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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水银为此不得不将收音机里的声音放到最大。

    杀人的事他做不来,看到血他就想吐。

    有人在敲门。

    他缩成一团。

    “那一箱子不全是炸药么?”林摸不着头脑,“你是要我告白失败就杀了她?我做不到。”

    李水银看到中年男子睁大的双眼。

    她的脸是生命研究所里面那个四只腿女人的。屠杀进行的同时居然还在播放着甜心的歌曲。

    所有人都在大声尖叫,终于盖过了许的叫声。

    敲门的人却还在继续敲。

    酒根本找不到,酒精全要拿来消毒。精神类药物更没有。

    柜子是昨天自己组装的。

    一张小小的桌子,几只没削好的铅笔。墙上挂着甜心的海报,都是捡来的二手物品。

    “李水银,你睡着了?”

    冬天的羽绒被被他叠好,放在一旁的柜子里。

    没人注意到这对男女的死亡,其他出镜的人都在忙着逃命,即使什么也无法躲开。

    他之前的伤口没有处理,又有些裂开的迹象。

    那对男女渐入佳境时,却飞来什么东西。

    李水银在毯子里捂出了一身汗。

    光裸的后背。

    李水银的房间里有他从别处搬来的折叠床,还有一个小小的玻璃鱼缸。

    李水银在小小的储物室里翻来覆去,想强迫自己睡下。睡眠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能逃避现实的方式。

    这场生产和进食一直进行到很晚的时候。

    他们那个时候都在看网络电视,几十块钱充个会员,一个月里挺多片子都能看,就是广告有点多。

    “林,你连电影里的第三个人都当不了了。”他捂住耳朵,用毯子裹住头,“你喜欢的女孩子成为了你的母亲,你们机器的生育方式有够地狱的。”

    “没了。”林收起情书。

    还有烧起的火焰。

    许还在呻吟。

    李水银也想和某人互相拥抱。

    “我是说…你告白失败可以拿炸药炸自己,给许放个烟花。”

    连dvd机也是。

    “什么都不要想,不要想。”他说,“不想。”

    本就恶心的爱变得更加恶心。李水银绝不认可许在传递的情绪是爱。

    李水银想,他不应该在小小的火柴盒里那样地活,太可悲了。

    没必要褪衣物,他好久没接触过温暖的怀抱。夏天很快就要过去。

    “我醒来了,我是林七三。第七十三个林……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然而贺丹朱不喜欢看电视,父亲就更不喜欢,李水银只喜欢看纪录片,看纪录片上非洲大草原的狮子和猎豹。

    李水银丝毫没有从床上起来的打算。

    一枚子弹击穿了两颗紧紧贴在一起的心,他们的身体永远地定格在结合的这个瞬间。

    该死的。

    可是林七二一开机就会弹钢琴。

    动作片变成了逃亡片。

    “看看。”李水银将光盘插进dvd机。

    “李说,人类还没复兴,我们不应该一直执着在提升自己生活质量上。”

    “我爱你。”

    这扇门对他几乎没什么实质性的阻拦作用。

    这是爱吗?

    李水银真想将自己的一双耳朵切掉,那声音让他快要神经衰落了。

    “你现在觉得你是什么东西?”李水银没动。

    许卖力的叫声就让他的思绪愈发混乱,李水银拿起那张光盘。

    他们还在将动作进行。

    红色的血。

    李水银等了一会儿,看到那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红色,才意识到那原来是血。

    什么地方都是红色的血。大楼被炸得四分五裂。

    “你念给我听听。”李水银坐起来。

    李水银想不通。

    “我是人。”林七三转动门把手,“我们是新人类。我的记忆好像出了点问题,我只记得和你一起去婚纱店之前的事了。”

    “你们两个做这种事真的会开心么?感觉夸张的程度像是演戏,演技还是一坨狗屎!”他稍作评价,继续看下去。

    欢快的破碎的吟唱,无孔不入,连李水银紧闭的门窗都无法阻挡。

    李水银第一次直面人的不幸。

    李水银知道就算加固了门,墙还是很容易被炸开。

    李水银听到林的声音。

    小显示屏上一男一女脱掉自己的外衣。

    好像是喷泉一样。

    林的脸是非常普通的年轻东亚男人的脸。没什么记忆点,说不上好看,但又还能看得过去。

    李水银是个胆小鬼。

    爱要更纯粹一些,没有变质成这种味道。许连爱本身都亵渎了。

    后面的大楼在爆炸,黑烟滚滚。

    “你又怎么了?我一见到你,你也是这种快要哭的表情。”

    “然后呢?”他问。

    和她配套的还有一套印着男人的,李水银到人类灭亡后还是无法接受男人,于是他将男人那碟折断丢给了林。希望林如果有下辈子不要爱上一个不知道什么是爱的女性机器人。

    晚霞爬满小天窗。

    光线暧昧,画质低得连他们的脸都看不清。李水银只能看出他们两个在凝视着彼此。

    林走进他的房间里,在他床边坐下:“你房间真漂亮。”

    “后来你就想杀了我。”林说,“我真的很害怕,我觉得你是真想杀了我的。”

    “神经……”

    枪子是从天上来的,直升机对着这一区域高密度扫射,血流出的速度比风的速度还要快。

    杀伤性最强的居然是一首赞美生命的歌。

    心脏处迟钝地流着血。

    “神话应该让你们当主角,说不定它在很多年前就生生出过你……更恶心了,这到底什么样的一种狗屎关系。”

    李水银说:“你带着我床底的大箱子去。”

    是不是连天都在开裂破碎?

    那是甜心唱的一首生命礼赞,是李水银一辈子里听到过最欢快的歌曲。李水银表姐婚礼就放过这首。

    他还收集了许多许多书,书上还有人的味道。

    外壳上的女人身材火辣。

    比噩梦更恐怖,李水银见到一张熟悉的脸。

    随后镜头被糊住。

    “应该用一代甜心来,下面的人太多,甜心大人很轻松就能解决他们。”有机器说。

    李水银等着下一句。

    最后镜头碎裂,拍摄者的尸体倒在镜头前。

    二代甜心和他说过,甜心的声音是被改造过的武器。

    “都是和你无关的事,只是陌生人而已。……该死的,为什么要改造活人!为什么要做人!”

    可月球都比它们像人,月球至少对量产甜心们对不幸有所关注。它在咖啡厅里摆上一个一个小小的墓碑,用来装饰纸杯蛋糕。

    储物室在三楼,他和那些仿人机器拉开了距离。李水银还是在试着欺骗自己它们是人。

    他甚至找来了几张和杂志配套的光盘,想遮盖住许的声音。

    他的眼球肿胀。

    白花花的年轻的□□,赤裸的绒毛茂密的胸膛。

    “我给许写了一封情书,你帮我看看。”林说着说着,不好意思了,“你是我们这里接受教育程度最高的人。”

    它的声音为什么那样大?

    “太阳就要落山了,到了该去休息的时间,睡一觉起来什么都会好起来的。明天又有新的林会出现,会跟我说他永远喜欢                                                许。”

    李水银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睡觉吧,李水银。”李水银蒙上自己的眼睛。

    李水银一直放到歌曲结束,他抽出来光盘。

    “婚纱店里发生什么了么?”他问。

    李水银的被子被扯开。

    许的声音始终没有停下。

    没有东西是永远的。

    《人类灭亡我睡觉》

    血在镜头上好像才开了的小玫瑰花。

    欢快的旋律盘旋于城市上空,太阳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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