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摩合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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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说，你就是王家现在管事的王老爷咯？你是不认识某，还是不认识某身上这身官衣？你家恶贯满盈，如今已然事发。尔等还不速速束手就擒，免得再多受皮肉之苦！”

    然而，王宗器注定是等不到婢女来帮自己松骨了，倒是有一帮五大三粗的壮汉，正迫不及待准备给他这位王家少爷拿捏一二。

    “糊涂，和这帮鹰犬费什么口舌，他们能听你讲话？”苍老的声音，蓦地从王老爷身后传出，一个略显佝偻的老者走上前来。“只有打死这帮子恶犬，咱们爷仨今夜才能有活路。”

    那些人里，为首一个人看到燕六儿他们，当即开口喝问。这人不是旁人，正是那位王老爷。而看见被捉住的王宗器，他立马开口说道:“你们这班狗鼠辈，赶紧放开我家元子！”

    也就因为她仗着是新被买来的，所以王宗器还带着股新鲜，稍稍多疼惜一点，否则其它婢女敢提“五灵脂”、“牛肉羹”这两个词，王宗器当场就能赏她们个大耳刮子。

    想到这里，再看看身下妙人，王宗器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顷刻之间便云消雨收。

    之所以燕六儿识得那几人是射雕手，是因为他们射出来的箭不仅快，而且还劲力惊人。与其对敌之时，纵然举盾阻挡，亦有被对方射爆彭牌。

    接当了带路党，一路带着燕六儿等人闯入王家这座足足有四进的大宅院。

    白子仕留下这首词，给王宗器填自己的姓名，为的就是偿还他之前请客吃饭的人情。

    燕六儿眼前一亮。

    大景的军匠技艺高超，军中多用擘张弩、蹶张弩或腰引弩，弩手不消常年累月的训练，只要眼神足够好，熟悉用弩最多不过十几天就成。而胡人在草原游牧，因为军匠人数稀缺，所以用得最多的还是骑弓。

    “少爷，待会儿您服完五灵脂，老太爷特别吩咐让您用碗牛肉羹再休息。”整理了一下妆容，用清茶漱了漱口，那个新罗婢又依偎在王宗器身边，用讨好似地语气说道。

    未具名，就是没署名。

    虽然王老太爷也有些惊乱，但却并十分慌乱。“痴儿，”他训斥了王老爷一句，“咱们走了，元子怎么办？更何况你觉得想走就走得脱，没有阿大、阿二他们护着，咱们又能跑出多远？”

    也就在这时，有几条人影穿过院门走进王宗器所在的院子。从他们来时的方向来看，这些人应该都是从后院急匆匆赶来的。

    “一起上，把

    呵斥声、怒骂声、呼痛声，突然从前院传了过来。以燕六儿为首的不良人，举着灯球火把、亮子油松，拿着家伙什一股脑地冲入了王家大宅。

    “给之也是个妙人，哈哈哈。”

    这些被王老太爷从草原雇来的勇士，很快就被包围起来。他们无法拉弓射箭，只能拔刀与不良人进行周旋。

    宛如画龙点睛。

    “那咱们怎么办？”

    “动手！”几乎同一时间，燕六儿和那位王老太爷，各自喊出了一句相同的话语。

    “……为父也是为了王家、为了元子好。”在王老爷跌倒的瞬间，王老太爷手疾眼快地握住袖箭的箭杆，将其从眼眶里拔了出来。“痴儿，你好生走好，为父这就送贼人去见你。”

    “阿爷，怎么办？要不让阿大、阿二他们先顶住，咱们先走。”眼见己方受困，王老爷不由得大惊失色。相比于他父亲，他还是经历的场面不够多。

    在动手的瞬间，燕六儿立马将彭排竖立于面前。涂了厚漆、装有皮面的盾牌上面，噔噔噔的中箭声响个不停，箭矢传来的力道震得他举盾手臂阵阵发麻。

    轻轻在心里说完刚刚没说完的话，王老太爷手里就多了一个粘土捏成的摩合罗玩偶，他右手拿着沾有王老爷鲜血的袖箭，轻轻往上面一抹。

    嗖嗖嗖……

    “听燕头的！”这伙不良人轰然应和。仗着人多，他们分成三路，举盾执坚贴向敌人，想要将对方围在当中。

    射出弩箭，把擘张弩丢给一个手下，让他代替自己上弦。燕六儿一把抓过个抖得跟鹌鹑似的家丁，掣出别在腰间的障刀，把刀刃贴在那人脖颈上面。“王家那爷仨都在哪里？说！”

    只是，这本应被一刀劈碎的粘土玩偶，居然在与横刀锋刃接触时发出铮的一声脆响。而紧接着，燕六儿就感到一股巨力突然袭来，整个人被硬生生推飞出去数丈之远。

    被鲜血蘸到的摩合罗，突然散发出一阵氤氲的红光，擦着白垩土的面庞就像是要活过来一般。

    “不好，这里面有胡人射雕手！”燕六儿当即心道不妙。他当过几年戍边的军卒，与胡人在草原上交过手，见识要比普通的顺京不良人高出不少。

    王老太爷轻轻扶住自己“儿子”的肩膀，按了按，安慰他道:“放心，阿爷早已经为今夜这样的事情做好了准备。吾儿，你且看……”

    他不需要解释得太清楚。在顺京当不良帅数年，燕六儿知道鼓舞这帮不良人的方法就两种:无非就是打消他们心中的恐惧，以及拿出正儿八经的赏格来。

    那五灵脂是什么？简而言之，可以理解为类似耗子屎的东西。之前不知道不要紧，现在知道了，每每想到自己这些天吃了这么多这种药，王宗器想想就感觉恶心反胃。

    而他们最先逮到的王家人，便是刚刚准备接受婢女松骨服务的王宗器。燕六儿一脚踹开了这位王家少爷所居房门，其手下两个不良人不顾新罗婢女高声尖叫，如狼似虎地扑将进去，把脱得只剩犊鼻裈的王大少爷拎小鸡似地捉出了房门。筆趣庫

    他认识的那帮狐朋狗友，春闱结束之后，全都整日整夜地放浪形骸。只有他因为生病，所以一直宅在家中好几天。

    第一波交手，两边人马都射出一波箭矢，区别就在于:不良人这边用的都是弩，而跟在王家爷俩身边的人用的则是清一色的骑弓。

    前两日，得知其生病，跟他一起逛过勾栏、挨过毒打、蹲过臭号的白子仕曾来探望，顺道留下了这首用以自娱的“未具名”。

    就在燕六儿想到这一点的同时，他带来的那队不良人之中就有人中了招。他们举着的漆木盾被连发重箭射得爆开，躲在盾后亦被箭矢射中倒地。

    说着话，王老太爷便抬起自己宽大的袖子，示意王老爷低头看看。可正当王老爷低下头，一抹寒光倏尔从王老太爷袖中射出——他用一支淬毒袖箭，取走了自己“儿子”的性命。

    半躺在一张四足行脚榻上，王宗器一边享受新罗美婢的体贴服务，一边慢慢哼唱着一首非常应景的词牌子。

    虽然骑弓比弩的威力要小不少，但是射速更快。胡人之中有善射者，三箭连珠都是等闲。而其中最为善射者，则被称为射雕手，也即说他们有弯弓射雕的本领。

    这帮胡儿围起来，”燕六儿高声叫嚷着，向手下传授自己从塞外学来的对付射雕手的方法。不仅如此，他还鼓励这帮不良人道:“不要怕，咱们身上都披着甲呢，倒下那几个兄弟不也还在叫欢？就凭王家能有胡人的射雕手，擒住他们爷俩，咱们兄弟就都是大功一件！”

    明白了道理，人也自然变得恭顺起来。那家丁直

    “少爷我闲得骨头都生锈了。”王宗器掐了掐新罗婢的脸颊，一脸无奈，一心想出去玩。

    那婢子伸出双手，笼住了王宗器的脖颈，巧笑嫣然道:“我再给少爷松松……”

    那个被燕六儿射倒在地、身上流出一地鲜血的家丁头目，便是这道理的证明人。

    虽然弩箭已经射了一波，暂时来不及上弦，但是不良人身上披了甲，天然就占据了优势。

    “你家元子？”

    没办法，这些日子要调养身子。他阿爷和大父都吩咐过下人，不许让他玩得太过分，最多也只能浅尝辄止一番。

    “芙蓉帐，红酥手。m.gudengge.com黄縢酒入口，朝云鬓摇首……”

    “尔乃何人？”

    再加上，王宗器所住这院子的场地本就不大，跟在王家爷俩身边的几名射雕手没法完全施展开自己擅长的本领。

    前院有些家丁护院拿着哨棒刚想阻拦，燕六儿当即就用擘张弩教给了他们一个道理:都是打工人，给主家卖力气可以，卖命就是血亏。

    燕六儿猝然眯起眼睛，脸上一道在戍边时留下的疤痕扭曲得仿佛一团蚯蚓，显得分外狰狞。他猛地掣出横刀，正好劈中了被王老爷扔过来的、看起来有些邪门的摩合罗。

    “去吧！给我把元子抢回来。”王老太爷猛地将摩合罗扔了出去，砸向正在围攻阿大、阿二等人的不良人。

    跟在燕六儿身后的那些不良人，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将这几个人拿下。他们都知道了，今夜是京兆府的府尹兼北庭大都护那位大人亲自督办案件，此时不用心办差更待何时？

    而那牛肉羹，王宗器也不明白，为何他大父一直坚持要他每天吃好几碗？哪怕厨子的手艺不错，牛肉羹做得也挺鲜美的，可再好吃的东西，天天吃也会腻不是？

    “这日子，不知什么时候过到头啊。”王宗器不由得感叹造化弄人，命运对其何其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