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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不懂。”007忙着给佛像通电,“你要不问问我们这个社区的佛。研究所就是一群神经病,他们前几年研究古中国神话,最近又研究复原神佛的项目。这个就是残次品。”

    “然后咱俩就幸福了,美好的人生简直向我们招手。”

    可是太阳那么红,他根本分不清007手上的颜色。

    “你看那窝燕子。”007踩在佛像的膝盖上,“它们是生命。”

    他校园网一打游戏就卡。

    “亲爱的,你已经脱离六界之外了。”佛像说,“其他的问题一块钱问一次。”

    李水银有一焦虑就咬指甲的坏习惯。醒来之后,他发现他已经把自己的指甲全啃平了。

    小红女士出门去研究所测试,叫她的邻居带李水银出去看看。

    佛像睁开双目,瞥了一眼李水银。

    小红女士说,外面的世界已经完全毁灭了,现在他们生活在这里。核爆、战争、辐射,到底是什么原因。和阅读理解题一样,永远做不出来。

    “我也是研究所的样本,今天用不到我,我就出来休假啦。”

    “管好你自己!”007不知从哪里找出了一面铜镜。

    雏燕的脑袋被直接拧断了,余下的几只燕子不叫了。

    “灵魂就是灵魂。”李水银说。

    李水银看着铜镜,觉得有些眼熟。

    坐金莲花上,它慈悲垂目,质地润得像玉。

    “你真是我见过最像人的电子宠物。”007眼中不无惊叹,“像个洋娃娃一样诶。”

    “小红女士致力于让我们人性化,连佛像都不放过。”

    说话的是小红女士的邻居。

    “李水银,你那么像人。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没有灵魂?”

    “人性测试是什么?”李水银问。

    “除了给它的数据,它什么也不知道。”

    那是一窝小小的雏燕,毛都没长齐,长着嘴等母亲回来。

    “我要说谢谢么?”李水银在咬指甲。

    “我知晓过去,现在,与未来的事。”佛像笑道。

    佛像的嘴一张一合,说的时候是不是吐出几个他听不懂的英文词汇。

    街道的尽头还是街道。

    “你的心已经脱离躯壳了。”

    “你说,人类还在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007听得不耐烦:“不知道研究所从哪里弄来的数据,佛只会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语句。”

    007缓过神来的时候,李水银看到它的手指红了。

    李水银第一次和机器人一起进寺庙,心里还有些五味杂陈。

    什么是灵魂?灵魂是什么?灵魂由什么物质组成?灵魂生存的条件是什么?

    他变成妹妹头了,还是齐刘海妹妹头。可怜的李水银,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做潮男,一朝回到解放前。

    007推他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

    007看佛像的眼神像是在看智障:“肯定是小红女士又给你乱传数据了。”

    “谁说的?”007和它拌嘴。

    “年轻人,你从哪里来?”

    007看看佛像,又看看李水银:“为了庆祝你的重启,我得给你剪个头发。你的头发太长,看上去不太精神。”

    007一脸茫然的神色。

    “她长出了灵魂。”

    在李水银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007咔哒一声把李水银的马尾剪短了。

    “佛像已经被炸掉了。”007却给佛像通上电,“这个是我们复原的。”

    “大威天龙!”

    他的麻醉失效了,胸口一阵一阵钝痛。代替心脏的东西在震动,伤处缓缓渗血出来。

    “他们说人类有灵魂,死了会投胎入轮回。”007在佛像前坐下了。

    李水银很倒霉,李水银也很迷信。考试之前他要拜拜佛像,倒霉了他要拜拜佛像。李水银的大学旁边就是佑民寺。李水银在宿舍楼的窗户里看见寺庙尖尖的檐角,风铃一吹就响。

    佛像的肩头落了一窝燕子。

    “你这头发质量也太好了,简直和人的一样!”007十分真诚地感叹,“李水银,我觉得拿你的头发去充当人类毛发能卖出一大笔钱。”

    “它又超载了。”佛像倒习以为常,“007的cpu不行,经常卡住思考不了问题。”

    “就是测试。太像人的会长出灵魂,要销毁。不像人的也会被销毁,太危险。”

    “你问佛吧。”李水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不能得到王子的爱,她就要化作泡沫,消亡。”

    红色的太阳将铜镜照得如一块烧红的炭,甚至冒着烟。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李水银反问。

    “好吧。”007学着他叹了口气,“李水银太像人了,肯定也过不了人性测试。”

    “哦,那你知不知道回到过去然后中一千万彩票的方法?”李水银十分虔诚地发问,“或者让我成为百万富翁的方法,还有我室友到底有没有偷用我的校园网看小电影。”

    “希望它的灵魂安息。”它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街道还是原来的模样,种着香樟树,结籽的季节,饱满的樟树籽涨成紫色,被轮椅压出一道深色痕迹。

    “除非用匕首刺死王子,回到海里去。但她没有这么做,她很太爱王子,所以她跳入海水中,化作白色的泡沫。后来也获得了灵魂。”

    “为什么连燕子都有灵魂,我们却没有呢?”它伸出手。

    现在的佑民寺里堆放着各类零件,机油味和檀香味混在一起,格外刺鼻。

    一巴掌拍在007点后背上,007十分熟练地躲开了:“你这样过不了人性测试的!”

    “喂!”

    “我说的。”佛像说着,收回了手,“你过来。”

    李水银的心脏还高高挂在玻璃瓶里。

    “那个海的女儿的童话。”佛像接话,“小美人鱼不顾一切地爱上了王子和岸上的一切,她去女巫那里用自己美妙的歌声换了药水,忍受着刀尖般的疼痛走上了陆地,见到了王子。王子有灵魂,可是王子要和邻国的公主结婚。”

    “007,给我上香吧。”佛像叹了口气,“你把小燕子埋起来,让它安息吧。”

    李水银看着铜镜。

    佛像仍望着李水银。

    断发落在李水银手中。

    007低着头,指尖小心翼翼地触摸着雏燕。

    被削断的头发掉落在地,发质差得如一团杂草,末端开衩,被太阳照得通红,这么                                                缠在一起。

    “每次造出新的机器人来,就送到佛像下面,我们也祝愿它要有一个美好的机器人生。”

    红色的太阳悬在空中,李水银总觉得它下一秒就要掉下来,砸死所有生物然后引发下一次世界末日。

    0

    “喂!剪头发这种事情是很私密的!”李水银叹了口气,心疼自己的发型。

    那佛像动起来,它的手握着李水银的心脏,掌心的电路烧得发烫:“李水银。”

    “到哪里去?”

    “今天我们出去看看。”

    ”那个是我们的医院。”007指了指远处的红色高楼,“旁边是佑民寺,从明代起来就在那了。”

    “你好,李水银。”

    佛像意外地被保护得很好。

    《人类灭亡我睡觉》

    李水银听到燕子不叫了。

    “明代有一个叫朱元璋的人。互联网上有很多关于他的信息,什么九族九族消消乐之类。”007说,“互联网上的消息或许有些不严谨,不过他是个长着鞋拔子脸的皇帝。”

    “能不能不要这么暴力?”它嘟囔了一句,“能不能通点人性?”

    李水银才看见佛像后攀附着的,蛆虫一般扭曲的电线。红色青色,比血管更密集恶心。

    “我们没有灵魂,所以他们想造出赋予人灵魂的东西。最后就造出了这么个经常断电的玩意儿。”

    它穿着蓝白校服,脖子上还系着红领巾。

    “你应该不知道明代是什么。”007拎着他的轮椅,踩着寺庙的门槛进去了。

    “燕子死了……”007说。

    007跪下去,吻了吻雏燕的血。

    燕子叼来柳枝,在佛像的肩头叽叽喳喳。

    佛像叹了口气:“007,你这样说话会遭天谴的。”

    佛像很无奈:“不要在我面前说这种违反道德的话啊!”

    李水银的心里比它们还乱。

    外面的红光照着佛像,它身后的夜叉阎罗面目狰狞。青色的戟摇摇欲坠。

    “你要工作么?”李水银问它。

    “我是佛,身上没有人性。”佛说,“李水银,我祝愿你之后的人生顺风顺水,祝福结束了。”

    “一块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佛像不说话了。

    他来过佑民寺很多很多次。

    李水银有点受不了这种风格冷冰冰的电子音。

    “她那么执着于王子,也不百分之百都是爱,更多是对于不灭灵魂的憧憬。灵魂是人鱼这样的长生种也无法拥有的东西。需要努力付出,很艰难的过程才能够得到。”

    他盘着腿:“我们不知道灵魂是什么。”

    怎么看都是之前挂在寺庙门口的。他从光滑的铜镜里看到自己不甚清晰的轮廓。

    李水银也不知道灵魂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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