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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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不缺。

    张晚霁跟烟罗赶去金明池的时候，肇事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公主府里的小厮将天香捞了起来。

    沈仲祁道：“自然可以，只是，刀器质感过硬，还不适合殿下使用，过几日，我给殿下送一柄更为合适的武器。”

    “今夜，我就问你一件事，要么教我杀人，要么就当我的同谋。”

    真是不解风情的人，哼。

    谁也没想到，这一串珍珠项链入了昭化宫，就如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送张晚霁回宫后，沈仲祁吩咐李广去明日去兵器行一趟。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在她面前杀人。

    眼前的少年，面孔是记忆里的，但行事作风阴鸷狠戾，剑尖喋血，气质冷沉，俨如荒漠之中的孤狼，凶猛地将她逼迫在此处，半边脸蘸染了星星点点的血，烛火将他的面容覆照得半明半暗，那比刀刃还锋利的眉骨，教人胆寒。

    她长久地看着他，平复好了情绪，淡淡笑出声来：“原来，「臣非良配」的意思是这样。”

    丝毫不给张晚霁撒娇的机会。

    是沈仲祁给她带来的。

    烟罗却道：“是宁国公主！”

    张晚霁垂落秾纤的睫羽，道：“将军对我恩重如山，我铭感于心，遂擅自作了主张，让父皇赐婚，此则贸然之举，未事先话与沈将军知，是我任性了，但沈将军若是打算激将法，将我劝退，那万万是不可能的。“

    沈仲祁忽然有些看不明白她，眼神变得五味杂陈：“你想杀谁？

    “沈将军，教我杀人，可以吗？”

    温适被退亲，让温妃颜面无光，她不敢在恭颐皇后和成康帝面前造次，就借子女之手，来报复自己是吗？

    沈仲祁朝她步步靠近，张晚霁本能地想要后退，但被他抓住手腕，拉至他怀前。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烛火镀在他们身上，一重一轻的呼吸，像是在彼此较劲，又像是长夜里飞驰的暴风雪。

    这就是权势的力量吗？

    温妃的女儿。

    李广闻罢，颇为纳罕：“少将何时改用这种软兵器了？”

    回到去后，张晚霁先吩咐烟罗去准备了冰块给

    张晚霁注意到他称谓上的变化，下颔微微上仰，不偏不倚直视他：“沈将军投戎七载，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少壮之年即立下赫赫勋功，大内皇廷上下，鲜少有人不畏惧沈将军的威严，加之世人皆道沈将军手腕铁血，剑眼无情，就像你所说，对待敌人从不心慈手软，行事亦绝不拖泥带水，我正是心悦于沈将军这一点。”

    -

    因是赶得紧，沿路还撞歪了好几株花枝盆栽。

    原来，这就是她要对他说的话。

    宁国公主是温妃的女儿，温妃嚣张跋扈，有其母必有其女，宁国公主也是养成了一副娇蛮泼辣的性子。

    张晚霁道：“区区一个婢女，敢打我的人，是根本没有将我放在眼里。若是就此忍辱吞声，只怕他们日后更加肆无忌惮。”

    李广两股颤颤：“……”

    ——张家泽？

    张晚霁摇了摇首：“没有必要。”

    去岁生辰时，成康帝就送了张晚霁一串由十三颗珍珠连缀而成的颈链，珍珠乃是由从西域采珠人潜入深海所获，委实珍稀不已，当时便是由天香与烟罗捧护着送入公主府，但宁国公主的侍婢半道截住了她们，说主子也想差人打造一对珍珠项链，想参照这珍珠颈链的款式，说是要拿回昭化宫看看。

    适逢天寒地冻的时节，天香冻得瑟瑟发抖，被救起来时还俯首告罪道：“对不起，殿下……二皇子送来的东西被宁国公主拿走了，她说，要拿回那些东西，让殿下亲自去昭化宫寻她……”

    不是，哪有人送未婚妻这种杀器啊！

    这如何使得？

    一抹濡湿之意堆砌在张晚霁的眼角，喷薄欲出。她承认自己初见时害怕，但这种害怕的感觉只维持了一瞬，很快消弭殆尽。

    她所做的这一切，是为了利用他。

    女郎眸角弯成月牙：“我想杀的人，有很多。”

    那昭化宫就是龙潭虎穴，张晚霁进去焉能安生？

    张晚霁稳稳扶住她，凝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沈仲祁瞬时明白她的意思，眸色半敛，嗓音淡到毫无波澜：“为何选我？“

    整一座帐营，仿佛被一只隐形的手钳扼住咽喉，氛围沉郁得让人喘息不过来，张晚霁的心律，跟随着帐营之外的素雪坠落。

    沈将军那边又如何交代？

    烟罗和天香俱是不可置信：“殿下，你要亲自去昭化宫？”

    这样的沈仲祁，无疑是陌生的。www.jingshen.me

    沈仲祁意味深长地看向张晚霁，将蘸血的刀刃递至她近前：“我愿意当殿下的同谋。”

    她心中有一个最坏的可能，就是天香将歉礼退还给张家泽，被张家泽扣留住了。

    沈仲祁：“送给柔昭帝姬。”

    她容色认真，毫无玩笑之意：“我想学。”

    “目下，还有一个人活着。”沈仲祁唇畔噙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我方才给殿下示范过一回，殿下试试？“

    “说起来，之前逃婚，沈将军借我留宿，与御林军斡旋。后来，在静湖上又为救我，与二皇子结下梁子。”

    沈仲祁心神一动，一瞬不瞬地注视她。

    不过，要让她直截了当地剜走对方的眼睑，她有这个心，但缺了一份胆。

    沈仲祁眸色沉黯如水，视线俨如一枝细密坚冷的工笔，细细描摹着张晚霁的面容轮廓，

    今朝，宁国公主胆敢这般肆意妄为，肯定是出自温妃的授意。

    本来想着要集中心力去对方张家泽，但面前横亘了这一对温家母女，不过是几颗绊脚石，凭借她一个人就够了。

    她已经不是畴昔的柔昭帝姬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天诛地灭。

    宁国公主本身就不是善茬，恃宠善妒，处处同她争抢东西，几乎到了目中无人地步。

    “天香在去二皇子府的路上遇到宁国公主，宁国公主以其「粗鄙无礼」为由，私自吩咐丫鬟给烟罗掌嘴，还将她推下了河！”

    空气有一瞬的凝滞。

    他在手把手教她，比及刀刃刺下去时，张晚霁屏住了呼吸，下一息感受到一阵温热的东西，溅在自己的面容上。

    万一有个好歹，帝后怪罪下来怎么办？

    沈仲祁口风极严，自然不会说，只道：“殿下到时候就知晓了。

    “很痛快。”张晚霁信手将面容上的血擦拭干净，露出一个由衷的笑色，“这一柄刀，送给我，可以吗？”

    张晚霁没杀过人，接过刀的时候，刀柄残留着少年的体温，她手掌覆落上去时，肌肤洇起了一层薄薄的颤栗，这一种颤栗让她的手有些发抖。

    张晚霁看着瘫倒在地上的尸体和那一张死不瞑目的面孔，思绪有些恍惚，身躯无可抑制地发着颤，直至这一种颤意平复下来，后知后觉才知晓，她杀人了。

    “二皇兄目前是父皇最为看重的储君人选，背后有多位朝中高官为其撑腰做靠山，而我势力单薄，要扳倒他，绝非易事，亟需一个同谋。”

    更何况，从鬼门关走过了一遭，她如今连弑人都不怕，更何况是应对一个只会玩些掌嘴招数的跋扈长姊？

    张晚霁将带来的毯子裹在天香身上，天香的脸高高得肿起来，看来挨了不少巴掌。

    三姐？

    张晚霁骤地心中一沉。

    雪势逐渐缓和下来，帘帐却仍在飘摇，烛火飘摇，沈仲祁的心也跟着飘摇，她将他当做了刽子手，为她报仇，那铺天盖地的雪风就像是一支气势磅礴的行刑曲。www.sufen.me

    上一世，张晚霁一直百般忍让，当一个不争不抢的温柔妹妹，但事实证明，越退让，旁人只会觉得她越软弱、越好拿捏，越会让旁人得寸进尺。

    她现在反握住他，柔嫩的掌心覆盖住他的手背，纤细的指节顺势捏住了那一柄刀刃，她的指尖很快蘸了血。

    ——远不止他一个。

    刃面之上的血，从刀柄一路朝下淌落，沿着刃身蜿蜒而下，幽幽坠在了锦毯上。

    刚欲询问，另一个侍女烟罗匆匆赶来，气喘吁吁道：“殿、殿下，大事不好了！”

    似乎洞察出了她的思绪，沈仲祁行至她身后，大掌覆住她执刀的手，刀刃的尖端从地面掉了个方向，直指幕僚惊惶恐惧的面容。

    但这位长姊总是觊觎她的东西，但凡她有的，一定要争夺过去，若是得不到的，她也一定会想方设法让张晚霁得不到。

    宁国公主缺这些金银饰器吗？

    当夜，张晚霁回至公主府，发现天香一直没有回来，情况有些不对劲。

    “害怕吗？”

    张晚霁被吊起了好奇心，道：“是什么武器？”

    是幕僚的血。

    烟罗忧心忡忡道：“此事要不要告知皇后娘娘？”

    沈仲祁低哑的嗓音响在耳屏，道：“殿下目下感觉如何？”

    【第八章】

    在烛火的照彻之下，刀刃泛散着一片莹润的光泽，张晚霁的视线从刀刃挪至少年身上，他竟是答应得如此爽快，她还以为他要斟酌晌久。

    宁国公主一口咬定是烟罗天香二人，弄丢了成康帝送给柔昭帝姬的礼物。当时张晚霁不想将这件事闹大，捅到了帝后面前那该是多扫兴。又顾着姐妹之间的颜面，没有特意遣人去她所栖住的宫殿里搜查。

    尊严都是自己挣来的，又岂有忍让出来的道理？

    她攥紧刀柄，行至第二个幕僚面前，那人惊惧慌张地看着她，疯狂地摇首告饶，额头都快磕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