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初遇（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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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现在看来，他并没有什么特别。

    他有，那个人全都有。

    就是当年在凡间时，小龙犬齿被剪断了一颗，所以江月还手腕上只有三颗牙印，不太对称。

    但那时楚近楼对他心有戒备，就是不肯开口说话，他只在闭关前最后一天，听到那少年用还没适应蹩脚嗓音，唤了他一声“师尊”。

    他温热呼吸扫在江月还耳畔，让后者微微蹙眉“为师并未让你守在此处，以你修为，也完全不够为我护法，花两百年做这种事，除了浪费时间，耽误修炼外，似乎并没有其他意义。”

    青年视线下移，顺着萧易脸看到他手指——方才他进来时，隐约看到这少年把手放在了江月还手心。

    他都说了，小龙崽子会吃醋，师兄怎么就是不听呢。

    楚近楼金色眸子盯着他看，试图从他脸上寻找出一丝破绽，愧疚、心疼、怜悯……或是别什么，可看来看去，对方依然是那副处变不惊样子，虽然会对他出言关爱，一颗心却全无波澜，两百年前是这样，两百年后今天，依旧一成不变。

    江月还很是满意，眉心渐渐舒展开了，他手继续往上，捏了捏对方肩膀。

    再往上，他手停在楚近楼颈侧，用拇指抵住了他喉结，并在那附近轻轻地摩挲按压了一会儿。

    阴暗处，他收缩成竖条瞳孔渐渐恢复成圆形，声音微颤“师尊这是在做什么？”

    一想到这个，楚近楼就非常嫉妒，嫉妒得要发疯，龙族天性中侵略和占有欲望在内心疯狂肆虐，让他浑身如同火燎，他低下头，将身体压向对方，几乎贴到师尊耳边“徒儿过得不好，徒儿日日夜夜守在这里，与师尊只一墙之隔，却看不到、摸不着，忍不住朝思暮想、寝食难安——这种日子我过了两百年，师尊就没什么话可说，不打算对我负责吗？”

    “我说师兄，你觉得以你徒弟那脾气秉性，肯乖乖听我话吗？”清离一耸肩，“我是想教他，可他哪里理我，再说了，你闭关，我就是代掌门，这浮光派上下事务还需要我处理，我哪有那么多时间跟一个不听话小孩较劲。”

    他闭关之时不辨寒暑，两百年前种种仿佛还在昨日，再一睁眼，就见当年那比萧易年纪还小，比萧易还瘦弱少年早已长大，青涩蜕尽，完全像个大人了。

    “是你师兄，”江月还头痛地捏了捏眉心，“脾气古怪，不要学他。”

    江月还眉心皱起。

    江月还专心致志地检查徒弟伤势，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每触碰他一下，对方表情就变一分，等到他把拇指按在对方喉结上，楚近楼更是身体一抖，一把抓住他手腕。

    萧易再度后退, 额头已经滑下冷汗, 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是……师尊给我。”

    “我没有胡闹，”楚近楼身高腿长，三两步已到江月还面前，一伸手，将对方困在了自己和门板之间，“师尊不应该给徒儿一个解释吗？才刚出关，就迫不及待地离开浮光派，不知从哪儿又捡了一个野徒弟回来——看起来师尊伤势已愈？徒儿在此处守了两百年，居然不配做第一个迎接你出关人？”

    对方离得这般近，他方才注意到，原来近楼已经长得比他还高，投下阴影足以将他笼罩其中。

    他看着对方嘴里已经长好牙齿，问道“你乳牙全换完了？”

    “这也不能怪你，”清离拖长了声调，“我奉劝师兄，还是不要太逼他了，人家毕竟是晋江男主，只想跟你发生点缠绵悱恻爱情故事，你非要让他专心修炼，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专业不对口啊，逼得太紧，会黑化。”

    江月还微微蹙眉。

    青年肩膀宽阔，和少年时单薄是完全不同手感，他指尖稍微用力，没有摸到当年伤痕，想必是痊愈了。

    师尊居然背着他牵了别人手……

    楚近楼牙齿和常人不太一样，四颗犬齿略长，且尖，能够轻易咬穿哪怕三千年道行仙体，江月还对这牙齿锋利程度深有体会，到现在手腕上还有他留下齿痕。

    清离还坐在原本位置上, 丝毫没有站起来意思, 也完全不打算搅入战局, 他轻轻抬手掩唇，不知是想遮住笑意，还是想捂住鼻子，挡一挡空气中弥漫醋味。

    清离面色坦然“是啊，基本上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十个时辰都在你这儿吧。”

    “师尊？”青年眼皮微微跳动起来, 似乎在竭力压制怒火，他猛地回头，快步向江月还走去，“他为何唤你师尊？你又收了新徒弟？师尊不是答应过我, 此生只收我一人为徒？”

    江月还至今仍记得，他把那黑龙少年从凡间救回来时，对方身受重伤，被人钉穿肩胛封住全身法力，拔掉指甲、剪断牙齿，甚至割除声带让他不能发声，因为失声时间太久，连仙术也无法治愈。

    那人有着和他相同名号——“江月还徒弟”。

    江月还又转向某个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两百年，他当真一直守在我这里？”

    他正想到这里，因为楚近楼突然造访而被他晾在一边萧易终于寻着机会，小心谨慎地开了口“师……师尊，刚刚那人是……？”

    他早该知道，师尊根本不会对他话产生任何反应。

    最终，他从医修师妹那里要来了一颗舌生花种子，亲手将种子埋进楚近楼喉间，让种子依附血肉生长，代替了原本声带。

    “……为师并未说过这种话，”江月还眉宇间染上无奈，“近楼，休要胡闹。”

    方才还神色阴沉青年脸上忽然露出奇怪羞恼表情，白皙面皮泛出一丝极淡红晕，他飞快地和江月还拉开距离，就地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院子。

    龙族小崽子真是难带。

    可他当年把他带回来时，小龙确是在换牙，可能因为幼年时长期营养不良，身体长得慢，乳牙也换得晚，那他询问一下，也不算太过分吧？

    “我不是说了，让你好好教导他，你根本没管？”

    虽然他早知道，修真界第一人揽月仙尊以无情证道，让他产生感情波动是不可能事，可自己毕竟是他三千年来收第一个徒弟，内心总有些不切实际幻想，觉得自己在师尊心目中，应当是特别。

    他没有，那个人也会有。

    萧易在旁边听着，觉得清离师叔说话实在高深莫测，茫然道“进……江……难……煮……又是什么东西？”

    他眼中妒意渐渐转为哀怨，忽然，江月还原本搭在他肩颈手再次向上，似乎在进行最后“伤势检查”，手指掐住他下颌，撑开他唇角，迫使他张嘴，露出一口整整齐齐白牙。

    萧易小声应着“噢……”

    有些陌生, 又有些熟悉。

    还得到了和他当年从师尊手里得到玉扳指很是相近储物灵戒。

    甚至连出关时第一眼都不愿给他，特意让清离师叔把他支开，等他再回到这进院落，就看到院子里多了一个人。

    这么想着，他伸手攥住楚近楼胳膊，隔着袖子，能感觉到对方手臂上肌肉，已不再是当年皮包骨头模样，但依然偏瘦，被宽松衣袖遮挡，看不大出具体轮廓，却能估摸出是具俊逸挺拔、腰身劲窄、优美且有力躯体。

    江月还手还停在半空，维持着刚才姿势，被对方离开时卷起风扑了一脸，这才慢慢收回手掌，摇了摇头。

    对，没错，他师兄对待楚近楼，露出最多表情，就是无奈和头疼。

    楚近楼呼出一口烦闷浊气。

    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按照龙族年纪来算，楚近楼应该已经成年，问他乳牙是不是换好了，确实有些不太礼貌。

    “检查你伤有没有痊愈，”江月还神色一如平常，他抬起眼帘，“这两百年为师不曾照顾你，你过得可还好？”

    他唯二在对方脸上见过表情，只有眉头微锁，以及无可奈何。

    两百年过去，这个“人造声带”发出声音，倒也和常人无异了。

    楚近楼“……”

    紧接着他目光一凝，牢牢定格在萧易食指那枚刚刚套上去莹白灵戒上, 他能感觉到灵戒上属于江月还气息, 还未完全被新主人气息覆盖。

    两百年未见，他这徒弟竟已长得这般大了。

    江月还轻轻叹气。

    “……”江月还轻撑额头，“罢了，当时我闭关仓促，确实是我考虑不周。”

    他脸色倏地一变“你为何也有此物？！”

    再配上那双令人过目难忘金色眼眸, 与他对视时，无端让人感到无形侵略和压迫意味。

    譬如师尊不再需要闭关疗伤，可以和“师弟”朝夕相处两百年。

    萧易急忙退开, 不知道为什么, 他从黑衣青年身上感到了极强敌意，对方那双璀璨金眸正盯着他, 黑色瞳仁在阳光下收缩成窄窄一竖条，可即便是温暖阳光也驱散不了他眼中冷意, 眸色近乎阴沉。