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险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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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菩萨……”

    楚琰一番言论，如春雷震耳，众人心如沸水翻腾，议论如潮，热度胜火燎原，场面骚动不已。

    楚琰瞥了眼他身后的章公公，油头粉面，面貌阴狠，双目细长如蛇，薄唇轻启，似笑非笑，隐隐透出一股阴森之气，让人不寒而栗。

    “咳咳咳……”章公公并未走远，狭眸微抿，众人要投签儿的手顿在空中。

    朱元乾未能读出楚琰话中深意，反倒洋洋自得，眉飞色舞。如此愚钝无知之人，楚琰虽心中尽是鄙夷，却又觉此人绝非劲敌。

    红烛点头，“佟九已经去接了。”

    见红烛有些欲言又止，心中了然。

    朱元乾略显惧色，却仍咬牙不肯松口。章公公面带讥诮，“你要不想干也可以，老奴替魏大人换条狗而已……”

    胡府账房

    县衙门口，榜文贴出。

    “今日的评选票数公布了么？”

    苍穹如墨，昏黄的烛光在帐内摇曳，楚琰替齐煊擦拭伤口的剪影忽明忽暗。

    远处，板车如点点黑影，隐约可见。渐行渐近，愈发清晰。板车的轮子辗过崎岖之路，发出吱呀之声。

    楚琰手持算盘，指尖轻轻轻拨弄，算珠滚动，思绪纷飞，眉头微蹙。心绪如风，飘忽不定，犹如风吹柳絮，轻摇不定，难以安宁。

    在场的商贾发家后，皆靠借贷累财，然欠债者多，老赖频出，每遇此辈，束手无策，无可奈何。

    楚琰初闻被诬抄袭，心中愤懑，便言辞犀利，顶了几句以泄心头之愤。然冷静思量，方觉如此争执，绝非良策。

    一言惊醒梦中人。

    朱元乾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楚琰，目光如刀，似有寒风掠过，令人心生寒意。

    “让开让开，我们都是来给胡夫人投票的……”

    楚琰思绪敛回，“当今乱世，灾祸频发，疾病肆虐，意外无常。黎民百姓若有意外、医疗保障，以应对意外疾病之患，有钱可治。方可护佑家园，安享太平。”

    章公公挑眉，走出后院。

    县衙门口榜文前，人流如织。红烛搀扶着楚琰，挤向榜文公告处。

    楚琰与荣铭晟视线交汇，她莞尔一笑，荣铭晟感应心旌摇曳。

    刚在旁听的商贾佃户，边走边说，顺手便拿起签筹走到胡家的投票箱。

    正值午后，阳光透过窗棂洒入大厅，给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朱府得票：六万两千五百六十六

    楚琰沉入思绪，红烛把她手中的汤碗拿下，“少夫人，现如今给朱元乾投票的人，无不仰仗着魏大人的权势。咱可否动员一些不畏他权势的人来给少夫人投票呢？”

    朱元乾的策案先她一步呈上齐煊，难辨孰先孰后，抄袭之事亦难定夺。

    此番言辞，引得堂中齐煊和商贾皆生好奇之心。

    况且朱元乾背后有朝廷高官撑腰，权势滔天，绝非等闲之辈。眼下正值评选阶段，若贸然与他撕破脸皮，于己大为不利。此时若与之针锋相对，只会招致更大困境。

    当她回头看向朱元乾身后的章公公，正跟身边身穿官袍的儒士说了几句后，志得意满地离开公堂。

    荣铭晟目光如清泉明镜，眼含赞赏之光，敬畏之情，似有暗香飘过。齐煊语毕，他才侃侃收回视线，把手上策案递还下人，起身，作揖，“齐大人，荣某对胡夫人的保险策案甚是欣赏，甘愿退出。”

    “对，这也就催生了灾后重建险的另一个分支－－钱银借贷险。如果借款人欠债不还，钱银借贷险便可把出借金额赔给出借人。”

    朱元乾快步追上章公公，俯身作揖，“公公，当真要开那东华堂接济灾民？那可是稳赔不赚的呀，更甚者要连赔许多年呐！”

    齐煊此言一出，空气似乎凝固了，静谧得异常。楚琰和朱元乾在大厅中央面对面而立，气氛紧张。

    他侧身坐正，转眸看向最后阐述的荣铭晟，“荣老板，且让本官听听你的见解？”

    “朱老板此言甚是。灾后重建确需大量钱财支持，官府、商贾纷纷布发纳贷计划，让灾民们拿到真金白银，自当有富余的前配置保障，趋利避害。”

    朱元乾唇边挂着一抹冷笑，似乎对眼前的指控嗤之以鼻，“大家都在为灾后重建险建言献策，思绪总归是往一处想……”

    楚琰手捧策案，呈上齐煊，“齐大人，民妇在灾区调研几日发现，灾后重建危机重重，绝非单一的险种或折仅解决灾民收留问题就能彻底解决的。”

    楚琰不语，端起参汤，轻抿一口，苦涩的汤汁入喉，滋味依依，口腔余留一抹清凉。

    朱元乾正要开口，又抿了抿唇，无言以对，唯默然不语。

    胡府得票：八十七

    “次轮评选结果由烙城百姓投票决定，为期三天，为表公正，百姓皆到县衙投保，由本官亲自监票，得票多者获胜。”齐煊宣布完，便转身回后堂。

    佟九、师爷领着官兵和胡家兄弟，竭尽全力护送着板车上的灾民。

    两人隔空相望，楚琰眸光似水光潋滟，心底的回忆如潮水般涌现。他们被压在棚底下，齐煊近在咫尺的脸跟如今高作烫伤，庄重如山的面容重合。

    “少夫人，魏大人乃朝廷大员，掌管南方各地商贸经营。商贾佃户皆畏之如虎，莫敢轻犯，一旦怪罪，轻则封杀，生意难做；更有甚者，家破人亡，生命不保。彼等迫于形势，故而倾向朱家。”

    “仅需在借款中抽出一定比例的银钱投保即可。若借款人有欠债不还的情况，当记录在案，官府和商贾皆不予再次借款。若附加这一条，计算好合适的费率，保障便可生效。”

    楚琰轻笑，反讽道：“此言极是，如此关系评选结果的事宜，被朱老板一张巧嘴竟说得头头是道，言辞冠冕堂皇，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我家西郊的房子被大水冲毁，                                                家里老人也被冲没了，要是早有那意外险，好歹我家老爷子也就有钱办后事儿了，不至于现在还不能入土为安。”

    朱元乾走向她，“还有不到半个时辰投票便已完结，胡夫人不如早些回府休息……”

    章公公有些不耐烦，眼神犀利地瞪朱元乾，尖细的声音吼道，“魏大人的旨意你敢不从？”

    这保险经营权，能让朝廷重臣出手，这背后究竟是何缘由？

    众人闻声回眸，一辆辆板车徐徐而来，车上皆是衣衫褴褛的灾民们，“现在投票还还来得及么？”

    悬殊的差距，同行百姓纷纷上前向朱元乾道贺。

    齐煊虽面色如镜，临风不动，心湖却早掀开波澜，风起浪涌。

    楚琰朝远处看了看，低头对红烛耳语，“安排好了吗？”

    识英雄重英雄，荣铭晟自愧不如，还不如成人之美。

    闻言，朱元乾脊背沁凉，却又冷汗岑岑，“小人，不敢，不敢……”

    “啪”一声，惊堂木响起。

    “女菩萨呦，您心系灾民，亲力亲为，助咱们重建家园。若不是买了您的保险，拿到了赔款，乡亲们便无以为继！”

    “胡夫人，这借贷险如何投保？”朱元乾情不自禁地问道，话一出口，又略显尴尬地闭了嘴。

    苦尽甘来的感觉。

    齐煊走出衙门，在场的百姓纷纷下跪行礼，他朝榜文的方向看去，看不出好恶，复又抬眼看向远方。

    “哼，胡夫人的想法需好，可无法实现。”朱元乾言辞犀利，意含挑衅，“这些灾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何来钱财护佑安康？”

    言下之意，胜负已定，何必在此贻笑大方？

    大帐内血迹斑斑、药香弥漫。一具具冰冷的躯体被士兵运走，然后焚毁。

    齐煊翻看策案，认真研读，目光如炬，似在垂思玄机，“请胡夫人细细道来。”

    面黄肌瘦的灾民们下车，一位步履踉跄的老朽朝楚琰走去。

    灾民们被压在棚下的痛苦嚎啕及呼叫声，犹在耳畔。

    投票定胜负，楚琰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红烛端起一碗参汤，缓步来到楚琰面前，放下，“少夫人可是担心评选结果？”

    传说中的魏大人可是跺跺脚，就能让整个烙城震出个好歹的人物。

    思及此，她不得不暂且隐忍，将心中波澜暗自压下，等待更为合适的时机再行谋划。

    “这需官府、百姓，还有商贾同心共济方能实现。对于百姓而言，大灾之后，居无定所，通过朱老板的策案确实能解决。可百姓们重建家园就容易面临意外、疾病，这都需要保障……”

    “谁说不是呢！每逢天灾，瘟疫横行，多少老人小孩就那么没的。要有钱治病，或许我家还能留个后，呜呜呜……”

    在场的商贾百姓闻楚琰良谋，赞叹交加，目光含着敬慕，言辞充溢赞美之辞。

    若真能像楚琰所说，有钱银借贷险，官府、商贾皆没了欠债不还的担忧。

    《寡妇靠保险化竞争为共赢》

    “这胡家的寡妇确是有两下子。如果银钱借贷险推行，咱以后就不愁收不回银钱了。”

    她侧头，看向朱元乾，“朱老板可曾想？官府、商贾作为借款方，也是有风险的。”

    可放眼整个烙城，又有谁能不畏惧朝廷重臣的权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