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船的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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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名疑似船亲人的斗笠少女问：“要不要再试试？它生前多少是一条好船。”

    经历了这么长的时间，海水才到她的脚踝，又随着她意识的回归吞没了上来。

    就在这时，她的手链又飘动了起来。

    其状态，倒跟先前被封印着的妖魔有两分相似。

    红衣女修立即施展法术去捞同门。

    只不过一部分皮肉依旧无影无踪。

    她张了张嘴，想要替自己的两位同门向斗笠少女求救。

    海底也有了动静，渐渐浮现出一个又一个怪异的轮廓。

    她那两位被友军震慑出护体灵光的同门这才惊醒，连忙飞到这边，把她从海里拉出来，为她驱散肉条小妖。

    红衣女修手腕上飘动的手链绷断了。

    不远处，木质魔物内部，葫芦的虚影也发出了产生裂痕的轻微咔嚓声。

    “你就不能先把我们救出去再做你的春秋大梦吗？”

    红衣女修的神色恍惚起来。

    红衣女修意识到，自己之所以能恢复意识，全是因为斗笠少女用剑气冲开了笼罩住了她的邪气。

    皮肉离体的感觉不复存在。

    更遑论，他们感到此地的魔气波动越发强烈的，就仿佛海中那些怪异灵脉中的灵气凭空消失，只留魔气肆虐于此一般。

    然而并不用她多说，斗笠少女逼退妖魔之后，纵身落到木质魔物身上，一转眼就被木质魔物吞了进去。

    斗笠少女忽然丢出一块符文石砸到魔物身上：“不知悔改。”

    然而，一片昏天黑地中，忽然有光柱从他们背后升起。

    不知是不是隔着雾瘴看天的缘故，天上的魔气巨轮色泽变得浓郁，竟然像是要将天空与大海都染成这令人不适的颜色一般。

    “你看这艘船……这艘魔物像是有弱点的样子吗？”

    红衣女修怒目而视，抽取出了经脉中最后一丝灵力，化为渺小而密集的箭雨，朝妖魔淋去。

    他们猜测着瘴气之中战况不佳，而这些破阵而出的怪物一定会在大海之中肆虐一番，直到平涛阁的人前来收拾残局——假如这副光景他们还能收拾得了的话。

    木质魔物颤抖起来，发出愤怒的咯吱声。

    沉沉的黑暗骤然被剑芒映亮。

    狐裘少年看得连连摇头：“真惨。你一定是最后关头把所有灵力都用出去了。”

    更多的手浮现出来，它们不断往前伸出、抓取什么，仿佛要从船体本身上挣扎下来，扼死在场修士一般。

    雾瘴往天空中流去。

    战场已被瘴气遮蔽。

    秦符生在妖魔身上辗转腾挪。

    这算什么救援。

    问道宗众人回头时，只见天地之间一片明亮。

    落入海中、被肉条小妖围住之前，她猛然抬头，看到了那残留在魔气巨轮上的缺口。

    千钧一发之际，红衣女修只来得及撑起一道简陋的屏障。

    木质魔物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又要将被切断的部位长回来。

    她一个冷颤，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当中。

    仔细一感应，哪里是什么天光什么湖泊？分明是连绵不绝的剑气。

    然而剑锋一往无前，将魔物纵劈两半。

    妖魔还未靠近，那屏障便晃动起来，如同风中将熄的烛火。

    这是一道铺呈在海与天之间的剑气之幕，通天彻地，横绝沧浪。

    红衣女修回头看了瘴气中心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狐裘少年指着空间内壁满墙的眼睛崩溃道：“来来来，你跟我讲怎么拯救。它活过来了，且与我们为敌。我们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做个临时灵契就能掌握船上的一切。”

    即便仍然在往海中落下，她却莫名有了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五彩斑斓的魔血从它的伤口里流淌了出来，化为浓厚的雾瘴。

    问道宗众人目光随着雾瘴的上升而仰头往上看。

    三人急速撤离。

    红衣女修一边控制不住地将手抬到胸腔的位置，对准先前鲜血淋漓的伤口，一边扯着嗓子大声喊：“救命啊！我的法力用光了！”

    缺口却始终都在，半点不受侵蚀。

    狐裘少年又道：“出门前长老怎么跟你说的来着？万事留一手，保全自己要紧。你是道派弟子，兼修术法，跟那些主修征伐、平乱之道的修士走得不是一条路子。”

    那种皮肉异动的感觉再次出现了。

    这时候葫芦的虚影已经完全没了。

    失了斗笠的遮挡，那双眼中剑气未散，杀意正浓。

    密密麻麻的眼珠、锯齿、手臂，一一被那剑刃撕裂。

    仿佛有人在天地之间铺开一层空明的湖泊，涤荡干净了混沌的瘴气。

    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狐裘少年和用掉葫芦的修士架着红衣女修撤离。

    它落入海中，又翻腾而起，朝红衣女修冲了过来。

    “与你们为敌……也就是说，打服之后说不定还能用。”

    解决了船，斗笠少女的气质陡然一变。

    红衣女修抬头看着天际与妖魔对峙的身影，忍不住道：“我倒是希望能走一走征伐平乱的修行路子。”

    她脚踝没入海水，小妖立即附着了上来。

    红衣女修还没完全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至于先前测算的机缘，只要有眼睛的人都不会再当真了。

    那光像是天光，却又带着水的涟漪。

    他们说话的功夫，天空之上的魔气巨轮又被通天的剑气贯穿出了两个窟窿。

    “船！你撑住！”

    天光沿着魔气巨轮的缺口直抵而下，照进了狭小的魔物腔室。

    不知是因为魔气巨轮受损，还是因为它具有特别的本质。

    斗笠少女竟然真的四下打量了一番，才拔了剑。

    海中的肉条小妖簌簌抖动，彼此之间聚合成更大的肉条，成群结队往更远方的海域铺展了过去。

    只等她残留的剑气消散，邪异的魔气再度从魔气巨轮上笼罩下来……

    有的部位像蛇一般朝秦符生裹卷缠绕了上来；有的部位则变出细密的吸盘，吸盘里是肉眼可见的尖锐长刺；有的部位干脆不怎么变化，就以一团没有定形的模样朝秦符生撞了过去，像是能够将人吞噬进去的活体沙漠。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见证她所寻找的天道。

    隔着海水，那些轮廓并不清晰。

    魔物被砸入海里，那千手千眼像是突然失去了生命，回归成了原先的木雕。

    防御已无意义。

    木质魔物被剑光层层斩开，露出里面被包裹的两人。

    不想，木质魔物的中间不讲道理地生长出一只巨大的手掌，与红衣女修抢夺葫芦虚影。

    她摘掉斗笠，丢入海中。

    仍然是与刚才一样的感受。

    唯有带着六个脑袋的腹部不曾变化。

    问道宗众人面色都凝重了起来。

    她的目光重新清晰起来，看到斗笠少女挡在了她和妖魔之间，煌煌剑意冲天而起。

    三人对着这磅礴的剑光，默然无语。

    叫得红衣女修神魂归位，竟有力气把手从胸腔里抽出来。

    细密如飞花的剑气与妖魔千变万化的身形争夺着进退的空间。无论妖魔将身躯揉捏成什么模样，都只能一次又一次被剑光逼退。

    它就像是一团黏土，头尾都变成了不同的姿态。

    下一瞬，木质魔物被剑光斩开的断口处竟然生出重重锯齿，几乎将两人咬死在包围之中。

    红衣女修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葫芦遭遇抢夺，又沐浴在妖魔的魔气巨轮之下，几次呼吸间便暗淡了不少。

    这人出现在这里，充其量只是增加了事情发生的曲折程度，并不能避免最终团灭的悲惨结局。

    红衣女修被说中了，只能以沉默应对尴尬。

    红衣女修看到自己的手抬起来，朝自己的胸腔挖了下去。

    天道固然会让事情以凡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发生，但在当下，问道宗剩余的三名弟子便是穷尽所有乐观想象，都不知道所谓的机缘会以何种方式登场。

    魔气依旧如同剧毒般流淌，上面的魔纹不断扭曲、游移。

    仿佛先前被束缚住的千条万条生灵，此刻终于打算挣脱束缚。

    两人身外有着一道葫芦虚影护着，看上去没有大碍。

    她仿佛站在了一个更高、更遥远的位置上，看到一名戴着斗笠的黑衣之人朝这边飞奔而来。

    恍惚之间，出门前师父赠与的手链飘动了起来。

    只不过这次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狭窄的封闭空间，唯一的光源是微弱到几乎看不清的葫芦虚影。

    妖魔的本体渐渐扭曲。

    哪怕隔着抽离的视角观察，那眼神给红衣女修的压迫感，依旧与先前巨大的妖魔不相上下。

    妖魔腹部的六个头朝后方躲去，只留纯黑色的坚固脊背来应对这次攻击。

    肉条小妖顺着海水的蔓延往上爬。

    红衣女修力竭，朝大海坠落下去。

    隐隐的，只能看到一团又一团千手千脚的怪物沿着海底爬行，不知道接下来又会去往何方。

    木质魔物之中修士全靠自己本身的灵力撑着。

    身上的皮肉开始有异动。

    狐裘少年话音刚落，斗笠少女的手便按在了剑柄上，顺带还问了句：“船上有什么不能打的致命弱点吗？”

    更为雪上加霜的是，那黑色长条般的妖魔没有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