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追问的是同一个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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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位极人臣，圣眷隆宠堪称一人之下；另一位世代忠良，名将遗孤，战功赫赫，业已成长为当朝镇国大将。

    纪筝扶住气喘吁吁的邱德厚，朝鲁西望致歉，“县丞大人。礼盒被拆，是我们的不是。”

    倒是小埋经常夹在中间，感觉怪怪的。

    俗话讲，人不黑心，钱财不聚。

    还是纪筝教她的，要是想把兔兔养成灵兽，和养猫养狗是一样的。

    她还是更喜欢养兔兔和小鸡小鸭。

    鲁西望微微吃惊。这样穷的鬼薪人，竟不为财帛动心？

    而他身后，墓园里被挑剩的礼盒满地狼藉，鲜红的礼带散了一地。

    这时候，眼见着鲁西望和家仆们下山，纪筝正忙着安慰邱老头和小埋。

    邱大捂着后头，不忘前头，凑到鲁西望跟前。www.qingci.me

    纪筝心满意足。

    语气，亦是相似的恍惚。

    崔惊樾慢慢醒转，也不跟人说话，顶多喝点水。他和纪筝之间更僵，几乎都当看不见对方。

    “姓纪？是不是叫……纪筝？”

    鲁家一行队伍放慢脚步，稳当行轿，蜿蜒下山。

    于是乎，鲁家的家仆又将礼重新封好抬回。

    那笔直如松的姿态，盘桓在鲁西望脑海中许久。他不禁失了君子之礼，掀开轿帘望去，向来应付官场的笑脸，也不由愣住。

    【诶？这个人难道听得懂我讲话吗？我要去问问菇菇。】

    这惊鸿一瞥，予他的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几年后他削尖了脑袋，呕心沥血进入权力的中心——西京时，他还会时不时在席间提起自家妹子这桩事，提起年山的鬼薪人纪姑娘。半边天人之姿，半边烧伤恶鬼。

    阶前，那两位重臣贵人，端的俊美如神祗。

    扑腾下水，又稳稳浮在水面，安闲泅水。

    小埋已将馒头提了来。放在半成形的围栏边。

    这礼到底会不会到积善堂，纪筝并不在意。她只是不想沾这些财物。

    伸展双臂，通通捞在怀里，一瘸一拐地跑下山。背影狼狈。

    不似对赵英的爹娘，纪筝送到山脚方回。

    他为官处处小心，陡然晋升至西京，尾巴便翘上了天。

    他情知不对，但人总是喜欢美而厌恶丑陋的。

    还好手撑着墙，才没摔个脸朝地。

    回去的路上，经过鲁西望的吩咐，整队仆从都低调许多。

    且按下心头诧异，鲁西望顺水推舟，“纪姑娘大义，在下自当配合。”

    鸡飞狗跳之中，邱大从木屋后头找到牛车，把贵重的金银礼盒往牛车上一丢。解开缰绳，连车带礼，一溜烟儿跑了。

    这等小事，换平常他根本不会发火。他知道做官要惜名，晋升前都会注意。今儿个却是失态。

    那牛车颠簸，老牛被鞭子抽打得哞哞叫。

    缓过来后，他没好气，“都没吃饱饭么？”

    从始至终，纪筝只是在门口淡淡看着。

    此是后话。

    晨起的阳光投

    他是躲着哭的。

    纪筝不是见钱眼开的，更不会舍本逐末。给邱老头和小埋引来恶果。

    把鸭子放出去。绿头鸭嘎嘎嘎就撒开鸭掌往静河里跳。

    纪筝气笑了，“小埋，想不想吃香菇？”

    露出的半张脸，风华绝代。低垂眉眼时，仿佛在怜悯世人。

    但他记得，那位纪大人，冲他一笑。

    富有之人的钱财，大都不义，若是收了，沾手那钱，便要替那富人一同承担后果。

    被提拿跪到阶下，酒已醒了大半，汗湿衣襟。

    纪筝笑着摸摸小埋的羊角辫，“不急，养肥了再吃。”

    等养熟悉后，每日清晨就要开围栏。

    小埋这孩子，喜肉不喜菜。唯一爱吃的蔬菜就是香菇，嗜菇如命。这一点，她不是亲生更赛亲生，和邱老头爱吃菌子的口味，格外相像。

    而那，仅仅只是开始。

    否则过了三个月，发展灵智的机会就消弭了，它们可就真把自己当成完全的动物了。

    “起开，卧来。毛毛躁躁，当心割了手。”

    鲁西望不语。

    轿子猛然晃动。轿内鲁西望撑开手臂，顶住轿厢两侧，这才稳住身体。

    兜帽已然被女童掀开。

    邱老头用汗衫擦擦眼泪就过来，一拍纪筝的手。

    自己这个当爹的，怎么管教都无用，以后哪有脸下去见老伴？

    可她转头时，另外半张脸，连带耳朵，都被烧变形蜷缩。皮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烧斑。红紫黑三色分布。

    他是个聪明人。不会多去评判别人家的家务事。

    鲁西望在轿内心事重重。

    纪筝话锋一转：“大人的心意，我们领了。不如，把这些礼捐给积善堂如何？”

    奶兔蜷缩在竹篾笼里，皮毛都在颤动。

    “罢了，慢些吧。”鲁西望轻描淡写揭过此节。

    【走走走。】

    菇菇？

    要是没烧伤，他都不免动了顶风纳妾的心思。

    香菇：【踩。】

    是因为纪姑娘那张脸么。

    鲁西望下意识别开眼。

    邱大一骨碌滚在山道上，滚得一身衣服全是泥尘，头发散乱，“我的金子诶！我的千年老人参！”

    纪筝本就不会打理这些毛竹，揉着手乐得清闲，“没割疼，倒被你打疼了。”

    只是，这礼已经拆了，再拒收，就不合常理了。

    或许，该说，是“一个”香菇。

    错觉似的，小埋看见香菇好像抖了几抖，应该是风吹的吧。

    它是植物，不是动物。能开灵智，已是天时地利人和多方作用，实属不易。因而只懂少量简单的词汇。

    转身，她就被绊倒了。

    家仆们瑟瑟发抖，抬轿的跪不了，没抬轿的跪了好几个，不住磕头，“小的们该死，惊扰主子。www.sufen.me”

    香菇：【不。】

    【鸡吃兔！鸭也会吃馒头的。】

    “小埋，咱们一起做围栏去。再晚点，赵家爹娘送来的鸡鸭都要跑了。”

    可惜了。

    邱老头刚追着邱大打，面红耳赤，气喘吁吁，骂骂咧咧“龟儿子”。此时事情平息，又不由老泪纵横，想想半生凄苦，亡妻留下一儿一女，却都不成器。

    纪筝勾了勾嘴角，招呼小埋，“要不要把馒头放回去，还是陪着你睡？放在外头容易吹风，它还小，病着就不好了。”

    纪筝：香菇求踩？

    “大人，礼轻情意重，小的们都懂的。别听纪丫头臭摆谱！”

    鬼薪人木屋前。

    鲁西望惊惧之下，稀里糊涂，吞吞吐吐，记不清自己答了些什么。

    衬着杂草丛生的墓碑，倍显荒诞。

    纪筝假作不知，拉着小埋在木屋旁拾掇粗竹，这都是新砍的。

    香菇：【滚。】

    极美，又极丑。

    老牛识主。

    邱老头下手很知轻重，知道她装相，哼哼背转身，坐在矮凳上，弯腰哼哧哼哧削毛竹。料峭的天儿，都出了身汗。

    一看见就让人恶心。

    纪筝蹙眉，目露疑惑。

    不知怎地，牛愣是不肯动，反把邱大颠下车来。

    若是没烧伤，怕也是倾国倾城的传奇人物。如何会龟缩在这阴气森森的墓园，孤寂了此残生。

    “要要要！”小埋扑过去，一张圆脸在香菇面前瞬间放大，盯牢香菇，喉咙里不停咽口水，“是煮着吃还是烤着吃呢？”/p>

    邱大讲话不三不四，鲁西望尴尬不知该作何语。

    这么一劳作，方才感伤邱大那点心思，都跑没影了。

    那笑容，直如冬日阳光，盖能化开冰雪，温暖而动人心弦。

    纪筝左手替老守墓人拍背顺气，右手搂着女童，被女童蹭着脖颈安慰。

    邱老头看着俩孩子，眼睛周围都笑出褶子，不问也不点破。

    小埋噘嘴，有点失望，这香菇已经够肥美的了呀。

    小埋自然是“好呀好呀。等我去把馒头提来，有鸡鸭一起陪它。”

    那日，鲁西望是夜里被抬出角门的。十指流血不止，指甲被拔光，受的是一个时辰的拶刑。

    他们二位，追问的，却是同一个妹妹。

    修道之人，越是摸到一点神通的门道，越是不敢沾因果。

    “听说，你还想纳她为妾？”

    而次日，他被朝廷两大重臣传唤。

    馒头是她替她那奶兔儿起的名。

    不能叫兔、猫、狗，而要叫其名，从小时候满月就叫。

    日子倏忽而过。

    赵田送来的野鸡野鸭，在竹围栏里适应得都不错。鸡不怎么挑嘴，年山上打的苜蓿野草就能养活；鸭则要吃玉米麦子和豆子，还得省着点喂，不然就拉软便闹肚子。

    小埋一听老有道理，就把兔兔抱起来，揣在怀里保暖。

    不，这香菇哪来的。纵是生出来，顶多冒个头，怎么就长得这么滴溜滚圆了？

    山道拐弯，拐过去就看不见守墓人小屋了。山路难走，抬轿的家仆和脚下一滑。

    她正想着，从邱老头那接过劈好磨圆的毛竹。一根根排列好扎紧，一端朝下，用锤头敲扎实。疏密有致的竹围栏又扎好一面。底部还留了一指高的空隙，用作透气散热。

    她向下看去。绊倒她的……是一颗香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