来大喇喇的，但实际上这个追杀而至的家伙，一看就是个不好对付的硬茬子。

    “这少年身手敏捷又力气十足，身上还穿着一副形制不明的甲胄。跟他打，我也就只能占个招式的便宜。”火师内心暗忖:“更何况，院子里面还有不少他家豢养的奴仆。要真打成了呆仗，今晚说不定真得在这小小沟渠里翻船，绝不可大意！”

    “怎么了，我怎么听见有小孩喊救命？”一直躲在东厢房里赵母崔氏，这时也凑到门扉旁边，隔着门询问道。

    听福伯说完，赵二郎不由得拉起对方的手拍了怕，说道:“人家常言‘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古人诚不我欺啊！”

    他飞跑了几步，穿过庭院，在家主赵二郎面前控背躬身道:“老爷，坊里起火了。瞧那方向定是范家无疑，离咱家不过七八条窄巷的距离。”

    即便他们手里的武器略显粗笨，可是那毕竟也是武器，火师必须得分出一部分心思来应对这帮奴仆。仗着身法，火师寻机刺伤砍伤了几个家仆。可是因为赵常步步紧逼，他也没有办法杀人立威。

    就算今天晚上和别人动刀子，也不能耽搁明天上学考试。看来，无论何时何世，少年郎的悲喜都是想通的。

    果不其然，那里有人。先是一声冷哼，继而便有一身穿褐色短袄，脸上蒙着角巾的贼人，一步步地从赵家院子角落走了出来。赵常注意到，这家伙手上那把利器，竟然在滴着鲜血。

    仆人们受了些轻伤，甚至还被激起了一些凶性。有人从墙根下，拿来了用于修补院墙的备用条砖，伺机用这些郿坞产的上好砖石砸击火师。

    石灰粉！

    除此之外，这犬吠声中还夹杂着几声稚童的呼救声，让人不由得心头一紧。

    看到赵常——虽然这人之前老是取笑自己的圆脸蛋，但对方好歹是邻里街坊家的大哥——小瓜子一时间没能绷住，“哇”的一声就痛哭流涕起来。

    赵福此时须发皆张，声嘶力竭地发出怒吼，“万万不能让贼人伤了无咎，明日四门学还有月例的小考，不能让少爷缺席考试！”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自己的推测:在赵常动手之后，管家赵福立马招呼家里的其它奴仆们一齐动手，让他们赶紧过来围杀贼人，以免小主人吃亏。

    “砸他身子，别砸头，当心砸到少爷！”这时，赵福和赵二郎也围了过来，赵二郎连忙提醒那些家仆，让他们扔条砖的时候不要抛得太高，免得伤到自己儿子。

    赵常:“……”

    原来，除了轻功了得、刀法凌厉之外，这火师还是一个相扑角抵的高手！

    只是还没喘匀了气，这狗子便蓦地浑身哆嗦了一下。接着，它就死死盯向赵家院子一角，张口就冲那方向狂吠不已。

    话音未落，方才还看似一副想要和不请自来的贼人掰扯一番、讲讲道理的赵常，突然间就冲了出去。“——你去讲给死人听罢！”

    果不其然，这条獒犬背上驮着的正是他认识的那个“小瓜子”，这是他给坊内那户范姓邻居家小孩起的绰号。

    寻常人家的仆役，可不会结这种边塞厮杀汉才会的阵势。而且，寻常人家又敢在家里私藏甲胄这样的违禁物品？

    她说家里遭了贼，再结合刚刚福伯儿子在屋顶看到的火情。一来二回，事情倒也都对上了。赵常赶紧把范蔓缨从獒犬背上抱下来，放到地上。这条狗被范家样了十几年，颇有灵性，否则之前也无法带小主人逃得凶险。

    管家福伯的儿子登上屋顶，瞭望坊内情况，不过上去没多久他便赶紧顺着竹梯又滑至地面。www.gudengge.com

    赵常偏了偏头，借着院内的火光，隐约看清那小孩的模样。“小瓜子？”

    再想到自己的异能，赵常非常肯定，自己想躲过明日的考试是没戏了。

    “让人结了小三才阵，又藏身设伏，这可不是寻常宅院备贼的办法。”火师说话似乎是经过刻意遮掩，因此赵常听不大出他的口音，“呦呵，身上套着的东西，有点门道啊。小子，不想落得那范家人一样的下场，就给我乖乖站到一边去！”

    “站一边去？”赵常脸色一凛，眼中似有两点火芒跳出，“我待在家中，你上门杀人，然后又让我站一边去？普天之下，这道理——”

    这个名叫蔓缨的小丫头，今年大约五岁。她是范氏家主最小的嫡亲孙女，最是受宠。虽然赵、范两家交情不深，但都在同一坊内居住，平日低头不见抬头见，因此赵常倒也认得范蔓缨。

    那是一只通体漆黑的硕大獒犬，在黑暗之中，常人只能看到两颗铜铃大小的眼睛。

    眨眼间，这个贼人就要授首。

    “喏！”福伯之子忙应道。旋即，他又跑到庭院对面，顺着竹梯爬上屋顶。

    而这摔跤之术，之所以能够在边镇军伍中流行，就是因为它在战阵之中比其它搏击术更加实用。士兵穿了甲胄，不惧拳打脚踢，可就怕被人一下子撂倒在地。

    然而，赵常的话只说了一半，便轻“咦”了一声。他的眼神比寻常人要好，因此看见有一团黑影，突然翻跃过从自家的院墙，落入了院子里面。

    于是，他奋力格挡开赵常劈来的一刀，左臂猛地向周围一扬，同时用小指勾动了连接到衣袖内的一条细绳。一蓬白色的粉末便从其衣袖中喷涌而出，糊了周围赵家健仆一脸。

    “主辱，臣死！”

    “阿母别怕，儿子在门口守着，没……”

    现在，它似乎是感受到了赵常的善意，故而也不龇牙咧嘴，而是吐出舌头大口大口喘息。驮着个五岁的小孩，又拼力跳过赵常家的院墙，相对狗而言已经老迈的它的确累得不轻。

    虽然赵常只是在家中练过一些强身健体的功夫，并没有任何搏杀经验，但是他身高臂长，脚底下的速度又快，所以手里的横刀还是转瞬之间就劈砍至火师颈间。

    火师心内有点震惊，虽然他刚刚注意到赵常高大异常，生得一副孔武有力的样子，但呼吸之间其实没有运转什么法门。

    “再探再报。”赵二郎吩咐道。

    “出来！”赵常猛地扭过头，挥刀指向那方向，同时口中大喝了一声。

    “竖子，找死！”

    抵御贼人，赵家一干人等干得是颇有章法，火师心里立刻作出决断:“此地不宜久留！书册已经得手，除了那小丫头也就履行了契约，不要节外生枝。”

    这说明赵常不是练家子，而多半只是长在富庶之家，因为从小就没饿过肚子，所以才长得一副身高力壮的模样。

    须知，即便是轻甲，也得有十几斤重。一旦倒地，甲士想要再次站起来，可就不那么容易了。守捉郎出身边塞守捉城，对于其间关窍，自然明白得紧。

    而且，随着赵福那一声吼，赵家的奴仆们也都手持刺槌围了过来。

    他大步走了过去，赵二郎想拉住儿子却慢了半拍。那只獒犬看见赵常走来，立刻龇牙咧嘴，口中发出呜噜噜的威胁声响。不过，赵常却丝毫不惧，蹲下身子把狗头轻轻一巴掌拍到一旁。

    火师见招拆招虽然败相未露，甚至有余力在纸甲上砍上几刀，但问题在生死相搏的时候，有甲无甲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同样地，对于赵家的布置，火师亦暗暗感到心惊。“这宅子有点邪门，”他提醒着自己。

    可是，格挡了赵常一记劈砍之后，火师才发现自己小看了对方。

    而且，因为她脸蛋圆嘟嘟的却有尖下巴颏，所以赵常未进学时，十一二岁也最是调皮的时候，常常会将其唤作“小瓜子”。

    “阿郎毋忧，咱家院子里养鱼的大缸常年蓄满水，厨舍里有多余的瓢盆。无咎少爷幼时找匠人做来打水仗用的唧筒，小老也都细心收着呢。”

    而它背上，还趴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此时双手正紧紧环住獒犬的脖颈。

    不过，这小丫头也很机灵，没有光顾着痛哭。而是一边哭鼻子，一边讲起自己的遭遇:“呜呜……我嘴馋，半夜起来偷偷去蜜库，想要拿两个荔枝煎吃。阿母平时不许我晚上吃糖，说小孩子晚上吃糖会坏了牙齿……呜呜……谁想到我在蜜库看见了贼人行凶！呜呜……那些贼见人就砍……那人好凶……我一害怕就跑去找大黑。呜呜……大黑拖着我从狗洞爬出来，又驮着我跑到这里。呜呜……不知道阿爷、阿娘还有大父他们怎么样了。呜呜……蔓缨好害怕……”

    干的是刺杀的买卖，守捉郎自然也不讲江湖规矩。他们平日使用的不入流招式伎俩有很多，洒石灰粉只是其中的一种。接着，他更是在赵常惊讶的目光中，果断舍弃了手里的横刀，倏尔团身钻进后者怀中。“给我躺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