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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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岁时，路拾没啥见识，但不是傻子。六长老对他说了很多好听的话，大义、恩情、牺牲，他浑浑噩噩没听进去，只知道，六长老在叫他去死。
扑哧一下，刀尖穿过皮肉，温热的血沾染到手掌，路拾吓得松开手，六长老怒吼着倒下。
沉雁辞的双眸映出口沸目赤的路拾，“我为什么恨？”
路拾的头嗡嗡作响，无法思考任何事，直到沉雁辞叫他一起逃命，他才茫然地跟了上去。
一山之隔处，羲和山上下正在被屠戮，而侥幸避开危险的杂役在遇到了山门少主之时，不想着帮忙，不想着逃命，想的却是自己像块灰扑扑的丑石头，浑身还散发着无极藤的臭味，不知道会不会被少主闻见。
六长老愣了一下，见路拾满脸等待吩咐的表情，目光慢慢变了，伪装出来的温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居高临下的冷漠，“嗯，你且去，牵远一些。”
途中，他无数次想要向少主解释，可又不知从何说起，况且他也没有证据证实自己的想法。六长老人已经死了，究竟是不是奸细，谁也说不准。
路拾倚靠着树干怔怔出神，隐隐察觉有人在看自己，下意识回望过去，正与沉雁辞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我……我不是故意的……”
而十五岁的路拾极为听话的跑来跑去，慌慌张张地做事，以至于在沉雁辞面前摔了两个跟头、被愤怒的黑龙驹狠狠踢了一脚。
六长老嘴上劝说着沉雁辞不要被仇恨冲昏头脑，摆出一副为少主付出一切的忠义模样，真要仔细端详，就能看出他神情中并无几分悲痛和愤怒。
……没生气？
少年悲苦地咬破了下唇，整件事从少主的角度来看，根本就是他贪生怕死才抢先一步杀死了六长老，也许他将一生背负这个罪名了……而沉雁辞，自始至终，一句没问。
如此提醒自己，路拾并未感觉轻松，而是失落不已。强打起精神，他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附近的黑龙驹鼻息粗重，烦躁的喷气声此起彼伏，六长老多看了几眼，眉头皱起，本想要对路拾说什么，却在对上路拾的脸以后，咽了回去。
他困惑于六长老怎么跟无极藤扯上了关系，毕竟喂灵兽的藤蔓只对放在山门的取水池附近，一般由杂役去取水，送到各位修者的住处。
正是这一脚，才使又羞又痛的路拾发现了六长老的不对劲。
路拾作恍然大悟状，“原来是这样。”
路拾想起那时，或许是自己畏缩的模样让六长老放松警惕，他并不像现在这样守着沉雁辞，而是支使得路拾团团转，一会儿让路拾去周围看看动静，一会儿让路拾将附近的黑龙驹赶远一些，刻意营造出少主处境很危险的氛围。
……原来如此。路拾有点想笑，当年怎么没看出来呢，六长老颇有些察言观色的本领，在他面前表现卑微时，就会被肆意支使，在他面前不卑不亢，反倒被顾忌。
“我杀了他……我、我害死了你最后的依靠……”路拾语无伦次。
路拾想不明白原由，主动道：“六长老嫌黑龙驹烦？可要我去把它们牵走？”
路拾回过神来，见六长老流露出的怀疑，故意道：“黑龙驹的情况有些古怪，好像对六长老身上的味道不太喜欢。”
奇怪……六长老好奇怪……
大概这也是白芷等人从来没发现六长老不对劲的原因，他伪装得实在太谨慎了。
“那是自然。”六长老见他相信，复又放松下来，开始故技重施：“你叫路拾吧？虽是杂役，却多少受过羲和山的恩惠，此刻危急存亡关头，正是需要你替少主尽忠的时刻，我叫你留下断后，替少主争取时间，你可愿意？”
“竖子尔敢……”
但，羲和山的少主早早就培养出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涵养。沉雁辞半掩眼睑，一步一步走到路拾跟前，给了他一个清浅的、意义不明的眼神，便蹲下来，伸手去探六长老的鼻息。
如今的路拾，借助《天裂幻境》重现过往，有了更多余裕去观察六长老。他握着小刀倚着大树而坐，将六长老和沉雁辞的举动收于眼底。
杀死一位长老，对现在的路拾来说，并不算件难事，可对十五岁的路拾来说，大约难如登天吧。事情过去了十几年，当时的很多细节路拾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自己当时在沉雁辞跟前的窘迫。
六长老面带笑意，点头赞许。
六长老不太满意，“雁辞，咱们处境危险，不能心慈手软……”
六长老的笑容僵在脸上，“你耍我？”
一呼一吸之间，种种念头闪过，路拾瞪大眼睛，是六长老给山门下的毒！
一股巨大的战栗席卷了路拾，令他想要狂笑，又想要掩面痛哭。
“他从来不能依靠。”沉雁辞慢慢推开路拾的手，“是他下的毒，不是吗？”
路拾没想到自己竟能伤到六长老，低头看看，被血染红的双手抖得不成样子。
路拾想喊出来，眼角余光刚好瞥见六长老对他扬起了手——他会被杀！路拾来不及思考，掏出随身小刀防身，却因六长老的突然靠近，一刀捅进了对方身体。
“你为什么不恨？”
路拾猛然抬头，绝望的目光中生出希望，生平第一次直视沉雁辞。
路拾平静地看着六长老表演，还主动给他搭戏：“羲和山对我恩重如山——”
长老们也不明所以，“这……这怎么可能？他竟然能拿到满分，全修真界从来没有满分……”
路拾活像被揍了一拳，鼻子酸酸的，胸中百般滋味交集，想要辩解，却不料看到六长老正目露凶光。
六长老见他很久不吭声，脸色变得难看，语气严厉起来：“你是羲和山的人，为了少主，难道你还委屈了不成？”
“——所以，我自然是不愿意的。”
“师叔，别逼他。”沉雁辞突然出声，“我们身中毒物，没了修为，只能靠双腿来逃走，就算他愿意，也起不了作用。”
路拾的心像被狠狠捏了一把，乱了节奏。狼狈的撇开脸，路拾暗暗唾弃自己没有出息，十五岁时害怕被沉雁辞注意到，重活后，还是承受不住沉雁辞的打量。
醒醒！眼前这个沉雁辞只是幻象而已！
【第一节点任务完成，进入评分环节……】
路拾脑海里乱成一团，看着沉雁辞起身，对他说了一句：“走，先离开这里。”转身便走。
沉雁辞面无表情，“让他走吧。”
为什么这回不说了？
路拾一边感叹自己当年也曾交过好运，一边把因六长老身上残存的药物味道而烦躁的黑龙驹牵开。那时，他焦急的想尽快牵走它们，就将它们赶去喂食石槽那边，可那边的异味更重，不满的黑龙驹一脚踹在路拾腰间，将他踢飞进草丛中。
路拾相当惊奇。他知道六长老想要说什么，“你去把这些畜牲赶远一点，别让它们伤到少主”，他还记得清楚六长老的原话。
死板的游戏提示音在耳边响起，路拾没有在意，他不顾一切地抓住沉雁辞的手臂。
路拾抖动着唇，说不出拒绝，也说不出愿意。
路拾死死盯着沉雁辞的脸，不放过一丝表情波动，想要看穿沉雁辞内心的想法。
沙沙的脚步声走近，路拾抬头，沉雁辞缓步来到跟前，看了一眼路拾，转身蹲下查看六长老的伤势。
六长老无奈，叹息道：“你啊……少主仁慈，不愿让你冒险，但你身为羲和山之人，贪生怕死，不思报恩，简直……”
路拾害怕，他不想死。
六长老果然有些慌，“畜牲的习性罢了，应是惧怕修者。”
“怎么去了这么久？”六长老的话打断了路拾的思绪。
那是很不应该的、难以启齿的、隐秘的感受，悄悄折磨着路拾的心，令他不敢靠近，不敢抬头，不敢出声。
路拾垂首，“不是耍你，我只是不知道你让我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待少年好不容易赶走黑龙驹，回到少主那边，就迎来了一个巨大的“惊喜”。
药灵谷的游戏室中，掌门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回事？第一关通关了，为什么没有强制退出？”
显影阵上，绽放着金色光芒的100分占据了整个屏幕。
为什么突然起了杀心？为什么被黑龙驹讨厌？
六长老希望路拾能够跟沉雁辞互换外衣，让路拾佯装羲和山少主逃往与沉雁辞相反的方向，混淆敌人视线，为沉雁辞争取生机。
路拾藏了许久的小刀往前一送，稳准地捅进六长老的胸口，一如之前，六长老倒下。
我杀了少主最后的依靠。
他知道！他居然知道？
“我说，让他走！”沉雁辞又说了一遍。
“用意？当然是保护少主的安全！”六长老愤然道，抬手要教训这个不知尊卑的杂役。
出丑了的少年趴在草丛里，臊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忍着难堪爬起来安抚黑龙驹时，少年发觉了黑龙驹极度讨厌今天的无极藤和六长老。
他正在被那双眼睛专注地盯着，不知多久了。
] 十五岁时，路拾没啥见识，但不是傻子。六长老对他说了很多好听的话，大义、恩情、牺牲，他浑浑噩噩没听进去，只知道，六长老在叫他去死。
扑哧一下，刀尖穿过皮肉，温热的血沾染到手掌，路拾吓得松开手，六长老怒吼着倒下。
沉雁辞的双眸映出口沸目赤的路拾，“我为什么恨？”
路拾的头嗡嗡作响，无法思考任何事，直到沉雁辞叫他一起逃命，他才茫然地跟了上去。
一山之隔处，羲和山上下正在被屠戮，而侥幸避开危险的杂役在遇到了山门少主之时，不想着帮忙，不想着逃命，想的却是自己像块灰扑扑的丑石头，浑身还散发着无极藤的臭味，不知道会不会被少主闻见。
六长老愣了一下，见路拾满脸等待吩咐的表情，目光慢慢变了，伪装出来的温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居高临下的冷漠，“嗯，你且去，牵远一些。”
途中，他无数次想要向少主解释，可又不知从何说起，况且他也没有证据证实自己的想法。六长老人已经死了，究竟是不是奸细，谁也说不准。
路拾倚靠着树干怔怔出神，隐隐察觉有人在看自己，下意识回望过去，正与沉雁辞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我……我不是故意的……”
而十五岁的路拾极为听话的跑来跑去，慌慌张张地做事，以至于在沉雁辞面前摔了两个跟头、被愤怒的黑龙驹狠狠踢了一脚。
六长老嘴上劝说着沉雁辞不要被仇恨冲昏头脑，摆出一副为少主付出一切的忠义模样，真要仔细端详，就能看出他神情中并无几分悲痛和愤怒。
……没生气？
少年悲苦地咬破了下唇，整件事从少主的角度来看，根本就是他贪生怕死才抢先一步杀死了六长老，也许他将一生背负这个罪名了……而沉雁辞，自始至终，一句没问。
如此提醒自己，路拾并未感觉轻松，而是失落不已。强打起精神，他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附近的黑龙驹鼻息粗重，烦躁的喷气声此起彼伏，六长老多看了几眼，眉头皱起，本想要对路拾说什么，却在对上路拾的脸以后，咽了回去。
他困惑于六长老怎么跟无极藤扯上了关系，毕竟喂灵兽的藤蔓只对放在山门的取水池附近，一般由杂役去取水，送到各位修者的住处。
正是这一脚，才使又羞又痛的路拾发现了六长老的不对劲。
路拾作恍然大悟状，“原来是这样。”
路拾想起那时，或许是自己畏缩的模样让六长老放松警惕，他并不像现在这样守着沉雁辞，而是支使得路拾团团转，一会儿让路拾去周围看看动静，一会儿让路拾将附近的黑龙驹赶远一些，刻意营造出少主处境很危险的氛围。
……原来如此。路拾有点想笑，当年怎么没看出来呢，六长老颇有些察言观色的本领，在他面前表现卑微时，就会被肆意支使，在他面前不卑不亢，反倒被顾忌。
“我杀了他……我、我害死了你最后的依靠……”路拾语无伦次。
路拾想不明白原由，主动道：“六长老嫌黑龙驹烦？可要我去把它们牵走？”
路拾回过神来，见六长老流露出的怀疑，故意道：“黑龙驹的情况有些古怪，好像对六长老身上的味道不太喜欢。”
奇怪……六长老好奇怪……
大概这也是白芷等人从来没发现六长老不对劲的原因，他伪装得实在太谨慎了。
“那是自然。”六长老见他相信，复又放松下来，开始故技重施：“你叫路拾吧？虽是杂役，却多少受过羲和山的恩惠，此刻危急存亡关头，正是需要你替少主尽忠的时刻，我叫你留下断后，替少主争取时间，你可愿意？”
“竖子尔敢……”
但，羲和山的少主早早就培养出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涵养。沉雁辞半掩眼睑，一步一步走到路拾跟前，给了他一个清浅的、意义不明的眼神，便蹲下来，伸手去探六长老的鼻息。
如今的路拾，借助《天裂幻境》重现过往，有了更多余裕去观察六长老。他握着小刀倚着大树而坐，将六长老和沉雁辞的举动收于眼底。
杀死一位长老，对现在的路拾来说，并不算件难事，可对十五岁的路拾来说，大约难如登天吧。事情过去了十几年，当时的很多细节路拾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自己当时在沉雁辞跟前的窘迫。
六长老面带笑意，点头赞许。
六长老不太满意，“雁辞，咱们处境危险，不能心慈手软……”
六长老的笑容僵在脸上，“你耍我？”
一呼一吸之间，种种念头闪过，路拾瞪大眼睛，是六长老给山门下的毒！
一股巨大的战栗席卷了路拾，令他想要狂笑，又想要掩面痛哭。
“他从来不能依靠。”沉雁辞慢慢推开路拾的手，“是他下的毒，不是吗？”
路拾没想到自己竟能伤到六长老，低头看看，被血染红的双手抖得不成样子。
路拾想喊出来，眼角余光刚好瞥见六长老对他扬起了手——他会被杀！路拾来不及思考，掏出随身小刀防身，却因六长老的突然靠近，一刀捅进了对方身体。
“你为什么不恨？”
路拾猛然抬头，绝望的目光中生出希望，生平第一次直视沉雁辞。
路拾平静地看着六长老表演，还主动给他搭戏：“羲和山对我恩重如山——”
长老们也不明所以，“这……这怎么可能？他竟然能拿到满分，全修真界从来没有满分……”
路拾活像被揍了一拳，鼻子酸酸的，胸中百般滋味交集，想要辩解，却不料看到六长老正目露凶光。
六长老见他很久不吭声，脸色变得难看，语气严厉起来：“你是羲和山的人，为了少主，难道你还委屈了不成？”
“——所以，我自然是不愿意的。”
“师叔，别逼他。”沉雁辞突然出声，“我们身中毒物，没了修为，只能靠双腿来逃走，就算他愿意，也起不了作用。”
路拾的心像被狠狠捏了一把，乱了节奏。狼狈的撇开脸，路拾暗暗唾弃自己没有出息，十五岁时害怕被沉雁辞注意到，重活后，还是承受不住沉雁辞的打量。
醒醒！眼前这个沉雁辞只是幻象而已！
【第一节点任务完成，进入评分环节……】
路拾脑海里乱成一团，看着沉雁辞起身，对他说了一句：“走，先离开这里。”转身便走。
沉雁辞面无表情，“让他走吧。”
为什么这回不说了？
路拾一边感叹自己当年也曾交过好运，一边把因六长老身上残存的药物味道而烦躁的黑龙驹牵开。那时，他焦急的想尽快牵走它们，就将它们赶去喂食石槽那边，可那边的异味更重，不满的黑龙驹一脚踹在路拾腰间，将他踢飞进草丛中。
路拾相当惊奇。他知道六长老想要说什么，“你去把这些畜牲赶远一点，别让它们伤到少主”，他还记得清楚六长老的原话。
死板的游戏提示音在耳边响起，路拾没有在意，他不顾一切地抓住沉雁辞的手臂。
路拾抖动着唇，说不出拒绝，也说不出愿意。
路拾死死盯着沉雁辞的脸，不放过一丝表情波动，想要看穿沉雁辞内心的想法。
沙沙的脚步声走近，路拾抬头，沉雁辞缓步来到跟前，看了一眼路拾，转身蹲下查看六长老的伤势。
六长老无奈，叹息道：“你啊……少主仁慈，不愿让你冒险，但你身为羲和山之人，贪生怕死，不思报恩，简直……”
路拾害怕，他不想死。
六长老果然有些慌，“畜牲的习性罢了，应是惧怕修者。”
“怎么去了这么久？”六长老的话打断了路拾的思绪。
那是很不应该的、难以启齿的、隐秘的感受，悄悄折磨着路拾的心，令他不敢靠近，不敢抬头，不敢出声。
路拾垂首，“不是耍你，我只是不知道你让我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待少年好不容易赶走黑龙驹，回到少主那边，就迎来了一个巨大的“惊喜”。
药灵谷的游戏室中，掌门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回事？第一关通关了，为什么没有强制退出？”
显影阵上，绽放着金色光芒的100分占据了整个屏幕。
为什么突然起了杀心？为什么被黑龙驹讨厌？
六长老希望路拾能够跟沉雁辞互换外衣，让路拾佯装羲和山少主逃往与沉雁辞相反的方向，混淆敌人视线，为沉雁辞争取生机。
路拾藏了许久的小刀往前一送，稳准地捅进六长老的胸口，一如之前，六长老倒下。
我杀了少主最后的依靠。
他知道！他居然知道？
“我说，让他走！”沉雁辞又说了一遍。
“用意？当然是保护少主的安全！”六长老愤然道，抬手要教训这个不知尊卑的杂役。
出丑了的少年趴在草丛里，臊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忍着难堪爬起来安抚黑龙驹时，少年发觉了黑龙驹极度讨厌今天的无极藤和六长老。
他正在被那双眼睛专注地盯着，不知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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